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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yqiang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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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回 因真情特赦贾宝玉 为兄弟巧救贾惜春

  却说孙绍祖狞笑着逼近薛宝钗,刚要伸手去撕扯宝钗衣物,却听外头有人喝
道:「住手!」孙绍祖听了不由一愣,心中道:「我特意叮嘱外头将门守好了,
怎么竟有人胆敢擅闯公堂?」刚要发作,抬头一看,为首走进来的竟是那在栊翠
庵中将妙玉带走的吕总管。孙绍祖不由停了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等
吕总管进来了,忙迎上去笑道:「总管大人,不知有何贵干?」

  吕总管也不拿正眼看他,只将宝玉等四人都打量了一番,目光又停在贾宝玉
身上问道:「你可是贾宝玉?」

  宝玉不知来人是何来头,只得点头道:「正是。」

  吕总管道:「如此,劳驾跟我走一趟吧。」

  孙绍祖已知道吕总管是皇太后身旁的人,虽是吃过一次苦头被掌掴了几十巴
掌,却也不肯就这么让他将贾宝玉带走,遂赔笑道:「总管大人,这贾宝玉乃是
重犯,本该我提审,不知是何人要见他?」

  吕总管这才斜着眼看了孙绍祖一眼道:「杂家只是奉旨行事,其他的一概不
问。怎的?难道这人我还带不走了不成?」说罢身后两个侍卫齐齐往前走了一步
,唬得孙绍祖忙往后退,一只手捂着脸道:「不敢不敢。」一面说一面退在一旁


  吕总管这才又转向贾宝玉道:「贾公子,跟我走一回吧。」

  宝玉自然能看出这孙绍祖忌惮这被唤作吕总管的人,如今虽不知这吕总管要
将自己带去是凶是吉,倘或自己被带走了,只留宝钗薛姨妈和香菱在此不亚于羊
入虎口,宝玉怎能放心?他心下早打定主意,即便是死,自己也要同宝钗死在一
处。

  吕总管见宝玉眼神忽明忽暗,并没有要同自己走的意思,因又重复道:「贾
宝玉?跟我走一回吧?」

  宝玉这才挣扎着转过去道:「这位大人,贾宝玉还有个不情之请。」

  吕总管道:「你说。」

  宝玉指着宝钗等三人道:「还请大人将这三人同我一起带走。」

  吕总管皱眉道:「上头只说要见你,如何带这许多人去?」

  宝玉指了指仍瘫在地上浑身颤抖的宝钗道:「不瞒大人,这是我结发之妻,
令两个是我岳母和兄嫂。我若一走,孙绍祖必将不利于她们,贾宝玉不才,却不
肯将她留在此处任虎狼糟蹋。」

  吕总管看了看宝钗,又看了看仍赤条条昏死在地上的香菱,皱了皱眉转向孙
绍祖道:「贾府不是说只将男丁拘押,女眷都禁在府里么?如何竟动了刑?」

  孙绍祖只得硬着头皮道:「回总管,我奉命提审嫌犯,因这贾宝玉不老实,
故而才将其家眷一并审讯。」

  吕总管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这三人我也一同带去走一遭,不知可否?


  孙绍祖自然不愿意,却也不敢说出口,只道:「这……既是如此,都依大人
便是。我这就派人将此四人押过去。」

  吕总管摆手道:「不必劳孙将军,杂家带的人也竟够了。」说着又看了贾宝
玉一眼。孙绍祖忙给压着宝玉的两个差役递眼色,二人这才将四只手从宝玉的身
上抽出。宝玉终于能动弹,立时跳到宝钗身畔,一把将宝钗抱住了,一面给宝钗
擦眼泪一面道:「好宝儿,可吓着了?别担心,都有我在呢,即便是死,咱们也
要死在一块儿。」说着先将宝钗和薛姨妈手臂上的绳索除去了,又将身上有些破
烂腌臜的外衣脱下来,盖在香菱身子上。

  吕总管道:「如何,这回还有什么话说?」

  宝玉一手挽住了宝钗,一手扶着薛姨妈道:「多谢大人,宝玉这就跟大人走
。」说着有人将香菱抱了,押着三人去门上车去了。

  一路无话,一行人被压着来至内宫,吕总管先命人找来衣物给宝玉换上了,
又好歹洗了把脸草草梳了梳头,这才道:「走吧。」见宝玉仍拉着宝钗不方,不
由噗嗤笑道:「你放心,在这里自然不会有人加害于她们便是了。」

  宝玉将信将疑的看了吕总管一回,又朝宝钗道:「好宝儿,你别怕,我一会
儿就出来,仍和你一处。」说罢这才松开了宝钗,一步一回头的跟着吕总管去了


  来至内殿,吕总管先进去,果然见皇太后坐在那里,因请安道:「回太后,
贾宝玉已经带到了。」

  「传进来我瞧。」

  「是」吕总管一面答应着,一面朝外头喊道:「传贾宝玉觐见。」不一时,
有小太监将宝玉带了进来。「还不快给皇太后请安!」

  宝玉正四处打量,见銮座上坐着一个老妇人,一席凤袍,说不尽的雍容典雅
,又听说是皇太后,不由也是一惊,忙跪下磕头道:「草民贾宝玉给皇太后请安
。」

  太后摆了摆手道:「平身,走近些抬起头来我瞧瞧。」宝玉这才起身,低头
往前走了两步站定了。太后又命宝玉抬起头来,细细端详起来,只见宝玉面若中
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
若笑,即嗔视而有情。虽是脸上有些瘀伤却瑕不掩瑜。因点头道:「果然生的不
错,这眉眼和元妃竟是十分相似。」

  宝玉听太后说起元春,不由一黯,因道:「太后,元妃娘娘她……」

  太后一摆手道:「罢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元妃我也知道,是个最有德行
的女子,我是不信她能做出这种弑君的事来,哎……」停了停又道:「元妃昨儿
刚产下一个男婴,只可惜……是个死胎。」

  宝玉听了大吃一惊,又问道:「却不知我大姊身子可还好?」

  太后点头道:「倒是无大碍,只是仍虚弱的很。哎,那又如何呢?不提也罢
了。倒是说说你,多大年纪了,可有入朝为官?」

  宝玉忙道:「草民今年二十了,无德无能,只赋闲在家,并未居官。」太后
点了点头。宝玉忙又道:「回太后,我祖上蒙圣恩袭了三世官,全族上下无不感
恩戴德,万岁的恩德更不敢忘却一丝半点,家父更是日日都教导我们要忠君爱国
,好好读书,长大了也好为国效力,虽间或有些不肖事,哪里敢做出这等弑君之
大罪来?还望太后明察。」

  太后听了冷笑道:「好一个忠良之后,这宁国公的后人贾珍袭着官,却是做
出不少出格的事来,可是有的?我听说前几日刚刚将宁国府上下一干人都发配了
。」

  宝玉听了哭道:「这个我却不知,纵使珍大哥做出些糊涂事来,也只不过他
一人之过,这宁国府上下几百号人可都要跟着遭殃了。」

  太后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些事都有各个王爷去查办,我是不管的。倒是
你,年少不经事的也是平白受了牵连。今日我见了你心中喜欢,倒是有意为你网
开一面,你看可好?」

  宝玉忙磕头谢恩。太后又道:「我有个孙女,已是到了出阁的年纪,如今我
见你生的还好,有意将她许配给你,你可愿意?」说罢笑着看着宝玉。

  宝玉听了不由低头不语。一旁吕总管道:「傻小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
磕头谢恩!」

  宝玉这才道:「承蒙太后错爱,只是……只是草民已经完婚,怎么能再娶?


  太后道:「这我也知道,是前些时候元妃赐的婚,你娶的是紫薇舍人之后,
可是有的?这也不妨,只休了她便是了。没什么大不了。」

  宝玉回道:「回太后,恕草民万万做不到。」

  太后听了脸色一冷,挂着的笑容也不由僵住了,口中哼了一声道:「贾宝玉
,你可别不识抬举,你现在是个罪民,若是成了驸马,我自然可以免你一死,日
后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况且我多少也听说,你生性风流,身畔女子也不止一
人吧?」

  宝玉听了不由涨红了脸,却又道:「太后明鉴,我虽姊妹多一些,可对各个
都是真心一片,倘或此番为了保全自己一条小命就辜负了众多人,宝玉万万做不
到。」

  太后怒极反笑,朝吕总管道:「我听说你这回把贾宝玉之妻也带了来?不如
也传进来让我瞧瞧罢,我倒是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儿,竟让人这等痴心?」
不一时宝钗上来,也请了安。太后又细细的看了,因道:「果然是个怪可怜见儿
的。难怪你不舍得。只是你可知道,若你家里这罪定下来,便是要诛九族的?」

  宝玉低头不语。太后又道:「贾宝玉,只要你休了她,入赘宫里做了驸马,
不单能保你一人安危,你这媳妇也再不算贾府的人,也是救了她一命,你可想仔
细了。若不然,只怕你们二人要在阴间再去做夫妻了。」

  宝玉紧紧将宝钗的手攥住了,声音有些打颤儿,却坚决道:「回太后,我那
时就发过誓,再不让她受一点的委屈,若让我休了她,我万万做不到。」宝钗是
明白人三两句话早已听明白了其中缘由,刚要说话,却被宝玉拦住了。

  太后冷笑道:「别光说些个漂亮话,你那么多姐妹,如今为了这一个你愿意
同她死在一起,那你岂不是又辜负了其他人?」

  宝玉道:「若是我贾宝玉有几条命,甘愿一人为她们死一次也无妨,只可惜
……」想着眼下光景,姊妹们一个个下落不明,不免神色黯然,再也说不下去了


  宝钗这才哭道:「宝玉,你可还记得悼红轩那一处风光?」宝玉哭着点了点
头。宝钗道:「如今那处石榴花只怕又要开了,我是看不着了,我只想你能活下
去,得了空你可以去看看,只当我还陪着你就是了。如今,你就休了我吧。」说
罢早已泣不成声。

  宝玉自然明白宝钗所说的是悼红轩中还有可卿迎春湘云一干人,一把将宝钗
抱住了哭道:「宝儿,不许你说这些傻话。我就是死也不离开你。」

  宝钗道:「玉郎,我知道你对我的一片心,你我夫妻一场,虽时日不多,却
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段日子,我命薄福浅,能和你过一回也知足了。又何苦为
了这个名分拖累了大伙儿?只管休了我吧,我再不怪你。」

  宝玉仍不答应,太后道:「你这人好没意思,竟不如她明白。你还不答应?


  宝玉只是摇头道:「我贾宝玉虽只读过几年书,做人的道理却也懂得一些,
我昔日里曾许下过誓,再不让宝姐姐受一点委屈,如今家里遭此劫难,虽这句誓
言早已成了空话,我却再不能休了她。」

  太后见宝玉说得坚决,叹了口气道:「如此罢了,我也不强求你,来人哪,
还将他们带回去听候发落吧。」

  宝钗知道若此番再被送回到孙绍祖手中自然不会有个好结果,忙道:「太后
,且容我再说两句话。」

  太后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宝钗轻轻抬起手来,将宝玉脸上的泪擦净了,苦笑道:「玉郎,多谢你这么
多年对我和娘的照顾,能于你一起过了这些日子,宝儿就是死了也值了。只是死
纵然不是难事,活着才不易。况且不说悼红轩,还有一件事,我是死都不能瞑目
的。」

  宝玉哭道:「好宝儿,有什么事你只管说。」

  宝钗道:「我被抓前依稀听说有人将栊翠庵中妙玉姐姐和黛玉都抓了去,颦
儿本就病着,听见你被抓了更是几天不省人事,哪里还禁得起这等磨难?如今二
人更是下落不明,都是我的错,只因为我才害得颦儿赌气去的栊翠庵,又因颦儿
在栊翠庵这才连累了妙玉姊姊。我指望着你活着,或许还能救她们一救。我心里
头一直觉得愧对颦儿,如今……」说到此处更已泣不成声。

  宝玉这才知道黛玉和妙玉竟是落得如此下场,不由也哭了出来。上头太后因
道:「好了,都说完了就下去吧。」

  宝钗这才止了哭,两手捧着宝玉的脸,将两片被泪水浸湿了的樱唇吻了上去
。好一会子,四唇分离,宝钗强挤出一个笑来说道:「玉郎,今生虽能执子之手
却不能不能和你偕老了,来世我还要做你的宝儿,我去了,你多保重罢。」说罢
猛地站起身来,一头朝一旁的柱子撞了过去。

  宝玉先是一愣,方想起来去拉宝钗,却仍是晚了一步,只扯着了宝钗的衣襟
,只听砰地一声,宝钗已经一头撞在了柱子上。软软的倒下了。宝玉忙哭着将宝
钗抱在怀里,只见一丝鲜红的血顺着宝钗的额头流了下来。宝玉忙胡乱将宝钗额
头上的伤口捂住了,一面哭着喊着宝钗的名字。好在还有鼻息,多亏得宝玉拉扯
了这一下子,多少卸去了些力道,方不至香消玉损。宝玉哭道:「傻宝儿,你何
苦连自己的命都搭上去了?你若是就这么去了,我还能活?」

  宝钗好一会子方睁开眼,檀口张合几回颤声道:「玉郎,我只想着,你若是
休了我做了驸马,不单自己可以保命,更可以以后好好照顾湘云她们,还能再探
访颦儿下落,可你总是不肯,我只好一死,你便可以……倒是我死了大家都便宜
,你又何苦拉住我……」

  宝玉哭道:「宝儿,别说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能保护你们姊妹……」

  其他人等也都看呆了,好一会子太后忙道:「快传太医来!」

  宝玉却抱着宝钗站起身来道:「多谢太后,不必了,早晚都是一死,让我们
两个死在一处也就罢了。」说着便往外头走去。

  太后望着宝玉出了大殿,幽幽叹了一口气,擦了擦眼角朝屏风后头道:「好
一个烈性的孩儿。玉儿,你可都听见了?」

  却说宝玉抱着宝钗出来,外头香菱早已醒了,正同薛姨妈一处惴惴不安的等
着,见宝玉抱着满脸是血的宝钗出来,忙都迎上去。宝玉叹了口气道:「妈妈,
香菱姐姐,我……我们回去吧。」

  正等着有人再将四人押回去,却有小太监走过来道:「贾公子,几位奶奶,
请这边请。」宝玉早已豁出去了,也不多问,抱着宝钗便跟了上去。来至一件厢
房内,又有太医过来给宝钗查看伤口上药包扎。宝玉只冷冷的看着,抱着宝钗的
手再不肯松开一丝。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又见吕总管进来。宝玉也不大理会,吕总管道:「
贾宝玉接旨。」宝玉这才极不情愿的将宝钗放下,自己跪下。吕总管看了宝玉一
眼,只将懿旨塞进宝玉手中道:「你自己看也就罢了。」

  宝玉愣了一回,方将诏书展开来看,看完不觉呆住了。薛姨妈见了忙问是什
么,宝玉这才回转过来,张了几回嘴方说出四个字来:「免死赦令。」

  薛姨妈忙问:「是谁的?」

  宝玉道:「我和宝姐姐的。」

  薛姨妈听了不禁喜极而泣,一把抱住了宝玉。吕总管笑道:「还不谢恩?」
宝玉这才忙又跪下磕头。吕总管道:「太后说了,她老人家是看在薛姑娘的份上
才赦了你们的。至于你丈母和这位香菱姑娘,本就不是贾府中的人,也都没罪,
自然也不用赦了。太后还说,让你日后好好待薛姑娘,好了,这就去吧。有了这
免死金牌,谁也奈何不了你了。」

  众人忙都谢了恩,由小太监领着出宫去了,不在话下。却说四人出了宫门,
不知何时天上飘起了洋洋洒洒鹅毛般的雪花,地上早已铺了厚厚的一层。宝玉仍
是抱着宝钗,薛姨妈身子早吓软了,香菱身上有伤,二人相互搀扶着跟着宝玉。
薛姨妈问道:「宝玉,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宝玉愣了一回,叹了口气道:「是啊,我们要去哪里呢?」荣国府定是不能
回了,又恐孙绍祖一干人不死心,暗中谴耳目盯着自己,也不敢就这样回悼红轩
去,身上又是分文皆无,不免也有些惆怅,只得将怀中的宝钗抱的更紧了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说着便走进了风雪中。

  走了两条巷子,香菱颤声道:「二爷,那几个人自打我们出了宫一直在跟着
我们。」

  宝玉看了一眼,果然后头百十来步远有四五个人远远地跟着,见宝玉往那边
瞧过去忙又扭头往别处走。宝玉心中知道这几个人必是孙绍祖派来的,不由又叹
了一口气。虽是身上有皇太后的赦令,毕竟出了宫门便是大千世界,自己凭什么
才能保护好宝钗、薛姨妈和香菱三人呢?

  那几个人确是孙绍祖派来盯梢的。却说孙绍祖自打见宝玉等四人又被吕总管
接了去,方知道事情不妙,只好硬着头皮去见忠顺王,将事情经过讲了一回。忠
顺王听了眉头不由拧得更紧了,想了好一会子方道:「你且派几个妥帖的人在宫
门外守着。若是宫里头扔将贾宝玉押解出来,你只管接收。若是贾宝玉自己出来
,你便让那几个人寻个清净处将人再抓回来。」孙绍祖忙答应着去了。

  忠顺王又暗中派人去宫中打探消息,都安排下去了,方遣散了闲杂人等,问
门子道:「你怎么看?」

  门子道:「回王爷,依照贾兰所言,这妙玉虽然和贾府上下人都不大走动,
唯独和贾宝玉甚是亲密,只怕他们关系非同一般,如今先是妙玉被接回宫中,又
是贾宝玉被接了去,定是妙玉在皇太后耳边说了什么。」

  忠顺王点头道:「我也这么想。却不知道这妱玉还知道些什么……唉,千算
万算,终于还是被她逃脱了,斩草不除根,必留后患。」

  门子道:「王爷稍安,依小的看,这妱玉格格那会子正是年轻,又在外头飘
零了这许多年,即便她知道些内情,只凭她一面之词皇太后也不会来责问王爷…
…」

  忠顺王叹道:「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想到此番弄巧成拙了。如今还是要先打
算一下后路是要紧。那长史如何了?」

  门子忙道:「回王爷,扔在府里后院子静养,外头有十几个人看管,定是没
用闪失。」

  忠顺王道:「嗯,如此甚好,此人知道我的事太多了,这回又毒死了万岁爷
,是再留不得了,你去找个籍口将他带至外头清净之处……」说罢用手做刀劈状
一挥。

  门子道:「是,小人明白。只是,还有一事,小的不知当讲不当讲……」

  忠顺王道:「讲!」

  门子这才道:「恕小的直言,小王爷虽是有才有德,这两回事儿却是不凑巧
,碰了个晦气,还几乎坏了王爷的大事。若是……」

  忠顺王听到此处,不由将桌子一拍,喝道:「你是说让我……」

  门子忙跪下道:「王爷息怒,且听小的把话说完。小王爷是王爷最疼爱之人
,小人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现在宫里头形势尚不明朗,小王爷在外头抛头露面
。只怕也早被留意了,依小人遇见,不如先让小王爷在外头躲上一段时日……可
巧又有王熙凤那一出,不如就让小王爷押解着王熙凤去金陵走一遭,一则可以避
避风头,二则对小王爷也是个锻炼,还可以顺便带上长史大人,路上在那清净处
……」

  忠顺王听罢方点头道:「多亏了你还清醒,如此就按你说的办。只是……唉
,祖儿确是让我有些放心不下,若是这一路上再生出什么事端……」

  门子忙到:「小人不才,若王爷还信得过,小人愿陪小王爷一同前往。」

  忠顺王点了点头道:「你去自然是极妥当的,我信得过,只是现在我心里也
烦乱,还少不得你替我拿拿主意。此番你还是留在我身边罢了。你再想想,可还
有稳妥的人?」

  门子眼珠儿一转道:「若是这般,我倒是看好那贾雨村。此人虽然是个恩将
仇报的奸诈小人,却是心思紧密的,如今他后台贾府倒了,正诚惶诚恐,王爷若
是肯拉拢他,定是无不尽心的。」

  忠顺王点头道:「好,这几件事你这就去办,去吧。」说罢,门子刚要退出
去,忠顺王又道:「且慢着,打今儿起,你便是我的长史官。等结果了那个没用
的奴才再封你。」门子听了不禁心花怒放,忙叩头谢恩,方退了出去。

  再说贾宝玉,因心知再逃不出这些人的掌心,心里却不禁释然起来,朝香菱
笑道:「横竖让他们来便是了,事已至此,还怕些什么?香菱姐姐,方才宝玉打
你确是情非得已,可还疼么?」

  香菱不禁脸上一热,低头道:「二爷不必自责,那会子确实情非得已,我知
道那并非二爷本意。况且为了太太不吃苦,我挨几下子又算的了什么?莫说是打
上几下,就算把我这贱命给了二爷也算是我的造化了。」说到此处突觉得有些不
对,忙止了口,两腮泛起一抹绯红。

  正自说话,巷子那头又走过几个壮汉来,这回宝玉四人便被彻头彻尾的夹在
了中间。新转出来的几个人摇晃着走到宝玉跟前,都是有了七分醉意,打头的一
个将四人去路拦住了,打了个酒嗝,将一嘴酒气都喷在宝玉脸上,一面大声道:
「王二麻子!可巧了,让我在这里碰上你了!」

  宝玉不由厌恶,抱着宝钗往后退了一步道:「你认错人了,我并不是王二麻
子。」

  那人嘿嘿笑道:「怎么,不认识你张大锤张大爷了?你小子借了我二百两银
子,说好年底连本带利还清,如今时日已到,你到时躲起来了?」

  宝玉皱眉道:「我何时欠你钱?我都不认得你。你若是想再抓我进去只管动
手,何必费这周折?」

  那醉汉笑道:「你不认得我,我只认得你就罢了。如今看你这般光景也是没
钱还大爷了,你抱着的这美人儿是谁?后头跟着的这两个又是谁?倒是有几分姿
色,今日大爷我高兴,这两个嫩的一人作价一百两,那老货就算是利息,你只让
我将这三人带走,咱们的帐便一笔勾销,你看可好?」

  宝玉听了这话不由又往后退了几步,一面将仍昏迷着的宝钗抱的更紧了,一
面极力用自己的身子将薛姨妈和香菱挡住道:「哼,我有皇太后免死赦令,天子
脚下,你敢怎样?」

  那醉汉听了不由一阵狂笑:「哈哈哈,好好好,你有免死赦令,我这儿还有
玉皇老儿给我的尚方宝剑呢!孩儿们,将这三个婆娘抢过来!」只一挥手,身后
众人便一拥而上,要将几个人拉扯走。

  却说孙绍祖派来的几个人在宫门外风雪中苦等了两个时辰,早就一肚子怨气
,终于盼得宝玉出来,刚想着此回将这些人拿回去定有重赏,正想着跟着到那僻
静处好下手,却不知从何处钻出来几个醉汉搅局,哪里能不生气,不由加快了脚
步赶了上去。

  那为首的也喝道:「突!哪里来的泼皮,吃了几杯马溺在这处撒野,还不快
给我滚一边去!」

  那自称张大锤的歇着醉眼笑道:「好大胆子,敢让我滚一边去,你也不打听
打听,我张大锤是谁?我跺一跺脚,只怕这京城也要抖三抖!识相的趁早回家搓
撩子去,别坏了你大爷的好事!」

  孙绍祖那边的人听了这话越发确信这几个人只是几个市井泼皮,因将腰牌套
出来喝道:「我乃大清京都禁军,你这厮敢再撒野,当心你两条狗腿!」

  张大锤哈哈大笑,劈手将腰牌抢过来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少来诓我,禁
军?你可知爷爷我是谁?我乃托塔李天王,今日率十万天兵天将,就是来讨伐你
等妖孽,孩儿们,给我打!」说着将手一挥,后头众人立马一拥而上,将四人团
团围住,只三拳两脚便放倒在地,好一顿胖揍。

  只打得几个人抱着脑袋满地打滚,再也站不起来方住了手,不知何时有一辆
车驶了过来,张大锤又一挥手,众人这才卷着宝玉等人上了车,一哄而散了。

  宝玉早在一旁看呆了,本以为这一前一后两拨人是一伙,哪成想一转眼便打
在一处,如今自己又被稀里糊涂的塞进车里。宝玉心道这些人定是敌非友,倒不
如放手一搏了。正想着,见那张大锤一挑车帘子探进头来,忙一拳打了过去。那
张大锤毫无防备,竟被一拳打了个正着,顿时鼻血横流。

  宝玉强忍着手疼,刚要再出手,张大锤忙捂着鼻子摆手道:「宝二爷,二爷
停手!」宝玉听了不由一愣,张大锤又道:「二爷停手,我乃冯紫英冯将军手下
的人!二爷若是不信,腿短掩不住鸡巴长。」

  宝玉听了不由一愣,这句话正是救了薛蟠之后柳湘莲薛蟠同倪二走路之际倪
二留下的和王短腿联络的切口,只因这切口太特殊,宝玉如今仍记得,如今听这
李大锤说出,不觉信了大半。李大锤见宝玉停了手,忙又道:「我这次却是奉了
冯将军之命来接二爷二奶奶的。」

  宝玉将信将疑的道:「冯大哥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李大锤道:「二爷一会儿见了冯将军问他便是,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其中缘
由也不清楚。」宝玉这才坐了下来,好在宝钗薛姨妈同香菱都在身畔,心中总算
踏实了少许。

  不一时来至一间院落,车子进了正门尚未停稳,只听一个声音道:「可是宝
兄弟回来了?」果然正是冯紫英。宝玉跳下车,兄弟二人抱在一处。

  宝玉道:「冯大哥,你怎么算得我要从宫里出来?」

  冯紫英也问道:「宝兄弟,我只出门不足半个月光景,怎么回来你府上就落
得如此下场?府门也被查封了,男丁也被关在狱神庙里,是犯了什么事?」

  宝玉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冯大哥,天子驾崩了!」

  冯紫英听了这话不由呆住了,好半晌才问:「此话当真?怎的在外头没有一
点消息?」宝玉这才将雍正猝死于元妃宫中,诸多所知细节都与冯紫英说了一回
。冯紫英越听越是吃惊,待到听到宝玉此番宫中一番遭遇,忙问宝玉将赦令拿来
看了,方叹气道:「想不到这宁荣二府昔日那般辉煌,竟如此一败涂地。」

  宝玉也想着贾政贾敬贾琏等人仍在狱神庙内,贾母、王夫人、凤姐等人被软
禁府内,迎春湘云可卿在悼红轩中不知结果如何,更有妙玉黛玉被摞了去不知下
落,不由又落下眼泪来。一面哭一面问道:「冯大哥,你可知道悼红轩可好?」

  冯紫英道:「宝兄弟只管放心,悼红轩我曾去过,并没有被抄检,三位弟妹
也都安好,我早已暗中派人在四周巡查保护,今日你们且先在这处胡乱委屈一夜
,明儿一早我便带你们出城!」

  宝玉听了冯紫英这话,不由心中悬着的事儿总算放下一些,起身就给冯紫英
拜倒道:「大哥,大恩不言谢,宝玉来世做牛做马也不忘大哥恩情。」

  冯紫英忙扶起来道:「宝兄弟,你这是为何,和我还要这等外道不成?你若
是这般,我倒是更觉得对不住你了。」

  宝玉忙道:「冯大哥说笑了,你对我有大恩,又怎么对不住我了?」

  冯紫英叹了口气道:「宝兄弟,你可知道宁国府众人的下落?」

  宝玉也低头道:「知道,男丁都发配宁古塔,女眷都……哎,只不过珍大哥
一人的过错,却要平白牵连这许多人……」

  宝钗因听得外头是宝玉同冯紫英在说话,平日里又知道冯紫英同宝玉是莫逆
之交,因也由香菱搀扶着下车来,欠身给冯紫英到了个万福道:「多些大哥关照
费心了。」

  冯紫英忙还礼道:「弟妹太过见外了,方才只顾得说话,竟忘了萱堂和二位
弟妹还在车里,快请下车进屋休息吧。弟妹这头也伤着了?来人哪,快去请个上
好的太医来!」宝玉也忙上前搀扶薛姨妈下了车,冯紫英引着众人往后头去,一
面走一面道:「你有所不知,前两日贾珍贾蓉两父子关了站笼在东门口示众,一
晚上过去,竟是一个疯了,一个死了。」宝玉听了不由一愣,虽是这二人对可卿
不住,毕竟是自家兄弟,不由又落下泪来。冯紫英拍了拍宝玉的背道:「宁府中
女眷前日在人市上叫卖,我暗地里命人偷偷喊价,倒是将大半都买了下来,只是
……」

  宝玉听了这话不由一喜,忙问道:「只是怎样?」

  冯紫英叹道:「只是尤大嫂子又惊又吓,再听到那父子二人的噩耗,竟是昨
儿夜里闭眼撒手去了……」

  宝玉听了忙问道:「冯大哥还救下了谁?我四妹妹可好?」

  冯紫英道:「四姑娘虽也受了些惊吓,倒也无大碍。如今就在这院子后头呢
。」

  宝玉道:「大哥,快快带我去看看她。」来至后院,果然有几个认得的昔日
宁国府中的女眷丫鬟,见了宝玉都请安,宝玉也顾不得同她们说话,只催着冯紫
英快走。

  冯紫英引着宝玉来至一间屋外,刚要敲门,宝玉却早一把将门推开闯了进去
,口中只道:「四妹妹,四妹妹,你可还好?」

  「二哥哥!二哥哥!是你,真的是你!」惜春见是宝玉,直直的扑进宝玉怀
里,兄妹二人抱头痛哭。冯紫英眼角也不由有些湿润,叹了口气,悄悄退了出去


  兄妹二人哭了好一会子,宝玉方止住了,将手捧起惜春的脸道:「快让二哥
哥好好看看,四妹妹这些日子受苦了,清瘦了好多。」

  惜春也抚摸着宝玉的脸道:「二哥哥,你也受苦了,这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可疼么?」

  宝玉握住了惜春的手道:「不妨事,早就不疼了。只可惜珍大哥和大嫂子…
…」说着不禁落下泪来。众人都跟着哭了起来。

  还是宝钗先回转过来,轻轻拍了拍惜春的背道:「如今也都止了吧。咱们还
能在一处也多亏冯大哥。如今咱们都逃过一劫,也算是造化了。」惜春这才抽噎
着又倒进了宝钗怀里。宝钗又道:「宝玉,你去和冯大哥说上几句话吧,他必定
是在外头等着你呢。」

  宝玉这才擦了擦眼泪道:「正是呢,宝儿,你们姊妹先和娘在这处歇歇,我
去和冯大哥商量一回。」一面出门又朝前头去了。

  冯紫英果然在前厅里坐等宝玉,宝玉又要往下拜,冯紫英道:「宝兄弟,你
若再这样我就不认你这兄弟了!」宝玉这才罢了,又亲手倒了一杯茶给冯紫英,
冯紫英无法,这才接了。二人方落座。冯紫英道:「宝兄弟,贵府遭此劫难,前
途未卜,可有何打算?」

  宝玉叹道:「虽是因机缘巧合有皇太后一纸赦令免了我和宝姐姐死罪,我父
亲大伯同琏二哥等仍是在狱神庙里生死未卜,老太太大太太和太太还有凤姐姐等
人也不知如何了……我哪里还有什么打算呢?且挨着看吧。」

  冯紫英因道:「令堂和贾府中的情形我不知道,只是我听说你琏二嫂子也被
送至狱神庙问话了,难道你没见得?」

  宝玉听了突的站起来:「凤姐姐被传唤?不知情形怎样?冯大哥,你是听谁
说的?」

  冯紫英摇头道:「我也不知,只是听王短腿说的。这王短腿果然也是个讲义
气的人,自打上回薛蟠走路之后多亏他送来消息。这回你被人带进宫去,也是他
听了信儿跑来找我,将这些事情都告诉了我。我寻思着你被带进宫里,难不成是
元妃娘娘召见?还是有什么坏事,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想着即便是发落也不
至于在宫中行事,你迟早是要被押解出来,便想着派上几个人在宫门口盯着,等
见你出了宫便强行将你抢出来,没想到你们四个竟是自己走了出来。我刚想去接
你上车,却见你们后头鬼鬼祟祟的跟了几个人,后来的事你便知道了。」

  宝玉听了叹道:「如此真该多谢他了,只是我还想问问他凤姐姐的情形。冯
大哥,你可听人说起黛玉同妙玉二人的下落?宝姐姐说这二人也被许多官兵押着
去了……」

  冯紫英摇头道:「没听说过,我知道这黛玉也是你心头肉,好兄弟,你只管
放心,我便四处差人打探,定要将她们救出来。宝兄弟,如今还有一件事要你定
夺。如今你这许多姊妹,悼红轩有几个,这处有几个,依你看是想将她们聚在一
处还是分散在各处?我在城里城外还有几套房舍空着……」正说着,只听外头有
砰砰声想起,宝玉听了不由一惊。冯紫英忙到:「宝兄弟莫怕,快要年关了,放
爆竹的罢了。」

  宝玉一愣,好一会子才喃喃道:「竟然是过年了……前几日院子里还忙上忙
下筹备过年,谁想到只不到十天的功夫便是家破人亡……」

  冯紫英只得安慰道:「好歹还有这许多人在呢,况且也不知上头到底怎么定
夺,宝兄弟也不必太过悲伤。」

  宝玉凄然一笑道:「冯大哥,明儿还麻烦你将我们几个送去悼红轩吧。好歹
让我们也团员一日,即便是死也能死在一处,也算是我们的造化了。」

  又说了一会回话,不觉天色一晚,冯紫英道:「宝兄弟,如今你也早些休息
吧。明儿一早我便安排你们出城。」说着将宝玉又送至后头,宝玉同一众女眷见
了,哪里能睡得着,一宿不知又哭了几回,不在话下。

第九十七回 悼红轩湘云得贵子 宁荣街宝玉遇刘氏

  第二日一早,众人都早早起来,冯紫英已备下了几辆大车,将薛姨妈、宝玉
、宝钗、香菱同惜春等人安排在车内,便朝城门驶去。来至城门,虽有兵役查问
,冯紫英抢先跳下马来,一嘴巴抽过去,亮出军牌骂道:「不长眼的狗东西,我
的家眷出城你也要看看不成?」唬得守门兵士忙退在一旁,将一行人放行出城了


  不一时来至悼红轩前,冯紫英道:「宝兄弟,到了。如今我也不进去了,再
怎么说也是过年,虽是遭此横祸,好在今日也算小团圆了。你们也好好过个年吧
……哎……我已命人备下了过节一应物件,只怕一会儿便送过来了,我身上还有
事,就不叨扰你们了。」宝玉宝钗忙都道谢,冯紫英方才去了。

  一时刚要敲门,门却从里头开了,茗烟跑出来扑通跪下保住了宝玉的腿哭道
:「二爷!二爷!果然是你回来了!」宝玉忙将茗烟搀起来,茗烟一面哭着一面
道:「宝儿奶奶,姨太太,你们都回来了……四小姐?怎么四小姐也同你们一处
?」

  宝玉道:「这里不是说好的地方,快进去。」

  茗烟这才醒过神来道:「瞧我这眼力见,一见二爷回来竟什么都忘了,二爷
,奶奶,赶紧进屋说话,二爷,恭喜二爷,云二奶奶只怕是要生养了。」

  宝玉一听到:「哦?在哪儿呢?快带我去。」一时众人也顾不得说话,都急
急地跟着茗烟匆匆往后头赶去。

  才到了后院,便听见屋子里湘云吃痛的喊。宝玉听了心焦,便要推门进去。
倒是薛姨妈拦住了道:「妇道人家生养,你个爷们进去干什么?」

  宝玉道:「我……我……我听云儿这般喊,定是吃痛遭罪,我好歹也要去看
她一看,不然怎么放心?」

  薛姨妈笑道:「看你急成这样,哪个女儿家养孩子不是这样?宝丫头,你且
同我去里头看看。宝玉,你只在这里等着便是了。」说罢带着宝钗进屋里去,宝
玉还想往里头看,却被宝钗一把拦住,将门掩了。宝玉在外头听得湘云叫喊,不
由越发急的团团转。

  只一会儿,薛姨妈却推门出来问道:「怎么没有接生的婆子?」

  茗烟忙到:「姨太太,方才麝月已经一路去请了,只怕就要来了。」

  薛姨妈顿足道:「胡闹,都这等光景了,这还要去现找?怎么不早早地准备
好?」

  宝玉一听更是急了,吼道:「还在这干什么?还不赶紧再去派人催?」

  茗烟急忙答应着一路往外头跑。薛姨妈道:「宝玉,你也不用急,好歹我也
生养过两个……你们快去,多多的烧滚滚的水来,再多准备白绫……你们,快去
观音菩萨跟前上香磕头……」

  正吩咐着,却听里头湘云却喊道:「爱哥哥!爱哥哥!可是你回来了!快进
来让我瞧瞧,若是再晚些只怕我就瞧不见你了。」

  宝玉听了哪里还顾得上许多,便推门冲了进去,只见湘云正在踏上躺着,一
张脸上都是汗水泪水,将头发都浸湿了。一旁宝钗、迎春、可卿也都急得不行,
宝玉扑到床前,一把握住了湘云的手道:「云妹妹,是我回来了,好妹妹,你看
看我,是我。你可好么?疼得可厉害?」

  湘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拼尽全身力气双手揽住了宝玉的头道:「爱哥哥,
我只当你被歹人抓了去,再也见不着你了……」

  薛姨妈也跟进来道:「云丫头,你只管放心吧,宝玉如今已经被太皇太后赦
免了,再没有一点事了。」

  湘云听了将信将疑道:「爱哥哥,可是真的?」

  宝玉含着泪笑道:「自然是真的,难不成娘还能骗你?」说罢忙将怀中赦令
与湘云看。

  薛姨妈含泪道:「傻丫头,都什么时候了,还只想着你二哥哥……好了,如
今你也放心了,这里毕竟不是爷们呆的地方,宝玉,你只在外头等着吧,别在这
里添乱了。」宝玉无法,只得又好生安慰了湘云一番,方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宝
钗掩了门,宝玉只得在门外往里张望。一时婆子端来了热水等物,都抬了进去。

  只听薛姨妈道:「好丫头,再用点力,就要成了。」另一头只有湘云呼天抢
地的喊叫。宝玉只如热锅上的蚂蚁不住团团转。又过了一炷香功夫,只听湘云一
声声嘶力竭的喊叫,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

  不一时,可卿转出来一面擦眼泪一面道:「玉郎,是个男孩儿!」

  宝玉忙问:「云妹妹可好?」

  可卿笑着点了点头。宝玉见了大喜先将可卿搂住了亲了一口,又要往里头冲
,可卿忙拦住道:「玉郎,不急,一会儿有你进去的时候。」一面好歹将宝玉拦
下了。

  正说着,只见外头茗烟麝月匆匆忙忙的带了一个婆子一路小跑着赶来。宝玉
见了怒道:「怎么这么久才来!如今孩子都生养下来了,你又来做什么!」唬得
麝月同那婆子都跪下了。宝玉刚要接着骂,却见宝钗从里头出来,先白了宝玉一
眼道:「怎么?当了爹就不懂礼数了?老妈妈,孩子生养下来了,还请快往里头
处置处置吧。」那婆子这才起身进去了。宝玉刚要问,宝钗又将门掩了。

  可卿拉住宝玉的手道:「玉郎,不用急了,好在母子平安。」一面按着宝玉
坐了,轻抚着他的脸道:「玉郎,你在里头受苦了。」

  宝玉牵住可卿的手道:「好卿卿,倒也没受什么苦,倒是让你们都跟着担惊
受怕了。」

  宝玉哪里坐得住?虽然只不到半个时辰,竟如过了几年一般。终于宝钗又探
出头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宝玉,进来吧。」

  宝玉忙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闯了进去。只见湘云扔躺在床上,那婆子
在忙上忙下。薛姨妈怀中抱着一个婴孩,朝宝玉笑道:「宝玉,是个带把儿的,
你当爹了,我当姥姥了。快来看看,长得和你一模一样。」

  宝玉忙凑上去,只见薛姨妈怀里的孩子已经被好好的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张
皱巴巴的小脸,一双眼紧闭着,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啼哭。宝玉看了一回,忙又转
身一把搂住湘云道:「云妹妹,你受苦了」

  湘云也哭道:「爱哥哥,不苦,只要咱们的孩子没事儿就好,让我抱抱!」

  宝玉忙又转身要去抱孩子,薛姨妈却白了宝玉一眼道:「去,你会抱不成?
毛手毛脚的当心摔着可不是闹的。」一面走了几步,轻轻将孩子放在湘云怀中。

  湘云将孩子轻轻抱了,眼泪又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落,口中喃喃道:「好
儿子,咱们娘儿总算见面了,你可见得你爹了?」

  说来也怪,那孩子一到了湘云怀里却止了哭,将一张小嘴大大的张着。薛姨
妈笑道:「小东西这是要堵嘴呢,云丫头,还不快喂他两口奶吃!宝玉,你且到
外头去吧。」宝玉却只装傻,一双眼笑的都要合在一处了,却是眨也不眨的看着
这母子二人。

  外头又是砰砰几声炮仗想,不觉已是时过中午了。宝玉同湘云的孩子落草竟
正是腊月三十这一日。虽说是贾府遭此劫难,总也算给悼红轩众人脸上带来了一
丝笑意。厨下早预备好了饭菜,宝钗可卿等连催带捻的几次方将宝玉拉扯出了湘
云的产房。宝玉仍道:「好姐姐,再让我看一回!云妹妹,你身子不方便动弹,
我让她们将酒菜都给你端进来。」

  宝钗白了宝玉一眼道:「你竟是乐傻了不成?湘云刚生产,你竟是大酒大肉
的,是想让她落下个病根不成?」

  宝玉一拍脑门道:「是了,快快让下头熬一锅莲子大枣粥来,云妹妹要补补
气血才是。」

  宝钗笑道:「好了,就你知道疼你云妹妹不成?我早叫她们准备好了,这不
,这就端上来了。」一面说着,果然麝月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汤进去了。

  宝玉也笑道:「我知道宝儿最是心细的了。」说着在宝钗额头上亲了一口,
却忘了宝钗额头上有伤,只碰得宝钗啊了一声,宝玉忙道:「好宝儿,可是碰到
了?都是我不好,又让你疼了。」

  宝钗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妨事的,谁不知道你是个无事忙,如今真有了事
儿,自然更要胡乱忙了,好了,快去吧。」一面拉着宝玉往外头去。

  众人来至前厅,正中一张圆桌上早已摆好了冷热荤素一桌子酒菜。宝玉忙招
呼大家入座,先让薛姨妈在上头坐了,自己挨着薛姨妈也坐了,宝钗、可卿迎春
三人谦让了半天,宝钗方在宝玉左手边坐下,再往下可卿和迎春也都坐了,一张
桌子仍空着大半。

  昔日里每逢年节,贾府哪次不是满满的坐上几桌人?如今竟连一桌都坐不齐
全,众人都低头不语。迎春更是偷偷摸起泪来。宝钗因强笑道:「云丫头是不能
走动了,不然还要热闹些。袭人,麝月,莺儿,你们三个也坐。」

  袭人道:「二奶奶,哪里有我们坐的地方呢?」

  宝钗站起身来,将三人逐一按在椅子上道:「这大过年的,哪里还顾得上那
么多规矩,再说,你们不也都是二爷的人吗?今日除了我娘再没有长辈,还有那
么多讲究?」薛姨妈也在一旁附和。袭人等三人才坐了。

  宝钗回到座位上头,将杯中斟满了酒,又暗暗的捅了一下宝玉。宝玉这才回
过神来,见好歹也算凑齐了一桌人,又知道大家心里头都是不好过,只得站起来
强笑道:「虽是咱们府上遭此不幸,可幸今年过年,咱们娘儿几个还能在一起喝
酒,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来来来,一起饮了这一杯。」说罢一抬手将杯中的
酒喝净了。

  众人也都跟着喝了,宝玉又张罗着大家吃菜喝酒。众人却都提不起精神来,
只强颜欢笑。宝玉心知肚明,也不好提及,到后来也不说话,只把着酒壶一杯杯
的自斟自饮起来。

  宝钗端着酒杯站起来道:「今天过年,又是二爷长子落草的大喜日子,姊妹
们一起饮了这杯,一来为二爷得了太后赦令逃得一劫,二来为了云妹妹母子平安
。」说着将酒喝净了。众人也都跟着喝了。宝钗方坐下,又道:「只可惜云丫头
现在出不得房,不然现在这屋里肯定要热闹几分,现在她不定又找谁划拳行令呢
。」

  宝玉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听了这话想起平日里酒席上湘云果然是不喜欢那些
文绉绉的酒令,倒更喜欢同晴雯等猜拳取乐的,不禁也为之莞尔。又想起昔日里
那些情形,不由叹道:「哎,若是有了凤姐姐在,定是早就逗得大家前仰后合了
。」

  宝钗听了这话忙假意咳嗽几声,宝玉却道:「好宝儿,我知道你们都小心翼
翼的说话,不想扫了大家的兴,可我心里有话,不说反而更难受些,你就让我说
个痛快吧。老祖宗是最爱热闹的,就是自己不吃酒,也爱看着咱们玩耍,且总要
鸳鸯姐姐做令官给我们行令,那是多么快活?颦儿若是喝到这会子上,一定又偷
偷的往桌下倒酒了。如今好好的一家子,竟落得如此田地,我……我……」说到
此处早已泣不成声了。

  众人一听这话本就都各自垂泪了,见宝玉哭成这样,哪里还把持得住,顿时
屋里众人都哭个稀里哗啦。过了一会子,宝钗方道:「宝玉吃醉了,可卿姐姐,
同我扶宝玉回房歇息吧。可卿站起身来,二人一左一右驾着宝玉往后头去了。留
下众人哪里还有心思吃酒?又哭了一回,也都散了。

  朦朦胧胧也不知过了多久,宝玉忽然听得一声「宝玉」,似是凤姐的声音,
朦胧间睁开眼,只觉眼前漆黑,虽辨不出方向却是一处旷野中。心中正自恍惚,
只见眼前好象有人走来,那二人走进了宝玉才瞧得真切,原来是两个男子,奇的
是一人身穿一身白孝,头戴尖帽,帽上写着:「你也来了」,脸上也是煞白,却
是一副诡异的笑容。另一个则是一身黑衣黑帽,冒上也有四个字:「我来捉你」
,脸上却是一脸凶恶。

  宝玉不由唬了一跳,心道:「难不成这就是那精怪书上讲的黑白无常?」正
要躲避,又转念想道:「既然见了无常,我必是已经死了,身为鬼魂,又何苦来
怕他们?大不了抓我去地府罢了。不如我倒要问他一问,可有看过我林妹妹?」
因撞着胆子道:「借问二位仙人,问此是何处?」

  那白衣人道:「此阴司泉路。你寿未终,何故至此?」

  宝玉道:「如何至此我也不知,只是还有一事请教。适闻有一故人前几日身
患重病,又遭劫难,不知二位仙人可知道她的下落?」

  那人道:「故人是谁?」

  宝玉道:「姑苏林黛玉。」

  那人冷笑道:「林黛玉生不同人,死不同鬼,无魂无魄,何处寻访!凡人魂
魄,聚而成形,散而为气,生前聚之,死则散焉。常人尚无可寻访,何况林黛玉
呢?汝快回去罢。」

  宝玉听了,呆了半晌道:「既云死者散也,又如何有这个阴司呢?」

  那人冷笑道:「那阴司说有便有,说无就无.皆为世俗溺于生死之说,设言
以警世,便道上天深怒愚人,或不守分安常,或生禄未终自行夭折,或嗜淫欲尚
气逞凶无故自陨者,特设此地狱,囚其魂魄,受无边的苦,以偿生前之罪。汝寻
黛玉,是无故自陷也。且黛玉本归太虚幻境,汝若有心寻访,潜心修养,自然有
时相见。如不安生,即以自行夭折之罪囚禁阴司,除父母外,欲图一见黛玉,终
不能矣。」

  宝玉听了呆了半晌,又要发问,那黑衣人却道:「真他娘的晦气,今儿出门
忘了看黄历,偏偏遇上这么个运旺时盛的人来。如今还和他啰嗦什么,我们速速
转去别处吧。」

  那白衣人却道:「依我愚见,他是阳,我们是阴,我们犯不上他,他却也无
法我们,说几句话又如何?」

  黑衣人道:「放屁!俗语说的好,『天下官管天下事』,自古人鬼之道却是
一般,阴阳并无二理。别管他阴也罢,阳也罢,我们还是躲他远些的好,速速去
吧。」说着二人飘飘的去了。

  宝玉见二人远去了,自己却仍摸不着去向,只得四处乱走,恍然来至一处园
子,那情景却同潇湘馆无二,宝玉大喜,忙走进去,正见一女子背对着自己抚琴
。那女子听见声响,止了手中的琴,悠然站起身转过来,正是林黛玉。

  宝玉喜道:「林妹妹!原来你在这儿呢,可找的我好苦!」说着就要扑过去


  那女子却冷冷的看了宝玉一眼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混撞到这儿来了?还
不快来人给叉出去?」

  宝玉一听不由愣了,只以为黛玉是在和他玩笑,细看黛玉脸上神情却又不大
像,只得苦笑道:「好妹妹,别唬我。」

  林黛玉冷笑道:「呸。谁是你妹妹,好个没脸的。」

  宝玉急道:「好妹妹,是我啊,我是宝玉啊。」

  林黛玉道:「胡说,你怎么会是宝玉!这才是我的宝玉呢。」说着,门后已
经转出一个翩翩美少年来。

  宝玉看了不由得大惊,那人相貌衣着正和自己旧时一样无二。那人走到黛玉
身畔,揽住了黛玉的腰肢道:「好妹妹,是怎么了?」

  林黛玉道:「不知哪里混进来一个野小子,要冒充你呢。」

  那人道:「你是谁?」

  宝玉喊道:「我是宝玉!林妹妹,你不认得我了?我是贾宝玉啊!这小子又
是谁?居然冒充了我来哄骗颦儿,居心何在?」

  林黛玉却并不答话,只将身子转过去,把脸埋在了那人胸口。那人道:「哼
哼,没错,你自然是个假宝玉了,我才是甄宝玉!你侵占了我家财物,我不去找
你也就罢了,你如今又要来骗我的林妹妹?还不快滚?来人呐,快把这假宝玉给
叉出去!」

  话音未落,便从屏风后头转出两个彪形大汉来,架起宝玉两条胳膊就往外拖
去。宝玉猛力挣扎却哪里撼得动?只在口中大喊林妹妹不止。猛觉身上一疼,有
人在自己耳边呼道:「宝玉,宝玉,快醒醒!」

  宝玉这才猛醒过来,原来是场梦。见宝钗两只手捧着自己的脸,眼中尽是泪
。可卿端了茶来递给宝玉道:「玉郎,不怕,只是吃多了酒噩梦魇住了罢了。」
又想起梦中情景,不觉又呆住了。

  宝钗两手轻轻在宝玉两个太阳穴上按揉,柔声道:「梦见什么了?可是梦见
颦儿了?」

  宝玉叹了口气,将梦中情景都讲给二人听。宝钗道:「如此颦儿定是还在人
世呢,宝玉,你且喝点茶再好好睡上一觉,明儿一早咱们就各处寻访,定能探听
到颦儿和妙玉姐姐的下落的。」

  宝玉却坐起身来问道:「是什么时辰了?」

  可卿道:「酉时了。」

  宝玉下了床,越发回想方才的梦境,再也坐不住了,因道:「拿我的衣服来
,我要去找林妹妹她们。」

  可卿道:「玉郎,都要掌灯了,若是要寻也不在这一时半刻,好歹等明儿天
亮了再出去吧。」

  宝玉却是不依,宝钗因道:「姐姐不用管他,只怕你这会不让他去,他饭也
吃不下觉也睡不得的。不如依了他到干净。」又问宝玉道:「我只问你,你要到
哪里去寻呢?」

  宝玉听了不由一愣,自己只是心下一时冲动,却又知道到哪里去找呢?因问
道:「宝儿,依你说到底该去哪里找?」

  宝钗叹了口气道:「依那孙绍祖说的,定是从兰儿口中探听到了什么,将我
和娘从梨香院里拿了,我想横竖颦儿她们两个只怕也是兰儿说出去的。你是从狱
神庙里出来的,那里却只有男丁,依我看颦儿也并没有在那处……」

  宝玉道:「那又能到哪里呢?」

  宝钗道:「当下不如先回宁荣街,看看可否再混进去,想那栊翠庵里都是些
个不相干的人,那些老婆子尼姑或许仍有人在庵里,若是能问问她们,只怕能问
出些倪端来。」

  宝玉因道:「好,我这就去。」说着便要往外头去。

  宝钗拦住了道:「你且让我陪你去一遭。」

  宝玉道:「这怎么使得?好宝儿,你刚离了龙潭,如何又跟我去得虎穴?」

  宝钗道:「皇太后的赦令里不是也有我一份?况且那会子我也进去看望过颦
儿一回,好歹比你熟络许多……」

  宝玉却不等宝钗将话说完便打断道:「宝儿,你再怎么说我也是不容你去的
。何况你现在头上还有伤,哪能跟着我乱闯?再者,若我此回有个三长两短,有
你在家里主持大局,我也放心。」宝钗拗不过,只得千叮咛万嘱咐,方让茗烟跟
着宝玉一同去了。

  二人来至宁荣街已是起更时分,只见街上家家关门闭户,一片沉寂昏黑,哪
里还有昔日灯火通明的热闹景象?宝玉见了想着老太太太太等一众女眷还都拘押
在府里,不由得又落下泪来。茗烟因悄声道:「二爷,这晚上时分只怕不好找借
口混进去,依我说咱们不如绕到园子那头,找个背静处翻墙跃进去才好。」

  宝玉点头称是,二人将马远远地栓了,方步行来之园外,宝玉踩着茗烟肩膀
,二人先后翻过墙去。园子里并没有差役巡逻,二人借着树影假石摸到栊翠庵前
,仍是不敢叫门,翻墙进去。来至里头只有一个耳聋的老婆子,宝玉二人也不敢
大声问,那婆子听得模糊,答的更是糊涂,二人只依稀听得是来了许多官差,将
妙玉等人带了去。宝玉在庵堂里转了一回,只见室内物品凌乱,一间禅房里被褥
凌乱,想必是颦儿害病时静养的处所,如今这般凌乱,足见被带走时匆忙。宝玉
将被子抓起贴在口鼻处,似是上头仍有阵阵女儿香,不由又是一阵伤心。茗烟好
歹劝住了,二人本再想往里头走走,看看能否见得女眷情形,哪知离得老远,便
见一队队的人提着灯挎着刀的巡逻。二人只得作罢,又原路返回。

  来至门外,茗烟道:「二爷,如今此处也打听不出什么,这般乱撞也不是道
理,只是此刻以关了城门,咱们是回不去了,依我说咱们先远远地离了这宁荣街
,找个僻静的小客栈歇了,明日去找冯将军,让他再去打探的好。

  宝玉知道茗烟说得在理,只得又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仍是翻墙而出。二人朝
拴马的地方摸去,行至一个门洞口,忽听得有个老妪轻声问道:「敢问,这位可
是宝二爷?」

  唬得宝玉茗烟都是一跳,原来二人只顾低头走路,却没注意一处门洞里正蹲
坐着一个人影。茗烟忙道:「哪里是什么宝二爷宝三爷的?这位老婆子,你想是
看花眼了?」

  那人站起来走进两步,道:「宝二爷,你可不是宝二爷,二爷你好好看看,
是我,刘姥姥!」

  宝玉这才看得清楚,正是那昔日里来过两回的刘姥姥,忙上前两步道:「姥
姥,怎么是你?你怎么大晚上的蹲踞在这里?」

  刘姥姥颤声道:「阿弥陀佛,我就知道宝二爷福大命大,不能有事的,果然
是没事。我是前日里才听到府上出了事,这不就急急地赶来了,虽然我老婆子出
不了什么力,想想平日里太太奶奶们对我们家的好,哪怕是来看上一眼也算是我
们的心意了。怎么好好的就这般了呢……」说着不禁呜咽的哭了起来。

  宝玉也不禁流泪,叹道:「一言难尽,刘姥姥,你多早晚来的?」

  茗烟道:「二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这数九寒天,姥姥也不能在外头一
宿。不如我们先取了马,再找间客栈住下,有什么话说不完?」

  宝玉点头,三人便朝远处走,寻了一间不起眼的小客栈,要了两间房,来至
房内,宝玉忙问道:「姥姥,快说说你都看见了些什么?」

  刘姥姥抹着眼泪道:「我们那里毕竟没有城里灵通,我是听隔壁人家说起,
年前他家里进城置办年货,隐约听说一家姓贾的王府上坏了事,外头都是官兵。
我听了就吓坏了,心想着可不能是咱们府上吧?这不,一过了年就急急地赶进城
来,刚一来到宁荣街就看到这许多官差,我再一打听,果然是咱们府上坏了事,
因问得老太太太太们还在府里押着,我只想着横竖进去让我看上一眼,再给老太
太太太们请个安磕个头也是好的,可那把门的死活不让我进去,我一个老婆子又
有什么法子,可就这么回去了也不甘心,只好躲在外头,寻思能碰上个熟人,如
此挨到黑间,果然让我碰上二爷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宝玉忙问道:「姥姥,你既是在外头打听,可都听到些什么?可有人说起过
林姑娘和妙玉师父的去向?林姑娘你是认得的,妙玉你也见过,就是那日在栊翠
庵中送过你茶盅的那个。」

  刘姥姥听罢摇摇头道:「倒没听说,怎的,难道连妙玉师父这样一个出家人
都不肯放过的?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宝玉也不好说太多,又问了刘姥姥还打
听到些什么。刘姥姥一面抹泪一面将白日里所听到的都说了,横竖不过是些街头
巷尾传言,宝玉听了不由低头不语。

  末了,刘姥姥又突的想起什么,一拍大腿道:「宝二爷,还有一件事。我今
儿一早进城来,正好碰上一队官差出城,我便在路旁看热闹,果然好大阵仗,好
些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差压着一辆车一路去了。听一旁的人说,是中什么王府里的
人,说是要压着一个要紧女犯去南边找什么赃证……」

  宝玉听了顿时跳了起来,抓住刘姥姥肩膀问道:「姥姥,你可听仔细了?是
不是忠顺王府里的人?」

  刘姥姥道:「果然,就是忠顺王府,再没有错。」

  宝玉又急问道:「可知道他们去哪了?」

  刘姥姥支吾道:「这个我却不记得只知道是往南边去的。我听他们说这冬日
里的不能走水路,只能走旱道了……」

  宝玉听了哎呀一声,心道这走水路无非是去苏杭一带,黛玉便是生在姑苏,
长在扬州,难不成那被押解的女犯便是黛玉不成?如此想来,便再也坐不住,即
刻就要追上去。茗烟忙劝道:「二爷莫急,姥姥说是今儿早上看见的,只怕现在
他们早已出城了,现在城门早已关了,二爷就是想追也只能等到明儿早晨了。况
且依我说就咱们主仆两个,即便追上了又能如何呢?」

  宝玉听茗烟说得在理,只得又坐下来叹了口气道:「我一想到林妹妹,就什
么都忘了,倒是你仔细。」

  茗烟又道:「二爷,咱们不如明儿先回去一趟,一则告诉诸位二奶奶知道,
二则我觉得应该和冯大爷商量,他定是能有个主意的。」

  宝玉道:「好,就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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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yqiang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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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回 贾宝玉侠义救路人 孙绍祖色心夺花魁

  且说宝玉哪里睡得下?一宿不由辗转反侧,好容易挨到天亮,便辞别了刘姥
姥,带着茗烟往城外奔去。不一时来至悼红轩,宝钗等人早已等得心焦,见宝玉
回来不由都围了上来。宝玉遂将刘姥姥所说的话都说了一回。众人听了都心急,
迎春道:「不知林妹妹到底有什么事?要这些恶人这般大费周章?」

  宝玉摇头道:「我也是一直想不出个所以来。」

  宝钗道:「依我看,或是那孙绍祖贪图颦儿美色。」

  宝玉道:「林妹妹的姿色,孙绍祖那厮定是垂涎三尺的,只是为何要押解她
回南?」

  宝钗道:「孙绍祖好色是一,贪财是二。你可知道颦儿家里有多少积蓄?」
宝玉摇头,宝钗又道:「林姑父本就是官宦世家出身,又是前科探花。祖上曾袭
过列侯,今到林姑父业经五世。起初时,只封袭三世,因当今隆恩盛德,远迈前
代,额外加恩,至如海之父,又袭了一代。至林姑父,便从科第出身,生前官居
巡盐御史,林家系钟鼎之家,乃是姑苏一等一的世家。只是人丁一直不兴旺罢了
。如今林家便只有颦儿一人了。你可想,这偌大的家产该归谁所有?」

  宝玉道:「宝儿,依你所说,这孙绍祖此番押解林妹妹回南,是奔着她的家
产去的?」

  宝钗道:「我只是推测,一则是孙绍祖贪财好色,颦儿又是财色兼于一身,
孙绍祖定不肯放过她的。再者颦儿自幼便进了京,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
事都不过问的,还有什么缘由能让恶人盯上呢?除了这一条,再也想不出还能为
了什么了。」

  宝玉道:「宝儿说得在理,我这就去找冯大哥商议,看怎得能将林妹妹救下
来。」说罢起身就要去。

  宝钗也站起来将宝玉拉住道:「别去了,昨儿你刚出去没一会子冯将军就派
人来送信说他有要紧军务,昨儿连夜便往北去了……」

  宝玉咬咬牙道:「如此,我自己一人去追便是了。」

  迎春听了道:「宝玉,你一个人即便追得上又能如何呢?依我说还是再等等
……」一旁惜春可卿也都围了过来。

  宝玉刚要说话,宝钗却道:「诸位姊妹们,都不用劝宝玉了。他对颦儿的一
番心意咱们是都知道的。这会子劝也劝不住,索性不如让他去的好。」

  宝玉拉住了宝钗的手道:「宝儿,我……」

  宝钗却止住了宝玉道:「我还没说完呢,只你一个人我们总是不放心,我要
与你同去。」

  宝玉惊道:「这如何使得?」

  宝钗道:「玉郎,你虽有几分聪明,只要想到颦儿便再顾不得许多了,我只
怕你路上做出些傻事来,我跟着你也好帮你出出主意。况且我心中一直对颦儿有
所愧疚,如今颦儿遭此劫难,我再不能坐视不管的……」

  宝玉打断道:「宝儿,别说了。这是万万不能的。这一路上少不得日夜兼程
风餐露宿,你哪里吃的了这份苦?况且你又不能骑马,若是坐车的话只怕要耽搁
行程。而且我此番一去只怕有些凶险,若我有个三长两短,有你在悼红轩中也能
照料其他姐妹们,我也算是放心了。」

  宝钗听了道:「大过年的,哪里有这许多不吉利的话。快别说了。」

  宝玉叹道:「宝儿,你定要依我这一回,我若是不能回了,你要代我好好照
顾诸姊妹……」

  宝钗等人听了都已泣不成声,众人抱作一团,哭了一回,倒是宝玉先止住了
,逐一安抚众人,又引了宝钗来至一见厢房,取钥匙开了门,打开房中几口箱子
道:「宝儿,这里这些金银本是凤姐当初帮甄家藏匿的,我从孙绍祖手中赎二姐
时用了一些,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若是需要度用只管来取,想也够用上一段时
日了。」

  宝钗只略看了看,先包了一包拿给宝玉道:「玉郎,家里有我照应,你只管
放心的去,只是你一路上更要多加小心谨慎。若是追得上了,切不可意气用事,
只悄悄跟着,找个机会智取方是道理。」又说了许多话,宝玉都一一点头记下了
。出来又去后头看了湘云母子二人,也不敢告诉湘云此番要去何处,只说要出去
几日,湘云因刚见宝玉脱险,如今又要分离,自是不舍,抱着宝玉的脖子再不松
手。宝玉只得好生安慰了半天,又逗了一会儿襁褓中的儿子,方转身出去了。

  来至外头,宝钗拿出一套下人的衣物给宝玉道:「出门在外,换上这身衣服
吧,免得太过显眼了。」说着亲手服侍宝玉更衣,那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
滚落。宝玉将宝钗搂在怀里柔声道:「好宝儿,不用担心,用不了几日,我便带
颦儿回来了。」

  宝钗勉强一笑,点了点头。宝玉俯身在宝钗唇上吻了一回,这才作罢,又将
可卿迎春二人一左一右的揽在怀里笑道:「二姐姐,卿卿,快别哭了,眼睛都红
肿了可不好看的。」可卿也强笑道:「嗯,玉郎你只管安心的去,我们都等着你
回来团聚。」迎春却将一张鹅蛋般圆润的脸紧紧埋在宝玉胸口,抽噎的说不出话
来。

  宝玉将二女也都吻了一回,又见惜春也泪眼婆娑的望着自己,遂放开迎春可
卿,轻轻的帮惜春擦去了眼泪,又在她肩头拍了拍道:「四妹妹,不用担心我,
有什么事只管和你二嫂商量就是了。」惜春点头答应。宝玉又同袭人、麝月、莺
儿等人一一吻别,便出门去了。

  茗烟早备下了两匹马,宝玉接过马缰翻身上马,朝茗烟道:「茗烟,此次一
去诸多凶险,你若不去我觉不怪你。你只留下服侍二奶奶们就够了。」

  茗烟也翻身上马道:「二爷,我茗烟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就算是上刀
山下火海,我也要走在二爷前头给二爷开道的。」

  宝玉听了笑道:「好,既然如此,咱们二人便走一遭!」说着扬鞭策马,二
人一前一后的奔了出去。

  走了两日,已是离京城越来越远了。好在孙绍祖一行人甚是扎眼,又知道他
们行进方向,二人一路打听着追了下去。这日上午,刚出了一个市镇,路过一片
树林,茗烟道:「二爷,小的腹中有些不适……」

  宝玉便也停了马道:「去吧,只是快些,莫要耽搁了路程。」

  茗烟答应一声,从褡裢中摸出几张草纸,便捂着肚子朝林子里奔了去。宝玉
也下马来,刚要活动活动有些酸麻的身子,忽听林子里茗烟大呼一声:「杀人啦
!」宝玉听了忙顺着方才茗烟的去向追了进去。只见茗烟瘫在地上瑟瑟发抖,有
个人躺在一旁,脖子上一条骇人的刀口,鲜血淌了一地。

  茗烟见了宝玉,忙爬起来颤声道:「二爷,小的刚一进来突然发现这有个死
人……」

  宝玉往前走了两步,只见这人仰面躺着,伤口已经不再往外流血,想是已经
被害一段时候了。只是脸上胸口都被血污了,看不清相貌,身上的衣着却是不俗
,道:「想必是个行路的商人,路上被强人害了性命……」

  茗烟道:「二爷,横竖不关我们的事儿,不如我们快走吧。」

  宝玉道:「总不能看着这人暴尸荒野,倘或被饿狼野狗糟蹋了,岂不是罪过
?」

  茗烟道:「那我们去官府报官,等衙门的人来料理也就罢了。」

  宝玉摇头道:「若是去报官,定要问我们许多问题,倒是耽误了咱们的正事
。依我说,咱们就在这里挖个坑,将他埋了吧。」茗烟素知宝玉脾气,也不敢不
从,二人便捡了两根树枝挖了起来。

  冬日里土地上冻,又没有趁手的家伙,二人挖了半晌才只挖出一个深不足半
米的坑来,却都已是气喘连连了。茗烟道:「二爷,埋了他这么深也就够了,咱
们还要赶路……」宝玉点点头,便同茗烟要去搭那死人,没想到刚一着手,那人
竟是动了一下,唬得茗烟又是一跳:「二人,这死人会动!」

  宝玉也瞧得真切,道:「只怕这人还没死,只是昏了过去。」一面轻轻按了
按那人的手道:「这位相公,可听得见?」那人又动了一下。宝玉喜道:「这人
还没有死。咱们快想法救了他。」说着扯下一条衣袖来,胡乱将那人脖子上的伤
口包扎起来。

  茗烟道:「二爷,咱们还要去救林姑娘,何苦又自找麻烦?」

  宝玉道:「既然是咱们碰上了,焉能见死不救?」

  茗烟心中明白宝玉最是古道热肠,只得叹了口气道:「二爷,这荒郊野岭,
我们又不懂得医药,刚过了那个镇子上只怕有大夫,若要救他,不如我们将这人
送到大夫那里也就罢了。」宝玉点头称是。无奈这人重伤,不能骑马,二人只得
一个搭头一个搭脚,先将他抬至路边,可巧正有一个老者赶着一辆驴车路过,宝
玉上前拦了,将事情经过一说,那老者本不愿惹麻烦,宝玉掏出一锭银子道:「
老人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望行个方便。」那老人这才应允,三人将伤
者抬到车上,宝玉和茗烟仍骑马,一行人又折返回市镇。

  找到大夫,宝玉因问道:「这人可还有救?」

  那大夫查看了伤口,又诊了脉道:「脉象虽然微弱,却只是失血过多所致。
好在这一刀并未伤及要害,若是伤口再深半寸或是再偏半寸,或是再晚送来一会
子,只怕大罗金仙也就不得了。」

  宝玉听了大喜,又掏出一锭银子道:「还往太医救下这人一命吧。」

  大夫道:「这个自然。医者不就是救死扶伤的?」说着着手清理创口,拿出
药来敷在伤口之上,足足忙了大半个时辰,这才收拾妥当,又开了药方道:「这
位公子,你便拿着这个药方去抓药,等到伤者苏醒,每日早晚给他服药,日后我
再去给他换外敷的药就是了。此刻伤者不方便搬动,不妨先在我这里将养一日,
待到明日再用车送回尊府吧。」

  宝玉听了面露难色,道:「实不相瞒,我们本是外乡人,路过贵处,见这位
爷倒在路旁,想是遇到了强人……」

  大夫一愣:「原来你们并不认识?」

  宝玉点头道:「正是。」说着又掏出两锭十两的银子道:「我们本有要事在
身,还望大夫行个方便,救人救到底,好歹让这人在你这里将养一些时日,再打
发他走吧。这一锭全当医药费,令一锭便给这人做个回乡的盘缠吧。」

  大夫面露难色:「这……这位公子,您的侠义心肠小老儿钦佩得很,只是此
人既然来路不明,若是此人并非是被强人所害,而是本身就是个强人,若是官府
追查起来,公子早已远去了,小人只怕说不清楚……」说着将那银子推还给了宝
玉。

  宝玉好话说尽,那大夫只怕惹上麻烦,再不应允。宝玉只得咬咬牙道:「既
是如此,茗烟,你留在这里看护这位相公罢了。」

  茗烟忙道:「二爷,这如何使得?临出门二奶奶可是再三叮嘱过小的,一定
要好好看护二爷周全,我怎么能撇下二爷一人去涉险?」

  宝玉摆手道:「好了,你只管好生照料这个人便是了。横竖等他病好了能动
弹了你再来追我也是一样。」茗烟拗不过,只得答应。宝玉又叮嘱一番,才又上
马往南边去了。

  如此又行了两日,果然追上了孙绍祖一行人。只见浩浩荡荡二十余人,中间
压着一辆骡车,孙绍祖骑马走在前头,旁边一骑上竟然是贾雨村。宝玉不由又惊
又喜,心道:「怎么这贾雨村也同孙绍祖一路?是了,贾雨村起复之前曾在林妹
妹府里做过几年西宾,自然知道林家的事儿,这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如今我们
家坏了事,他自然要另寻高枝了,只是如此恩将仇报,也忒歹毒了些……不过如
此车内囚着的定是颦儿无疑了。只是要这许多人,要想个什么法子才能将颦儿救
出来?」

  如此心中胡思乱想,又恐被孙绍祖贾雨村等人认出来,便放满了脚步,只远
远地在后头跟着。傍晚时分来到一个市镇上,只见一行人都停在一处客栈前,宝
玉也远远地张望,见孙绍祖亲自指挥着人将车赶紧客栈后院,竟是关了门,终不
能让宝玉见上一眼车内的人。宝玉不敢靠的太近,好在知道了他们的落脚处,便
又在街上走,正巧儿有个戏园子,宝玉灵机一动,便走了进去,用银子买了两撇
假胡子沾上,又在衣帽店买了顶帽子戴在头上,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又买了两贴
膏药贴在两个太阳穴处,照了照确信不会被人轻易认出了,方又回到那客栈处。
进去道:「小二,来间房。」

  里头小二迎出来赔笑道:「这位爷,不好意思,今日小店不做生意。」

  宝玉道:「怎么?我不是看有许多客人进进出出?」

  小二道:「实不相瞒,今日小店被人包下了,还请这位爷多多包涵。」

  宝玉一听心道:「这孙绍祖倒是谨慎,如此便更不容易下手了。」刚想着如
何再多问一问,忽听后头有人道:「你们几个,给我好生把手,若是出了差错,
小心你们的皮!左不过大家辛苦几天,等事儿办成了都有重赏!」正是孙绍祖和
贾雨村走到前厅来。

  宝玉慌忙将帽子又往下拉了拉,只听孙绍祖又道:「贾大人,不是我说,你
是不是也忒小心了?将整间客栈都抱了下来,难不成还有人敢劫囚车不成?她一
个妇道人家,只锁了也就罢了,还派这许多人把手,难不成她还能插上翅膀飞了
?」

  贾雨村笑道:「孙将军,这里毕竟不比神京,天高皇帝远,小心一些总是好
的……那门可锁好了?」

  孙绍祖把弄着手中一串钥匙道:「锁好了,这钥匙就在我身上。来来来,我
们喝上两杯……」又看见了宝玉,遂吼道:「小二,这人是谁?大爷我不是早将
你这鸟店包下了?」

  小二忙道:「是是,这位爷不知道,小的这就告知这位爷,一会儿便将门关
了。」一面朝宝玉道:「这位爷,您也看见了,果然不是小的不伺候爷,实在是
……」

  宝玉也不敢多耽搁,只粗声道:「如此叨扰了。」说着便转身出了客栈。

  孙绍祖也不为意,便拉着贾雨村吃起酒来。宝玉只得在左近令找客栈,暗中
监视寻找机会。

  如此又行了三日,前面竟是一座大镇子,孙绍祖因问道:「前面是什么镇?


  有手下回到:「启禀将军,前面乃双龙镇,是冀豫交界处。」

  孙绍祖又问道:「可派人去前面打理了?」

  手下回到:「一早便有人骑快马去了,此刻只怕已经在镇口恭迎将军了。」

  孙绍祖点了点头,走近了,果然有人在镇口迎接。孙绍祖一行跟着进了镇子
,只见处处繁华,街上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路过一处楼台,只见上面一张匾额
写着「品翠楼」三个大字,里面男来女往莺歌燕舞,一看便知是个妓院所在,孙
绍祖行了这几日的路都不曾沾了女色,不免心痒,朝里头多看了几眼。

  里头马上有龟公跑出来点头哈腰道:「这位官爷,想是远方来的,一路旅途
劳累,要不要进去喝上几杯,听上两支小曲解解乏?」

  孙绍祖道:「公务在身,不便耽搁。」

  那龟公叹道:「如此可惜了,今日正月初十,正是咱们品翠楼挣花魁的好日
子,大爷这等身份的人,若不来瞧瞧,真是可惜了。」

  孙绍祖道:「哦?什么是挣花魁?」

  那龟公又凑上前去几部,献媚道:「官爷,一看您就是异乡客了,没听说过
也不足奇。别说是我们本镇上的人,就是左近方圆百里之内的,又有哪个不知道
我们品翠楼每年正月初十都有夺花魁这一项的?」

  孙绍祖听龟公吹得如此天花乱坠,不由心中更是好奇,因问道:「少在这里
胡吹,大爷是打神京来的,什么世面没见过?凭你这小小的县城又能有什么花样
?」

  龟公听了忙笑道:「原来是天子脚下来的官爷,难怪这么气度非凡。那神京
固然是一等一的繁华之乡,可我们这小市镇也有一番情景。」

  孙绍祖早听得不耐烦,喝道:「究竟有什么有趣,还不快快说来我听!」

  龟公道:「是,是。我们这品翠楼乃方圆几百里之内最一等一的园子,每日
里都有许多人慕名而来……」

  「说重要的!」

  「我们园子每年都会选出一只花魁,这花魁顾名思义,便是园子里最一等一
的美人儿了。不是小的胡吹,若我们园子选出的花魁说第二,只怕方几百里内就
没有敢说第一的了。每年的花魁都是才貌双全,不单品貌数第一,琴棋书画、诗
词歌赋无不精通的。每年里都有多少达官贵人来我们这里,都想能挣得美人归呢
。」

  孙绍祖这几日忙于赶路,几乎没有机会去寻欢作乐,早就心中烦闷,如今被
这龟公如此一番话,更是心痒难耐,口中却道:「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究
竟是何等女子你敢如此夸耀!若是你胡说,小心官爷扒了你的皮!」

  那龟公笑道:「官爷今儿晚间只管来,若是小的吹牛,只听官爷发落便是。
只是这晚上人必定是多,诸位老爷早早就定下了座位,官爷您看,是不是小的也
先帮您定个坐席?」

  孙绍祖混迹烟花柳巷许多年,哪里还不知其中勾当,笑着从褡裢里摸出一锭
几两的银子抛过去道:「只管定下,若是大爷满意,还有重赏!」说罢也笑着又
同手下压着囚车朝客栈去了。

  却说宝玉一路一直远远的在后头跟着,见孙绍祖停留在品翠楼前,也只得远
远的停下,一面假作四处看热闹一面抽眼往那处望去,虽是离得远听不见他们说
些什么,却也猜得一二,心中想:「孙绍祖这厮平日里每天晚间都是亲眼见得将
林妹妹锁好了,才子自己将钥匙贴身收好。看此情景今夜晚间他必然来此处眠花
宿柳,定要吃酒,也说不定晚上就睡在这品翠楼上,如此倒是天大的好机会,我
或许可以趁机将他的钥匙偷了去,说不定能将林妹妹救出来。若错过了这等机会
,只怕再难寻了。」

  想到此处,便等孙绍祖一行去远了,牵着马来到品翠楼前,笑着打躬道:「
这位店家,敢问这里是什么市镇?」

  那龟公刚得了银子,正自欢喜,见宝玉衣着平平,也不为意,也拱手道:「
这位小爷,这里便是双龙镇了。」

  宝玉又道:「咱这品翠楼好生气派,又是张灯结彩,这元月十五元宵节还有
些时日,此刻点灯不是早了点?」

  龟公又看了宝玉两眼,只当他是个行脚商人,因草草将夺花魁一事同宝玉说
了一回。宝玉因道:「哦?如此我倒是也想见识见识了。」

  那龟公冷哼道:「今日晚上来的都是十里八乡的财主乡绅,更有远道而来的
达官贵人,只怕到时候竟没有小爷一席之地了……」

  宝玉一听顿时也明白了,从怀中掏出一件事物塞在龟公手中笑道:「如此还
要劳烦店家多费心,帮我留个席位才好。」

  龟公摊手一看,掌心竟是一颗金倮子,顿时笑得乐开了花,心想此人必然是
大地方来的官宦子弟,又恐暴露行踪,这才乔装了来,定是大有油水的,一面脸
上早就乐开了花儿,笑道:「哟,小爷,瞧您说的,这晚上虽是人多,再怎么也
不能没了爷的地方不是?小的定然给小爷安排个最靠前的位子,您请好了。」

  宝玉也不和他计较,笑道:「也不用太靠前,依我说,倒是找个僻静点的角
落倒更自在些。」

  龟公听了这话,自然更是想着宝玉只怕是大有来头,说不定是王府里来的王
亲贝勒,因笑道:「如此,依小人说,这离夺花魁开始不足两个时辰,小爷也没
什么行礼随从,不如此刻就虽我进去,先选一个称心的席位可不好?」

  一句话也称了宝玉的心意,拱手道:「如此劳烦了。」

  那龟公忙叫过一个小二,骂道:「不长进的东西,还不快把爷的马牵到马棚
里,上好的饲料喂着?」一面躬身倒退着在前头带路,将宝玉引了进去。笑道:
「小爷,您看哪里中意?」

  宝玉将大厅打量了一回,只见正中是一个半米高的台子,上头只摆了一张琴
桌一只方凳,想便是一会儿那花魁要露脸的地方了。四周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桌椅
,早有人三三两两的坐定了,搂着身畔的美姬调笑吃酒,那临近台子的桌椅却仍
都空着,想是早便给人定下了。宝玉环视了一周,指了指临近门口又贴着墙的一
张桌子道:「我说这里就不错。」

  那龟公笑道:「小爷果然好眼力,所谓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在这里才是最妙
。」宝玉听他胡乱拽词,不由也噗嗤一笑。龟公道:「小爷,不知想吃些什么?
我给您找两个小娘子陪酒可好?」

  宝玉想着此处本就是烟花柳巷,若自己一人独坐未免太过显眼了,因点头道
:「甚好。只捡可口的酒菜上一桌便是了。」

  龟公笑着答应了,不一时,果然荤素蔬果摆了一桌,又上了一坛汾酒,又携
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过来笑道:「小爷,这两位是品翠楼的头牌,一个叫如花
,一个是似玉,让她们陪小爷可好?」

  宝玉抬头一看,只见两个女子正笑盈盈的望着自己,若是在一般人里,这两
个女子也算是一等一的相貌了,可宝玉身畔女子哪个不有一番风情,又焉能将这
两个风尘女子放在眼里,只点头道:「如此有劳两位姐姐了。」二女听了都娇笑
着在宝玉左右坐了。龟公仍是立在一旁。宝玉朝龟公:「不用你伺候,忙你的去
罢。」说着又摸出一块银子递了过去。

  龟公笑着接了道:「多谢小爷,小的就不在这儿打扰爷雅兴了。若有什么只
管吩咐便是。」一面又转向二女道:「小爷可是远道而来的贵客,你们两个可得
好生伺候。」说着才退身去了。

  如花似玉两个女子见宝玉虽是一身半旧的普通衣物,却是出手如此大方,也
猜着宝玉不是乔装的官宦子弟,便是富甲巨商家的公子哥儿。又见宝玉生的如此
相貌,举止又是文雅,比那些上来便知道搂搂抱抱的粗俗子弟不知强了多少倍,
心中更是喜欢。

  那穿红的女子因笑着拿起酒壶将宝玉身前的酒杯倒上了就,双手捧了送到宝
玉唇边道:「爷,小女子如花,先敬爷一杯。」宝玉刚要伸手去接,如何却不放
手,而是亲手送至宝玉唇边,宝玉无法,只得一口干了。

  那穿绿的也笑着斟酒道:「爷,小女似玉,也敬爷一杯。」宝玉只得又吃了
一杯。如花似玉一齐拍手叫好,如花又去斟酒,一面笑道:「不知爷怎么称呼?
哪里人士?」

  宝玉心道:「如此这般被灌酒只怕不出一会儿便要喝醉了,岂不误了大事?
」因笑着将酒挡开,笑道:「敝姓甄,京都人氏。」

  似玉笑道:「果然是京城来的贵客,甄爷远道辛苦,再吃了这一杯解解乏。


  宝玉笑道:「怎能只顾得我一个吃酒?不如我们三人同饮此杯可好?」二女
都答应了,三人将酒喝了,如花又来倒酒。宝玉只得没话找话,因道:「不知今
天晚上这个花魁芳名?哪里人士?」

  如花假意嗔道:「哼,果然甄爷也是为了她来的。」

  似玉也在一旁道:「你们这些臭男人,只一味想着出风头,那花魁又有什么
好?凭姿色,我们姊妹难不成还输给她了?」

  如花也道:「就是,再者说,就算她有闭月羞花之色,怎么也是个未经人事
的雏子,又哪里有我们姐妹这般懂得风情呢?」说着人已经贴在了宝玉手臂之上
,两只柔柔的奶子不停轻轻揉蹭。

  宝玉哪里知道这烟花巷中女子最是善妒,如今才明白过来,只得笑道:「正
是这个理儿呢,二位姐姐名叫如花似玉,长得却是羞花愧玉呢。想昔日昭君杨妃
貂蝉西施也不过如此罢了。」宝玉最擅讨女子欢心,这番话又说得文绉绉的,二
女不由心花怒放。似玉也钻进了宝玉怀中。

  宝玉虽不情愿,只恐若是推却了只怕不单二女不高兴,更让人生疑,只得双
手将二女都抱了,假意欢笑。如花道:「甄爷说话真会讨女孩儿欢喜,想是平日
里风流成性惯了的。」一面说着,将一只小手探道了宝玉胸前摩挲道:「甄爷,
瞧您这长得斯斯文文跟个书生似的,这身子可真结实。」

  宝玉一时也不好喝止,心想来这里的哪个不是为了纵情声色来的?我若拒绝
了倒是惹人疑心了。哪知似玉也不甘落后,那柔柔的小手先是在宝玉胸口摩挲了
一回,竟一路向下,一把将宝玉的阳物隔着衣物抓在了手中,便如获至宝般喊道
。「哇,起止是身子结实,姐姐,你快摸摸这处,简直……简直是个驴样的物件
!吔,居然还在胀大!」如花见似玉惊成这样,也往下一摸,口中也连连称奇,
姊妹二人竟再也不肯撒手了。

  宝玉本就是至阳体制,又因贾府遭此劫难,虽出了狱神庙有十余日了,却只
惦记着下落不明的诸人,哪里有心思同宝钗等人亲近?不觉加起来也禁欲了一个
月有余。身畔二女虽是没有十分姿色,却也算是百里挑一的人了,又是风月场中
的老手,宝玉哪里禁得起这般挑逗,早就一柱擎天了。见二女如同见了宝贝一般
大呼小叫,一旁早有人朝这边张望,宝玉忙道:「二位姐姐,还请,这里人多眼
杂,实在是不方便。小弟……」

  似玉噗嗤笑道:「哟,想不到还是个面皮薄的,来这里不就图个乐子?你看
看别桌都是什么光景?」

  宝玉道:「小弟实在是……」

  如花笑道:「如此便先饶你一回,只是你需答应我们姊妹,今夜定是不能走
的。」

  宝玉心道:「横竖先挨个这一会子再说,」因满口答应。二女这才将手拿开
了,却扔软在宝玉怀里。宝玉找不到话,因道:「我听说,这花魁不单长得漂亮
,更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如花听了白了宝玉一眼撒娇道:「哼,你们爷们儿都这么口是心非,方才还
一口口答应晚上陪我们姊妹,这么一会子便又想着那没上台的人,诗词歌赋算什
么?我们姊妹也会的。」

  宝玉听了不免惊奇,因问道:「哦?原来二位姐姐也是才女?小弟道要请教
了。」

  如花笑道:「好,我们姊妹就给甄爷连诗一首。」

  宝玉笑道:「洗耳恭听。」

  如花清了清嗓子,吟道:「窗前明月光」

  宝玉不禁好笑,心道:「原来只是会几首先人脍炙人口的诗句罢了。不知太
白先生这名句在这等女儿家口中吟诵可是玷污了?」

  正乱想着,听如花又道:「地上鞋两双!。」念罢朝似玉努努嘴。似玉接着
念到:「举头亲小鸟,低头吃香蕉。」

  宝玉再忍不住,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二女也都陪着笑道:「让甄爷见笑了,
来,我们姊妹再敬你一杯。」

  宝玉又吃了一杯,笑问道:「你们一对佳人这般姿色,又有好学问,怎的却
沦落到烟花柳巷?」

  似玉道:「甄爷好生奇怪,别的公子哥儿来这里都是恣意取乐,竟没几个问
人家身世的。」

  宝玉道:「我只看着你们两个在这里每日逢迎那些臭男人,觉得可惜罢了。


  似玉道:「也没什么,横竖左不过小时候家里穷,养不起这许多孩儿,父母
无奈便将我换几两银子使用罢了。」

  宝玉叹道:「好个可怜的人儿。」

  似玉苦笑道:「这有什么可怜?如今不也挺好?每日歌舞升平,有衣穿,有
酒吃,总强过在父母身边活活饿死的好些,甄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言
罢一笑,听起来却甚是苦涩。

  宝玉无言以对,又问如花道:「如花姐姐呢?」

  如花此刻正低头不语,听宝玉如此问方幽幽道:「横竖和似玉妹妹差不多罢
了。我倒比她还好些。早先曾是一大户人家的小妾,倒也过了几年太平日子。后
来相公死了,家道没落,再养不起这些人,大太太无法只得将我卖了出来,还说
这些做什么……」

  宝玉只觉二人都是可怜,又触动了自己的心弦,心想着自己家里可不就是家
道没落?众姊妹生死未卜,宁国府那头女眷若不是冯紫英拼力,只怕多数女子下
场便要和眼前这对姊妹一般下场了。想着想着不觉落下泪来。

  如花不知宝玉心事,只道是他听了二人身世可怜,遂强笑道:「甄爷,都是
我们姊妹不好,爷是来寻乐子的,倒是我们坏了爷雅兴了,我们再给爷吟诗一首
可好?」

  正说着,忽听那龟公喊道:「哟,官爷,您来了,赶紧里边儿请。」宝玉一
惊,用余光一扫,正是孙绍祖走了进来,忙转过身去抱住了如花,将头脸都埋在
了如花的玉颈之间。惹得如花一阵媚笑。

  却说孙绍祖听了龟公一番吹嘘早等不及,率众人客栈安排妥当了,又亲自囚
禁好了凤姐,便邀贾雨村同往,贾雨村婉言拒绝,孙绍祖也不强请,只带了两个
随从便又回至品翠楼,一进门便道:「爷的座位是哪个?」

  龟公笑道:「早给大爷留好了,您里边请。」说着将三人引至台下一桌上坐
了。

  宝玉这才敢偷看,只见孙绍祖正对着台子坐着,后背正好对着自己。刚要多
看两眼,似玉却环住了宝玉的脖子道:「甄爷,刚才还害羞呢,怎么两杯酒下肚
便这般猴儿急了?你只和如花姐姐亲近,我是不依的,似玉也要吗。」宝玉无法
,只得笑着也在似玉的脸香了一口。

  又过了一会子,一个肥胖的中年妇人走到台上,清了清嗓子道:「各位新朋
旧友,各位大爷公子,今夜光临品翠楼,不胜荣幸。」说罢屈膝一礼。

  台下早有人等得不耐烦了,一人喊道:「赵妈妈,莫要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快快将今年花魁请出来给我们看看新鲜是正经!」

  妇人笑道:「钱员外,哪年都少不得您老的。小红可好?」这才又朝台下道
:「诸位爷,今年这花魁可不是我老婆子吹嘘,更胜过往年不知多少倍,不单是
相貌万里挑一,其他不论言行举止、针织女工、诗词歌赋,丝竹歌舞,更是无不
精通的。」

  台下人听了都轰然,有些只当这老鸨吹嘘,但更有人不由等不住了。老鸨又
吹嘘了一会子,方道:「好了,我这老莫咔嚓眼的也不在这里聒噪了,下面请我
们品翠楼本年花魁,争春小姐。」

  顿时掌声一片。众人都扯着脖子往太后头望去,连宝玉也不由伸长了脖子,
想看看这老鸨口中如此个佳人究竟是何等一番风韵。又过了一会子,果然见后门
大红门帘一挑,一个绿衣服的丫头搀扶着一个红衣女子方出来。那女子怀中抱着
一张古琴,在丫头搀扶下一步步低着头上台来,来至中间,方抬起头来,扫了一
眼台下众人。只见她一头秀发精心梳理,油光可鉴。一张瓜子脸上两道柳叶弯眉
,下面一双秋波般的明眸,直挺秀气的鼻子下面一点樱桃小口,虽略施胭脂水粉
,却掩不住下头那孤傲清高的气质。

  台下一时寂静一片,待到那佳人将怀中古琴安放在桌上,坐定了,方有人喊
道:「果然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儿!」那孙绍祖自打门帘掀起那双眼便再也离不开
这红衣佳人了。心中暗道:「怎的此女这般面善?这等绝世美女我若见过怎么又
不认得?不管这许多,此女我势在必得!」

  再说角落里的宝玉,看见台上的佳人不由由椅子上跳了起来,脱口道:「怎
么是她!」

      第九十九回 品翠楼兄妹再相逢 双龙镇兄弟重聚义

  却说宝玉见了品翠楼的花魁,不由的站了起来,口中惊呼「怎么是她!」你
道是谁?那红衣佳人正是贾探春。好在此时台下诸人都在痴痴的望着台上的探春
,宝玉又坐在外围,并未引人瞩目。

  一旁如花似玉二女拉扯宝玉道:「甄爷,难不成你认得这争春?」

  宝玉这才发觉失态了,缓缓坐下,颓然一笑道:「我哪里认得?只是她像极
了我的一个故人罢了。」二女虽不大信,却也不敢再问。

  探春环视了一圈台下,又将目光收回,将琴安置好了,款款坐定,探出十根
玉葱般的玉指拨弄琴弦,一时台下喧嚣静了下去,只有铮铮琴声和探春婉转的歌
声。一曲罢了,又站起身来,翩翩然往后头去了。

  台下众人这才觉醒过来,一时掌声雷动,叫好声不断。老鸨又笑着走上台来
道:「诸位大爷,如何?这争春可称得上花魁?我没有骗各位吧?」言罢脸上神
情甚是得意。

  台下人纷纷附和,更有那心急的叫道:「赵妈妈,少说废话,赶紧开始挣花
魁吧,我都等不及要同这小娘子洞房了。」

  赵妈妈笑道:「好好,诸位爷稍安,今日楼中都是贵客,有常来捧场的熟客
,更有远道而来的新朋友。还容我再啰嗦两句,将这夺花魁的规矩再说一回。」
一时台下才又静了下来,台下众人都仔细听了,原来这夺花魁却不同于一般青楼
那般漫天叫价,而是台下人只要有意的便做个价,却不能空口无凭,而是顷刻便
要拿出真金白银来。只是这钱数却只有出价人知道,待到都出了价方将各自钱数
公布出来,到时候价高者得,而这价低的虽也出了银子,却一概不退了。

  说完了规矩,一时台下都窃窃私语,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在揣摩
自个儿要出个什么价钱方能抱得美人归,不至于使怀中白花花的银子打了水漂。
宝玉心中却只想着如何方能救得探春,若是使银子夺这花魁,不说自己身上的银
子定是不够,即便够了,也必然引人关注,到时候若是让孙绍祖识破自己,只怕
凶多吉少,到时候莫说是救不得探春,更会耽误了要救黛玉的事。可宝玉又怎能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胞妹被人欺辱?不免愁眉不展,却想不出个主意来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台下众人都出了价,老鸨又上台道:「多谢大爷们捧场
,我在这里谢过了。现在便让我们看一看,究竟是哪位爷独占鳌头,夺得本年花
魁。」

  说罢那龟公上来,拿着账薄念到:「李员外,八百两!周官人,一千五百两
!王员外,五百两……」一路念下去,不免有人面有喜色,有人捶胸顿足。忽听
那龟公又念到:「孙将军,纹银五千两!」一时厅内便如炸了锅一般,众人都左
顾右盼,不知这孙将军是谁。孙绍祖洋洋得意的站起身来,朝四周拱手道:「承
让,承让。」说罢又坐了下去。

  一时龟公念完了,果然没有人压过孙绍祖的五千两。老鸨笑道:「恭喜孙将
军夺得头筹!」 孙绍祖这才又站起身来,摇晃着踱到台上。

  他们说些什么宝玉已听不进去了,刚听得龟公念孙将军这三个字时宝玉便如
五雷轰顶,心中再没有了一点主意。一旁如花似玉二女见宝玉面色不对,因问道
:「甄爷,您这是怎么了?」

  宝玉颤声道:「没什么,想是吃酒吃急了些,身子有些不适。」

  如花道:「甄爷,既是如此,我们姊妹服你到后头房里去歇歇罢。」

  宝玉转念一想,这楼一二层便如酒楼,都是吃喝弹唱的地方,想这园子里各
个女子的闺房便是都在后头了,只怕探春也在后头,遂点头道:「也好。」说罢
假装醉酒,由二女搀扶着往后头去了。也不听孙绍祖在台上不住吹嘘。

  来至后头果然和宝玉想得一般,有几栋小楼。宝玉指着其中一座尤为显眼的
问道:「这是哪位小姐的闺房?」

  似玉道:「这便是那花魁争春姑娘的屋子了。甄爷,这边请。」宝玉点点头
,由二人搀扶着进了旁边一座屋内。宝玉坐了,似玉倒了茶来:「甄爷且喝茶,
散一散酒气也就好了。」

  宝玉心中只想着探春,接了茶胡乱吃了一口便放下道:「我要出恭,二位姐
姐稍等。」

  如花笑道:「甄爷,这大冷天,只在屋里也就罢了。」说着转身由厢房里拿
出一个夜壶来。

  宝玉接了笑道:「二位姐姐有所不知,我这人颇有些古怪,若是身旁有人,
竟是放不出来的,还请见谅。」

  如花笑道:「甄爷可真是有趣,如此,我们姊妹二人便铺床叠被等着甄爷了
。」

  宝玉笑道:「甚好。」言罢提着夜壶便转身去了。

  刚来到探春小楼下,便听孙绍祖的声音响起:「罢了罢了,也不用你们伺候
,只让爷好好去快活也就是了,你们这群人聒噪着跟来作甚?」正是那老鸨和龟
公引着孙绍祖来了。

  那老鸨笑道:「孙将军真是性急,好歹也再吃两杯?」

  孙绍祖道:「不用。」

  老鸨又道:「不如我让下边准备下几样酒菜,端进来,让争春姑娘陪将军小
酌?」

  孙绍祖又道:「老子花了五千两银子可他妈不是为了来喝酒的。你们只管去
便是,不然我可恼了!」老鸨龟公见孙绍祖如此不解风情,也只得作罢。目送孙
绍祖进了屋,便也各自转身去了。

  孙绍祖早已吃得有了几分醉意,如今想着那楼中的美人儿,再等不及,摇晃
着便上楼去,口中呼喝道:「美人儿,大爷来了。」

  宝玉在一旁都看得清清楚楚,心道:「若是让这厮上了去,我三妹岂不被这
禽兽辱没了?」一时便也顾不得许多,只想着先将探春救出虎口,便悄悄也跟了
上去。见孙绍祖正摇摇晃晃的上楼梯,一时怒从心起,悄悄贴上去,将手中夜壶
抡圆了,啪的一声便在孙绍祖后脑上拍了个粉碎。孙绍祖顿时闷哼一声,软软的
瘫倒在了楼梯之上。

  宝玉见了大喜,忙把手中的壶把丢了,匆匆上了楼,一面推门一面喊道:「
三妹妹,三妹妹你在哪里?」探春正背朝门在桌旁坐着,听见这一声,猛的站起
转身,一时竟呆了,宝玉又往前走了两步,颤声道:「三妹妹,果然是你!」

  探春这才醒悟过来,只听当啷一声,一把剪刀由袖口掉落在地上。「二哥哥
!二哥哥!真的是你!」说着早已一头扑进了宝玉怀中。

  宝玉也一把将探春抱住了,安抚道:「好妹妹,不用怕,我来救你出去。有
我在,再没人敢欺负你。」探春早已泣不成声,哪里还说出半句话来。宝玉只得
由探春哭了一回,方道:「好妹妹,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先随我来,咱们想法摸
出去……」

  话音未落,只听得门外有人喝道:「好大的胆子,哪里来的小贼,竟然来这
里闹事,不要命了不成?」宝玉探春二人都唬得一跳。宝玉忙将方才探春跌落的
剪刀持在手里,将探春护在身后。

  只见门外进来两个人,怀中抱着刀剑看着宝玉。宝玉见了大喜道:「柳二哥
,蟠大哥,怎么是你们?」原来来的正是柳湘莲薛蟠。

  薛蟠哈哈笑道:「宝兄弟,如何,唬你一跳吧?」

  柳湘莲也笑道:「宝玉,好久不见,没想到你竟同我们成了同行了。此处不
宜久留,咱们先出去再细说不迟。」又朝薛蟠道:「楼梯上那厮如何?结果了吧
。」

  宝玉忙拦到:「不可!」

  柳湘莲笑道:「怎的?这要害咱家妹妹清白的混账你也不忍害他性命?」

  宝玉道:「不是,二哥有所不知,便是孙绍祖!」

  柳湘莲薛蟠二人都是一愣,柳湘莲道:「果然是冤家路窄,如此更不能饶他
。」

  宝玉道:「不可,林妹妹还在他手上,少不得先留他一命。」

  薛蟠听了惊道:「怎么回事?」

  柳湘莲道:「这里并非说话的所在。如此便将这厮先擒了去,再作计议。」
说着便同薛蟠二人将孙绍祖手脚都捆了,又用布条堵了嘴,柳湘莲提剑在前头探
路,薛蟠扛着仍昏死着的孙绍祖,宝玉搀着探春,一行人方趁着夜色下了楼,翻
墙出了品翠楼。墙外早有人接应。众人上了马,一溜的去了。

  宝玉这才问道:「二位哥哥怎么在这里?」

  柳湘莲道:「自打京城一别,我不是早就说过,要带着薛蟠来南边二龙山落
草?这里叫做双龙镇,便离二龙山再近不过。倒是你,如何到了这里?三妹妹怎
的又……还有你那林妹妹……」

  宝玉叹道:「一言难尽,倒是先去救林妹妹是正经。」

  说话间已是出了镇来至一片林中。柳湘莲一摆手,众人停下。柳湘莲道:「
宝兄弟,我先让人将你和三妹送到寨子里去好生安置了,咱们再去救你林妹妹,
可好?」

  宝玉道:「柳二哥,只将三妹送过去就好,我要同你们一起去救林妹妹。」

  柳湘莲道:「如此也罢,你们两个,护送小姐先回去好生安置。薛大呆子,
将孙绍祖那厮弄醒。」薛蟠答应一声,将横在马背上的孙绍祖提起来便丢在了地
上。孙绍祖摔得闷哼一声,果然转醒过来,只是手脚被捆,嘴巴又被堵住,不能
言语,只得口中呜呜直叫。

  众人也都下了马,柳湘莲上前扯开了孙绍祖嘴上的布条,孙绍祖立马喝道:
「哪里来的毛贼,敢打本将军的主意?你们可知道我是谁?还不快给我松绑!」

  宝玉走上前去,狠狠的踢了孙绍祖一脚道:「姓孙的,你可还认得我?」

  夜黑风高,孙绍祖虽是看不清晰,却认得是贾宝玉的声音,不由道:「好你
个贾宝玉,居然伙同强人谋害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柳湘莲冷冷的道:「好一个朝廷命官,到此地步了还在这里耍威风。呆子,
让这厮知道知道如何才叫谋害朝廷命官!」

  「好嘞。」薛蟠答应一声,扬起手中的马鞭劈头盖脸便是一顿鞭挞,孙绍祖
开始还不肯输口,挨了十几鞭子便挨不住了,口中求饶道:「诸位大爷饶命!」

  薛蟠打得兴起,哪里肯停手,一面抽打一面仍喝道:「怎么这么快就服软了
?我听说你还打了宝玉一顿?我听说你还如何欺负迎春妹子?看我不活活打死你
个畜生!」

  宝玉拦住了道:「薛大哥,也就罢了,先把林妹妹救出来是正经。」薛蟠这
才住了手。宝玉问道:「赶快将我林妹妹放了,不然定要你好看。」

  孙绍祖不由一愣,道:「哪个林妹妹?」

  宝玉喝道:「少装傻,你可不是压着林黛玉一路朝南去?」

  孙绍祖道:「宝二爷,宝二爷,我冤枉啊,我哪里是压了什么林黛玉!」

  宝玉听了一愣,道:「那你这一路上车内的人是谁?」

  孙绍祖道:「是王熙凤。」

  宝玉啊了一声:「怎么是凤姐姐?你们又将林姑娘和妙玉师父藏匿到何处去
了?」

  孙绍祖道:「我并不知道。」

  宝玉听了又急又恨,一把夺过了薛蟠手中的鞭子,一面不顾头脸的抽打一面
道:「怎么说你不知,我亲耳听说是你们带了官兵将她们两个从栊翠庵中带了出
去,如何此刻你又说不知?」

  孙绍祖一面哀嚎一面道:「宝二爷饶命,小的确实不知。那日本是小的带了
人想去抓那栊翠庵中的人,岂料事情有变,那宫里的吕公公在我手里将人抢了去
。二爷饶命……」

  宝玉这才住了手,道:「那个吕公公?」

  孙绍祖忙道:「正是。如今二爷说的那林姑娘和妙玉师父究竟在何处我果然
不知,再不敢有半句瞎话。」

  宝玉心道:「那吕公公可不是太后的人?却不知为何要将林妹妹带进宫去?
如此只怕林妹妹此刻倒也无妨,还是先救了凤姐姐是正经。」因朝柳湘莲道:「
二哥,咱们先将我凤姐姐救出来吧。」

  柳湘莲道:「好。」

  宝玉道:「只是……只是这孙绍祖一行人有二三十人,只怕咱们这几个人,
即便是有孙绍祖在手上,也要费一番周折……」

  柳湘莲哈哈一笑道:「宝兄弟,你便瞧好就是了。」说着狞笑着朝孙绍祖走
去。

  柳湘莲虽没亲自动手打过孙绍祖,孙绍祖却能看得出此人定是头目,又听他
笑得狰狞,身子不由得不住往后蹭,口中道:「你……你要做什么!」

  柳湘莲也不答话,俯下身去用手掰开了孙绍祖的嘴,拿起一丸丹药便往他口
中塞,又从腰间解下酒囊捏着孙绍祖的鼻子灌了几大口,方站起来拍拍手道:「
给这厮松绑吧。」便有人上去用刀将孙绍祖手脚上的绑绳都割断了。

  孙绍祖哭道:「你!英雄,你给我吃了什么?」

  柳湘莲冷笑道:「没什么,看你受了伤,给你点补药罢了。」

  孙绍祖吓得噗通跪倒在地,口中只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柳湘莲道:「你可听说过七步断肠散?爷看你人不错,便赏了你一丸。」孙
绍祖自然没听说过,可只听这名字便知定是那剧毒之物,更是告饶不已。柳湘莲
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道:「你且看,这便是解药。只要三个时辰之内你服了解药
便性命无忧,若三个时辰一过,到时候你定肝肠寸断,要受够十二个时辰煎熬方
能断气,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得你了。该怎么办,也不用我多说了吧?」

  孙绍祖一听,忙道:「是,是,我这就去将王奶奶放了。」

  柳湘莲道:「如此甚好,我们便等你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内你需将你王奶
奶好生送过来,可只许你二人。若是多了一个人,你想要解药是再不能的。给他
一匹马!」

  孙绍祖刚要骑马去了,宝玉喊道:「且住,将那贾雨村也带来,我有话问他
。」孙绍祖答应着骑马去了。

  宝玉不禁有些担心道:「柳二哥,这孙绍祖果真能将凤姐带来不成?会不会
出什么岔子?」

  柳湘莲拍了拍宝玉的肩膀道:「定然不会,这等人最是贪生怕死,听说吃了
毒药在不能活,一定乖乖行事。你只管安心稍等片刻便是了。」

  一旁薛蟠也凑过来道:「宝兄弟,怎的落得如此天地?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宝玉叹了一声,将事情大概说了一回,众人听得又气又怒,薛蟠听得孙绍祖
公堂上羞辱薛姨妈宝钗香菱三人的事更是恨不得将孙绍祖生吞活剥了。带宝玉说
完,才问道:「却不知二位哥哥怎么也在品翠楼?」

  薛蟠笑道:「这怕是天意了,二哥带我落草的二龙山就在左近。平日里这十
里八乡的市镇路上都有我们的眼线。这孙绍祖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来,我们便得
了消息,只以为是押运了什么贵重物品,盘算着好歹什么时候下了他,可巧跟着
来到品翠楼,二哥眼尖,一眼便看见了躲在角落的你。我也认出了台上的人便是
三妹。等你和孙绍祖都往后头去了,我们便悄悄跟了进去。」

  宝玉叹道:「果然是天不绝我!此番多亏二位哥哥了。」

  正说话间只听林子外头有车马声,柳湘莲一挥手,薛蟠便拉着宝玉往,众人
都藏在树后。果然见孙绍祖亲自赶着那辆车进了林子。后面一人骑马跟着,正是
贾雨村。贾雨村道:「孙将军,咱们这是要到哪里去?这夜深人静的,只有你我
二人,只怕不妥。」

  孙绍祖道:「这便到了。」说着又扬鞭吆喝,走了几步,喝道:「英雄,人
我都带到了,快快给我解药吧。」

  柳湘莲方从树后转出来道:「有劳了。这位贾大人,请下马吧。」

  贾雨村早就心下生疑,如今见此情景再明白不过,调转马头便要跑。薛蟠从
一旁窜出,一把将贾雨村拉下马来。宝玉更是急着问道:「我凤姐姐呢?」

  孙绍祖忙掏出钥匙开了车门,宝玉扑上去,果然听车里头人道:「宝玉?可
是宝玉?」说话的正是凤姐。

  宝玉忙将凤姐抱下车来,道:「好姐姐,你受苦了!」

  凤姐只当此回再无生路了,早已心灰意冷,如今乍一见宝玉,不由喜极而泣
,扑在宝玉怀里哭道:「宝玉,我只当再也见不得了你!」

  宝玉见凤姐身上仍戴着手铐脚镣,不由怒道:「还不快解开!」

  孙绍祖忙掏出钥匙将凤姐身上镣铐除去。这才又跪下磕头道:「众位英雄,
还请饶了小的一回吧。」

  趁着孙绍祖回去的空档,宝玉已将自己这些天所经之事同薛柳二人说了一回
。薛蟠抢上前去啪啪两个嘴巴:「少做梦了,你如此对待我娘,欺我亲妹,辱我
爱妾,焉能饶你?」

  孙绍祖这才知道,这人便是薛姨妈之子,薛宝钗亲哥哥。忙跪在地上一面抽
打自己嘴巴一面道:「薛大爷饶命!我该死,我不是人,我……」

  贾宝玉道:「二哥,还请先给他吃了解药,我还有话要问他。」

  柳湘莲一愣,道:「什么解药?」

  宝玉道:「二哥方才可不是给他吃了你的七步断肠散?」

  孙绍祖忙跟着道:「是,还请大爷先给小的解药。」

  柳湘莲这才明白过来,同薛蟠一起哈哈大笑,笑得宝玉不由莫名其妙,柳湘
莲笑着道:「哪里有什么毒药,我不过给这厮吃了一丸马粪罢了。」

  众人都哈哈大笑,只有孙绍祖呆呆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倒是凤姐先
开口道:「也不要太为难他,他这一路上也没有太为难于我,更不易的是居然真
能守信放了宝玉……」

  宝玉听了一愣,问道:「如何是他放了我?」

  凤姐道:「怎的?难道不是?」宝玉将孙绍祖在公堂上强其鞭挞香菱、又欲
玷污宝钗直至后来吕公公赶到,皇太后特赦等事草草讲了一回,凤姐听了不由一
张粉面气得通红,扑上去啪啪就是两个嘴巴,又一口痰吐在他脸上,啐道:「下
流坯子,果然是个奸诈小人,我且问你,当日公堂之上你是如何起誓来着?你可
是口口声声答应我放了宝玉,不然你便天天被驴操,你怎么能……」

  凤姐在贾府中就害病,如今一路颠簸,身子更是虚弱,如今这一怒一动不禁
身子一软,宝玉忙上前拉住了道:「凤姐姐,何苦与这种人生气?老天有眼,这
厮终是落在咱们手上,也是报应不爽了。」

  柳湘莲也劝道:「二嫂,保重贵体要紧,这厮待到咱先押回山寨再慢慢发落
便是了。」又朝孙绍祖贾雨村道:「二位,今日你们是我寨上的贵客,还请上车
吧。」说罢将二人都束牢了胡乱丢进车里,众人都上了马,宝玉与凤姐同乘一骑
,一行人朝二龙山去了。

  且说凤姐,因听柳湘莲称自己为二嫂,知道宝玉本是比柳湘莲小上几岁,他
如此称呼自然是冲着贾琏所称,又想起那日公堂之上贾琏竟那等无情无义,不禁
在马背上轻轻抽泣了起来。

  一匹马载了两个人终是有些吃力,那马儿便落在了众人后头。柳湘莲等人也
知道这姊弟二人定有些体惜话要说,也不催促。宝玉见凤姐落泪,哪里知道缘由
,只想是因为凤姐死里逃生,心中欢喜,便由后头抱住了凤姐的柳腰,将嘴贴在
凤姐耳边低语道:「好姐姐,今日咱们逃过一劫,正当高兴才是的。」

  凤姐忙擦了眼泪,强笑道:「正是,我是看见了你平安无事心中欢喜,倒哭
起来了,果真是越发不长进了。」

  宝玉听了心下感动,将凤姐抱得更紧了,使凤姐紧紧靠在自己胸前道:「姐
姐,打今儿起,只要我贾宝玉还有一口气在,再不让姐姐受一点委屈了。」凤姐
听了又想起贾琏来,那才止住的泪水又落了下来。宝玉不知所以,忙岔开话题问
道:「姐姐,如何孙绍祖要押着你朝南去?」

  凤姐只说是自己这几年在贾府中管事,孙绍祖又是个贪财好色的,无非是想
在自己身上捞些油水而已,自己便骗他说金陵老家有许多体己,若是他肯放了宝
玉自己便带他去取等等。将为了保迎春等人一事却隐没不说。

  宝玉将凤姐抱得更紧了,声音也有些哽咽道:「好姐姐,都那个关头了还只
替我着想,我……我这辈子……」

  凤姐扭过头去,笑道:「经了这么多事儿还没长大不成?这胡乱就要起誓的
毛病可得改改才……唔……」不等她说完,一张樱桃小口已经被堵得死死的。
TOP Posted: 02-04 14:57 #52樓 引用 | 點評
davyqiang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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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回 不眠夜探春诉苦情 真情至兄妹水乳融

***********************************

  (无聊的幺鸡又来PS了:
    话说居然都写到了一百回了,连我自己都有点佩服我自己了。谢谢色城朋友
们的一路支持,让我走了这么远。
  嗯,说探春就这么被推倒了,不知道大家是否觉得合情合理。最后还是让探
春主动献上芳心吧。可能和湘云有些雷同了。探春这个人,怎么说呢,用凤姐的
话来说,只可惜是投胎在赵姨娘肚子里了。若是投生在王夫人肚子里,只怕又是
一番风光了。

  嗯,探春和宝玉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其实在春梦里我以前铺垫过了,探春是
对宝玉有那么点意思的。不知道大家还有没有印象。探春在原著中对宝玉是个什
么态度呢?不知道各位是否还记得,原著中有过这么一个细节,探春给宝玉做鞋
(其实还做过其他小东西),赵姨娘知道了,就说为什么不给贾环做,贾环才是
你亲弟弟巴拉巴拉巴拉,探春当时就怒了,说我愿意给谁做就给谁做巴拉巴拉巴
拉……好吧,单凭这一点说探春对宝玉的感情超出兄妹之情有点牵强了。那还有
一个细节,探春说过这么一句话:「宝哥哥,身上好?我整整的三天没见你了。
」看看,整整的三天没见你了,仔细回味回味,是不是别有一番味道?再看看探
春和宝玉的许多对话,其实都有一些很隐晦的小暧昧在里头的。

  当然,也有人说探春是个势利眼,因为贾环虽然是亲弟弟,但是贾府上下都
不喜欢,贾宝玉才是贾府上下人的宝,因此探春疏远贾环亲近宝玉,你要是也这
么觉得,我也不跟你争论,没意思了。

  探春其实跟湘云有些类似,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她改革大观园失败之后,王
夫人让凤姐抄检大观园那回,她便预见了贾府即将衰败。可她那时是个什么态度
呢?冷眼旁观。为什么呢?因为整个荣国府让她觉得再没一点希望,像一棵残年
古树,不知哪一天便轰然倒塌了。

  探春骨子里是个要强好胜的人,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她总是感叹自己生不
是个男儿身,不然定会有一番作为。所以在这里就让探春在外面作为一番,结果
碰了一鼻子灰,最终沦落青楼才知道原来人心险恶世风日下,外面的世界并非她
在闺阁中想象的那么简单。这样一个好强到有点自以为是的女人,心中的理想崩
溃之后是不是会变得很脆弱呢?是不是很需要一个依靠呢?

  )

***********************************

  一行人来至二龙山山寨中,柳湘莲命人将孙绍祖贾雨村二人都押了下去。薛
蟠也同宝玉一起扶着凤姐下了马。宝玉先问道:「我三妹在哪里?」

  有人回到:「小姐此刻正在客房休息。」

  柳湘莲道:「快带宝二爷去见,再收拾一件干净屋子来给这位奶奶住。」立
时有人答应着去了。

  薛蟠道:「我先去收拾孙绍祖那厮!」

  柳湘莲瞪了薛蟠一眼:「又要混来,那厮先让他舒坦一晚上,先让宝兄弟等
人先休息,等第二天了宝兄弟定还有话要问他们。」

  薛蟠低头道:「是,都听二哥的。」

  宝玉笑道:「薛大哥还是这么怕柳二哥。」柳湘莲脸上不禁一红,好在夜色
正浓,无人能看得清。

  凤姐轻声问道:「怎么?探丫头也在这儿?」宝玉点头。凤姐道:「咱家出
事时她不是在南安王府?如何又在这千里之外来了?」

  宝玉道:「嗯,我也正想着去问问她呢。凤姐姐,咱们一同去看看三妹?」
凤姐点头,有喽啰引二人朝后头走去。来至后院一间屋外头,宝玉敲门道:「三
妹妹,可睡下了?」

  不一时门打里头开了,探春一下扑进了宝玉怀中,哽咽道:「二哥哥,二哥
哥你可来了!」

  宝玉将探春抱得紧紧地道:「好妹妹,别怕,二哥自然不能将你一人丢下了
。」

  凤姐也在一旁笑道:「探丫头一项是最要强的,怎么这会子也这般小女儿家
了?」

  探春也顾不上不好意思,又一把将凤姐抱住道:「凤姐姐,想不到在这儿又
见到你了。这回可好了,你也被二哥哥救了。」凤姐不禁也落下泪来。

  宝玉笑道:「都在门口堵着成什么,也怪冷的。咱们进屋说吧。」三人这才
进了屋,宝玉打量了一番,屋内陈设虽是有些简陋,倒也干净,先将二女都按在
椅子上坐了,自己又给二人一人倒了一杯茶,方在二女中间坐了,拉起探春的手
道:「三妹妹,快说说,你不是好好的在南安王府,怎的流落到这离京都千里之
外的小镇上来?又如何沦入青楼……」

  探春听宝玉如此一问,不由一头扎进了宝玉怀中,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宝
玉凤姐无不心疼,凤姐以为探春在青楼之中定是受了委屈,因拍抚着探春的背道
:「好丫头,不用怕了,如今都过去了,现在咱们都好好的就是了。宝玉,若是
探春不想说也不用为难她。」一面给宝玉使眼色。

  探春哭了一回,方将头又抬起来道:「也没什么委屈,只是我平日在咱家里
总是觉得若我是个男子,出去闯荡定能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如今出了门方知
道,那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将这世道看得太浅薄罢了。」

  凤姐端起茶来递给探春,探春摇了摇头,又说道:「咱府上出事之时我正在
南安府上住着,后来外头风声越来越不好,珍大哥一家子都被发配了,死的死亡
的亡,南安太妃因怜惜我,好歹也要保住我,给咱们府上留个根。可又不敢留我
在京都。因南安王在世时曾常年在南疆镇守,与边疆藩王历来交好,虽后来南安
王病故,那些藩王与王府也常有书信来往。有个藩王曾提及要和南安府和亲,南
安太妃便想着趁这关头将我当做她的孙女,送去南疆去和亲便定能保我平安。」

  「我当时心中再没了主意,又没个人能商量。因咱家里女眷都禁在府里,爷
们都在狱神庙不准探视,我便糊里糊涂的答应了。南安太妃便派人送我南去。可
这一路上我越想越觉得心中憋屈,我这一去,固能留的性命,可我却再不信元妃
娘娘能做出那种弑君的事来,更不信是咱们家里有人教唆。咱家只是遭了不白之
冤,总会有昭雪的一日。若咱们府上日后得了清白,我却早已嫁给了一个从未曾
谋面的蛮子,再也不能见二哥哥和老爷太太了,如此岂不要抱憾终身?又想着我
早就想出来闯荡一番,何不趁着这个机会一试身手?反正南疆藩王又不认得我,
因而半路上便趁着晚上住店,让待书换上了我的衣服,假冒我去南疆和亲了,自
己却悄悄在这处留了下来。」

  听到这里,宝玉凤姐不禁都为之莞尔,凤姐道:「好个三丫头,只怕也只有
你能干出这种事来了。」

  探春却叹了口气道:「我本想着凭我的才学,如今又没人束缚了,定能做出
一番事业来,因第二日便将头面上的首饰都拿去典当,这些首饰有的是我从家里
带出来的,更有太妃临行送的,哪一件不值几百两银子?可到了当口,他们却说
这个是假的,那个有残次,居然只当给我二百两银子。这镇上只有一家当铺,我
身上又再没有一两银钱,虽知道是吃亏,也只得当给了他们,只想着日后再慢慢
赎回来也就罢了。如此得了银子,便想着在街上寻个铺面,进些货物再招揽几个
伙计便可有个安身之地一展身手,可巧有个外乡的绸布商年事已高,说要兑了铺
子返乡养老,我看铺面尚好,价格也还公道,便将铺子盘了下来。可没想不过几
日,便被人告了,说我强占别家铺子,我心道我有文书契约,哪里是强占?便同
那人上了公堂,哪知那些人早就同官府串通一气,硬说我这文书系伪造的,将我
赶了出去……」

  说到此处,不禁又哭了起来。宝玉安抚道:「傻妹妹,外头这些奸诈小人的
市井勾当,你在府里又怎么能听说过呢?」一面替探春擦眼泪。

  探春哭着点头道:「这世道,果然处处都是小人,是我先前想得太简单了些
。」

  凤姐也问道:「后来又如何?」

  探春道:「后来我便流落街头,身上没有银子,更没有了值钱之物,我只想
着自己就要这么稀里糊涂的饿死在街头了,如此饿了一日,有个卖唱的老头见我
可怜,给了我一口饭吃,问我何故流落至此,我没敢说咱们家里的事,只编排说
家里要逼婚,我才逃了出来。那老者见我可怜,就说若不嫌弃便同他一起卖唱,
好歹也能混口饭吃。我走投无路,又见他貌似老实本分,便答应了。」

  宝玉道:「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探春听了冷笑道:「哼,果然是有好人的。那老者第二日便带我去各处酒楼
卖唱,头两日倒也相安无事。这一日,他便带我去了品翠楼,我见里头乌烟瘴气
,本不想去,可想着要讨生活,况且我早说过是卖艺不卖身的,别人还敢用强不
成,便去了。进去便有人让我独自去楼上唱曲,待到唱完了想找那老者,没想到
早没了踪影。那品翠楼的老鸨说那老者将我五十两银子卖给了她,我哪里肯依,
与她理论,她拿出字据来说白纸黑字,那老者得了银子早走了,不容分说便使人
将我关了起来。我只想着如今沦落到这种所在,不如一死了之,可那老鸨她……
她说若我想寻死便……便扒光我将我丢在街上……」说着又哭得说不出话来。

  宝玉听了几乎气得胸都要炸了,见探春哭得这般,又是一阵安抚。探春方又
道:「我……我怕他们果然做得出来,只好假意答应,后来才听说要推我做什么
花魁,好在这些天到也没让我去……去接客……我只想着,等到了那日,我便拼
死同那想玷污了我的臭男人拼个鱼死网破也就够了,没想到二哥哥就将我给救下
了。」

  宝玉这才明白,原来探春衣袖中藏着的剪刀竟是如此来的,不禁叹道好险,
倘或我不曾遇到,或是去晚了稍许,只怕三妹妹此时早已香消玉损了。又见探春
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哪里还有平日在家里那等果断精明,分明只是一个弱不禁
风的小姐罢了。心中怜惜之意不禁又胜了几分,那环着探春柳腰的手也加了几分
力气,口中道:「三妹妹,如今你平安无恙就好了,以后可再不许这么乱跑了,
你只许在哥哥身边,让哥哥保护你,记得了吗?」

  探春听了这话呆了一呆,一双泪眼望着宝玉好半晌,方又哇的一声将头脸埋
在宝玉怀中道:「二哥哥,我知道还是你待我最好,我便再也不离你半步了。我
这辈子都要在二哥哥身旁。二哥哥,你不许赶我走。」

  宝玉也不禁眼圈一红,一面轻抚探春的秀发一面道:「傻妹妹,我又如何要
赶你走,我若是能一辈子都守着你,欢喜还来不及呢。」

  听探春说罢了遭遇,凤姐又问道:「现在家里是个什么情形?宝玉恐二女担
心,只说女眷都仍在府里拘押着,男丁都在狱神庙里。又说宝钗、迎春、惜春、
湘云、可卿等都平安无事,二女听了心下多少也有些欢喜。」

  三人又说些话,不觉已是东方隐隐有些发白,闹了这一夜,探春早已身心俱
乏,依偎在宝玉怀中打起瞌睡来。宝玉方不舍的朝凤姐道:「凤姐姐,你同三妹
妹都受了惊吓,又是一夜未眠,此刻天就要亮了,好歹也睡上一会儿才是正经。
你身子还弱,等明儿让柳二哥去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好歹先开个方子给你。」

  凤姐道:「我倒是不妨事,见到你平安,心病去了大半,将养几日只怕也就
好了。只是果然有些累了。我这就去睡上一会儿。」又看着宝玉怀中已经睡去了
的探春道:「三丫头这回受了惊吓可不小,你好好再多陪陪她吧。」说罢便转身
去了。

  宝玉见探春好容易方睡着了,虽不忍心吵醒她,却又想着这般坐着如何能睡
得安稳,只得轻轻将探春柔柔的身子抱了起来,轻轻将她放在榻上。谁知探春立
时转醒过来,轻声道:「二哥哥,你……你要去哪里?」

  宝玉扯了被子帮探春盖上方道:「三妹妹,你也乏了,好歹睡上一会儿吧。
我就不……」

  哪知探春却拉住了宝玉道:「二哥哥,自打我出了京都至今日都没有睡上过
一个好觉,只有方才在……在你怀中睡得才最安稳。哥哥,你……可不可以今夜
……抱着我睡呢……」

  宝玉不由一愣,接着烛光仍能看见探春脸上有些发红,一双哭得有些红肿的
眸子低垂着不敢看宝玉一眼。宝玉心中更是怜惜,笑道:「这有什么呢?二哥便
抱着我三妹妹睡就是了。」说罢扶着探春上了床躺下,探春小心的将身子往里头
蹭了蹭,宝玉也在一旁躺了。

  探春先试探了一下,方蜷缩着躲进了宝玉怀里,将一张俏脸埋在宝玉胸口轻
声道:「二哥哥,你怀里,好暖……」

  宝玉抬起一只手来,轻轻拍抚着探春的脊背道:「好妹妹,好好睡一觉吧,
哥哥守着你。」

  「嗯……」探春又将身子往宝玉身上靠了靠,喃喃道:「二哥哥,我……我
要你陪着我,你便不能去……去陪凤姐了,可恼我?」

  宝玉本是想着将探春哄睡了便去陪凤姐,听探春这一问不由老脸一红,想探
春或许猜到了自己同凤姐的亲昵,好在探春此时看不见自己脸上的情形,嘴上道
:「傻妹妹,我能这般抱着你睡,欢喜还来不及,怎么能恼你?」

  探春又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一时屋内静了下来。宝玉将被子又朝上拉了
拉,将手按在探春背上,只能见得探春一头有些凌乱的秀发,鼻中闻着女儿身上
隐隐的幽香,心中竟泛起一阵涟漪。也不知过了多久,探春方在宝玉怀中转了个
身,背朝向宝玉,将宝玉一条胳膊做枕头枕在了头下。宝玉只觉得怀中那暖暖的
身子磨蹭着自己,整个身子紧紧贴服着自己。睁开眼借着晨光,只见探春一节白
嫩嫩的脖子就在自己嘴前,发出暖暖的香气,不觉心中有了反应,那阳物竟悄悄
的勃了起来。

  宝玉心中暗骂自己:「你这禽兽,她可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妹,如今当你是最
亲近的人,方让你抱着睡,你怎么竟然还动了那种念头!当真该死至极。」心中
想着,那话儿却反而硬得更甚了。宝玉无奈,只得悄悄将臀股往后移了移。

  哪知刚一移动,探春却小声道:「二哥哥……」

  宝玉道:「怎的?还没睡?」

  探春道:「嗯,二哥哥,你……抱我紧一些。」宝玉不忍拒绝,只得硬着头
皮往前蹭了一些。只这一动,那硬热的龟头便抵在了一片粉臀之上。虽二人都穿
着衣物,仍能觉出那份柔软。探春的身子也不由得一震。宝玉正不知如何是好,
探春却又道:「二哥哥……再……再紧些个……」

  宝玉听了心道:「只这样挨着便又怎样,虽是我心中……只不逾过那到坎便
罢了。」想罢一狠心,紧紧的将探春颤抖着的身子抱在怀里。二人的身子间再没
有一丝缝隙。那股子幽香却越发的强烈了。宝玉将鼻子凑到探春耳边,轻声道:
「好妹妹,这样可行了?」说着又将那只没被枕着的手放在了探春平滑的小腹上
头。

  探春羞得只嗯了一声,身子反而抖得更厉害了几分。过了好久放呢喃道:「
二哥哥,你……你顶到我了……」

  只是声音细若蚊呐,宝玉未听清,不由问道:「三妹妹说什么?」

  探春忙道:「没什么……」又过了好一会子,方又问道:「二哥哥,我……
我想问你个事,你……你能告诉我么?」

  宝玉道:「三妹妹,要问什么?」

  探春又扭捏了一番,方问道:「你和凤姐姐是不是……」

  宝玉因想着探春是何等精明的人。不说平日里,只今日便定能瞧出些倪端来
,更何况日后探春也只能同其他姊妹一起藏身在悼红轩内,到时候还有什么不知
道?因答道:「嗯。」

  探春又问道:「还有湘云、迎春、妙玉,她们是不是也和你……」

  宝玉虽是想着对探春再不隐瞒,听探春连妙玉都猜出来了,不由也是一惊,
方道:「嗯,都有。三妹妹是怎么看出来的?」

  探春道:「只要平日里多注意你,能瞒过谁呢?」

  宝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好妹妹,你是不是觉得我……觉得我太花心
……」

  探春不答话,只轻轻摇了摇头,宝玉却觉得探春一颗芳心跳得更厉害了些。
好半晌,探春方道:「二哥哥,我……」只说了四个字却止住了。

  宝玉轻声道:「三妹妹,有什么话你只管说。」

  探春犹豫了一回,方道:「二哥哥,我也想……想你对其他姊妹那般……那
般对我……」说到最后,声音已是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了。

  宝玉听了不由一惊,忙道:「好妹妹,我……这怎么使得?你可是我亲妹妹
,我如果对你不轨,岂不是……」

  探春噗嗤一笑,轻声道:「二哥哥,我同你说笑呢,我自然知道你我是亲兄
妹……好了,二哥哥,你去陪凤姐姐吧,我就要睡着了。」

  宝玉听探春如此说,更猜不透怀中这个三妹妹到底是什么意思,却也不敢多
问,如此傻傻的又抱了一会子,见探春再没有半句话,只当她睡着了。刚要将被
她枕着的手抽出来,却觉得胳膊上一阵凉意,原来,那臂上的衣物竟然被打湿了
一片。

  宝玉忙柔声问道:「三妹妹?三妹妹?可是……可是生我气了?」探春却扔
一声不发。宝玉又轻轻推了推探春的香肩道:「好妹妹,可是还心里难受,若是
有什么难受只管和哥哥说,千万可别憋着。」

  哪知宝玉不说倒还好,探春先还只是悄悄流泪,听了这番话,便如更委屈了
一般,两个肩膀都有些抽动起来。宝玉不由更慌了,只是不管如何问,探春只不
肯开口。宝玉也有些急了,稍稍用力将探春的身子翻过来朝着自己问道:「好妹
妹,你这般可不是要急死我了?」

  探春这才睁开眼,兄妹二人四目相对,宝玉见探春双眸都有些红肿了,那泪
水仍无声的顺着眼角一滴滴的滑落,自己一颗心也要碎了一般,不禁也红了眼眶
,道:「好妹妹,别哭了,我都要心疼死了。」说着抬手去给探春擦拭。

  手指刚触到探春的脸颊,探春却一下钻进宝玉怀里,哇的一声终于哭出了声
,一面哭一面抽噎道:「二哥哥!二哥哥!我好恨啊!」宝玉只以为探春是因家
道没落,自己又有如此遭遇方出此言,刚要出言安慰,探春又哭道:「我恨为什
么你我是亲兄妹,为什么别的姊妹都能和你那般亲近,偏偏只有我不能?」

  宝玉听了一愣,这才明白探春心中所恨究竟是为何。想到平日里探春对自己
的点点滴滴,再加上方才探春所说的话,这才明白了这个同自己一处长大的三妹
妹的心事。一时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何滋味,只得用双手紧紧的将探
春抱在怀里,任由那热热的眼泪打湿了胸口。

  许久,探春终于止住了哭,有些腼腆的从宝玉怀中挣扎起来,道:「看我这
是怎么了。二哥哥,现在我心里头好多了,你去吧,我以后再也不这般缠着你了
,你……你可不许笑话我……也不许对旁人说,不然我……我……」说到此处再
也说不下去了。

  宝玉见探春这番模样,真是心如刀割,心道:「便是我亲妹妹又怎样,为何
我能让那许多姊妹都开心,偏偏对我亲妹却要这般疏远?便是同父又如何?我们
还不都是孽海情天上来的?百年之后,都要回去销号,我又何苦只为了这而让三
妹受苦?」想到这里,不由将手扶住了探春的脸,轻声道:「三妹妹……」

  探春不知宝玉要说什么,一双眼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宝玉,哪知却看见宝
玉的脸越发贴近过来,还未明白怎么回事,两片樱唇已经被宝玉堵个结实。探春
不由呆住了,刚要开口叫二哥哥,宝玉的舌头便趁机滑进了探春的檀口内,唇齿
胶着,自己的小香舌也被宝玉的舌头勾了去,被含在口中一阵咂吮。探春顷刻便
觉得整个身子都软了一般,哪里还能说出话来,只在鼻中发出嗯嗯声。

  有一盏茶的功夫,宝玉见探春几乎要喘不上气来,方有些不舍的松了口,探
春小嘴终于得了自由,忙张开来呼呼的喘着气,脸颊上早已烧得绯红。宝玉又在
探春额头上亲了一口道:「三妹妹,你好美。」

  探春不禁羞得双手将脸捂住了:「二哥哥,你……你笑话我……唔……」不
等她说完,宝玉已轻轻拉开了探春的双手,一张温软的大嘴又贴了上去。探春这
回多少有了些经验,不似方才那般笨拙了,也主动将香舌送到宝玉口中任由他吸
吮,心中又羞又喜,只想这一刻能再长久一些。脸上有些发烫,一颗芳心也跳得
更厉害了,竟如吃醉了就一般。

  正自迷离,忽觉得胸口一紧,原来一只椒乳已被宝玉轻轻按住了。探春长这
么大身子不曾被人碰过,这一下不由一惊,忙一手按住了宝玉的手,挣脱了宝玉
的唇舌,轻声呼道:「二哥哥,你……」

  宝玉将嘴贴在探春耳边,一面朝探春耳洞中呼气一面轻声道:「三妹妹,都
给了我吧。」

  探春只觉一阵奇痒,不禁扭头躲避,口中道:「二哥哥,我……我方才是一
时糊涂……你我是亲兄妹,怎么能……」

  宝玉一翻身将探春压在身下道:「那又如何,为何咱们家里诸多姊妹我都能
好好疼爱,偏偏不能和你好?好妹妹,你以前对我的那些好,是我鲁钝,竟都视
而不见。打今儿起我便要将以往的都补回来。」

  探春道:「二哥哥,不可……若是……若是传出去,我还能活了?」

  宝玉笑道:「怕什么呢?就算是旁人知道了又能怎样?再者,咱们本都是孽
海情天中的姊妹,只不过暂借这一身皮囊炼化一番,又何苦要拘泥于这些伦理?


  探春头回听说孽海情天,因问道:「这孽海情天又是何物?我怎么没听说过
?」

  宝玉笑道:「这个,三两句竟是说不清楚,你只当它是个仙境罢了,咱们本
都是那处的神仙,日后你自然知道。」

  探春娇嗔道:「不是你随便编造出来哄我的吧?若是都是神仙,何苦要来遭
这份罪?」

  宝玉嘿嘿一笑道:「说了是历练一回吗,好妹妹,你只管相信我,咱们定能
有苦尽甘来的一日的。再说,即便我们都只是凡人,我也要好好保护你一生,再
不会让你受这等委屈,好妹妹,你可不知道,我见你哭成这样,心里有多难受?


  探春见宝玉说得真切,心下不由一热,眼圈刚一红,却觉得胸口又是一紧,
另一只玉乳也落入了宝玉掌中,慌得忙将宝玉两只手都按住了,嗔道:「二哥哥
……我……你又来欺负我……」

  宝玉呵呵笑道:「怎么是欺负呢?二哥哥正是要好好疼你呢。方才你不是还
要我像对其他姊妹那般对你吗?怎么这会子便成了欺负你了?」

  探春羞道:「方才……方才是我一时糊涂了,或许是你听错了也是有的……
都不算数的……」

  宝玉笑道:「好,就算是我听错罢了,三妹妹,这回你可听好,我贾宝玉便
要你做我的女人,生生世世,都做我的女人。」

  探春听了这话又羞又喜,不知该如何作答,却见宝玉已经将两只手移开,开
始自己宽衣解带起来。探春中是个女儿家,只不过心中受了委屈,方一时冲动,
吐露心思,如今见宝玉这般压在自己身上便要付诸行动,心里却是一点准备都没
有,想着逃掉,却又隐隐的有种期待。将心一狠道:「打小儿你便喜欢二哥哥,
如今他要你做他的女人,还躲闪什么?哪怕只这一回,将我这洁净的身子给了二
哥哥,此生也不后悔了。即便日后不能在一起又如何?」

  正胡思乱想着,宝玉却已是三下五除二将自己身上衣物都除尽了,露出一身
见棱见角的肌肉来。探春嘤的一声,忙用手将眼睛遮盖住了道:「二哥哥,你平
日里斯斯文文,怎的……怎的脱了衣服便同那流氓莽夫一般……」

  宝玉听了嘿嘿一笑道:「好看么?」

  探春啐道:「呸,哪里好看了,没见人家都挡住不看的……」

  宝玉笑道:「我这身臭皮囊定是不好看的,三妹妹,想你脸蛋这般漂亮,身
段儿又那么婀娜,若是脱光了一定迷煞人了。今儿便让我看看,你的身子究竟有
多好看吧。」说着便伸手去解探春的盘扣。

  探春哪里能想到自己这熟的不能再熟的亲哥哥居然能说出这等不齿的话来?
若是换做旁人,只怕探春早就一巴掌打过去了,可见了身上的宝玉,却只是羞得
不行,哪里生得起半分气来?只得用手护住领口道:「二哥哥,你……我……唔
……」不等她说话,檀口再度被死死吻住了。

  待到探春再度从那令她有些痴醉的感觉中回转过来时,只觉有些凉飕飕的,
不知何时,自己胸前已是衣襟大开,酥胸毕露了。宝玉瞪着一双眼正痴痴地看着
自己胸前一对玉峰,羞得探春忙将被敞开的衣襟往中间拉扯,妄图掩住那一抹春
光。

  宝玉咕噜吞了一口口水,喃喃道:「果然是好美,虽没宝儿的大……」

  探春又气又羞,嗔道:「二哥哥,你……你胡说些什么……」

  宝玉方醒悟过来,笑道:「我只是看你这两只玉乳如此精致,不觉便和你宝
姐姐相比起来,虽说你这对玉乳没有宝儿那般鼓胀丰腴,却是这等挺拔,那手感
也截然不同……」

  探春捂住耳朵道:「二哥哥……你……你越说越离谱了,我不听……」

  宝玉道:「好妹妹,都是我不好,看我这张嘴怎么竟说些你不爱听的?不如
将它堵上的好。」说着朝着探春又吻下去。探春已开始有些着迷同宝玉这般亲吻
,这回更轻轻将手环住了宝玉的腰背,也浑然不顾宝玉一只手已悄悄攀上了两座
玉峰,并来回揉搓抚弄,只觉有阵阵酥痒从胸前传来,不禁呼吸更急促了起来。

  好在这回宝玉吻的时候并不长,探春两片樱唇终于又可以大口吸气了,宝玉
却伸出舌头,在探春的耳朵脖子上来回亲吻游走,惹得探春嗤嗤笑着躲避。宝玉
也笑道:「好妹妹,让我亲亲吧。」

  探春笑道:「不行,二哥哥,好痒……呵呵……好痒……」

  宝玉哪里肯停?只仍追着亲吻探春的脖子,无奈探春躲得实在厉害,方又往
下。好在探春扔只顾得嗤嗤笑个不住。可哪只宝玉刚将一颗嫩嫩的乳首含在口中
,探春却猛的一晃身子,笑道:「二哥哥,那里……那里碰不得……呵……好痒
……二哥哥……」

  宝玉也不由得笑道:「三妹妹,我平日里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怕痒的?」

  探春一手护住脖子一手护住双乳,笑道:「我……我也不知,二哥哥,你碰
那处我便痒得禁不住……」

  宝玉却已悄悄松开了探春腰间的汗巾,笑道:「若是上头都痒成这样,下面
又如何?」说着将手贴着探春平滑的小腹探了进去。待到手指划上那处坟起的小
丘,触及一丛柔顺的芳草,抚弄了一回,方又朝下去,两根手指拨开两片嫩嫩的
肉唇,刚刚碰到中间含着的那颗肉珠,探春便犹如惊蛰一般,娇呼一声双腿紧紧
夹住了宝玉的手。

  宝玉笑道:「果然这里更是碰不得的,可我偏要碰一碰呢。」说着便将手指
活动起来,拨弄着探春的玉蛤。

  探春早笑的喘不上气来,口中只叫着「二哥哥,停手……」宝玉却越发觉得
有趣,索性将探春衣裤都褪了下去,跪在探春的两腿之间,使那两条纤细圆润的
玉腿不能并拢,方细细端详起那玉蛤来。只见上头一丛黝黑的耻毛柔顺的贴服在
耻丘上,两片薄薄的嫩唇上洁净异常,如同玉腿两侧肌肤一般白嫩细腻,微微张
开一条小缝,隐隐可见有些晶亮的水痕。

  宝玉看了一会子,叹道:「好妹妹,原来你这里竟是这般诱人……」

  探春扔在傻笑道:「二哥哥……不要……不要看了,羞煞人了……呵……啊
,二哥哥……不可以……哈哈……」原来宝玉早忍不住,去品尝那入口即化的尤
物来。这回探春更是吃不消,两条玉腿紧紧地夹住了宝玉的脑袋,却也无法阻止
宝玉的舌头在玉蛤上下滑动,将那源源流出来的处子特有的甜香蜜露。

  随着宝玉的舔吮,探春口中咯咯的娇笑逐渐变成了一下急过一下的喘息,两
只手也保住了宝玉的头。宝玉只觉得探春的玉蛤一张一合,惹得那肉珠也一跳一
跳的应和着自己的挑弄。宝玉大觉有趣,便更加了把子力气。

  探春再也笑不出声来,身子不住扭动,口中娇吟道:「嗯……二哥哥……哥
哥……我……不要……停,停下……」

  宝玉却将双手探到探春玉股之下,将其托住,舔得更起劲了。探春便如一只
青蛙一般,两条腿一蹬一蹬的抽动,嘴里发出赫赫的声音,随着宝玉嘴上速度加
快,探春也抽动的更快些。又过了一会子,只听探春尖叫一声,身子一挺,桃园
中一大股子蜜液喷洒而出,宝玉忙张大了嘴,将蜜液尽数吞了下去,直到玉蛤停
止了抽动,方起身,轻轻压在探春身一面轻轻揉弄探春的玉乳,一面轻呼道:「
三妹妹,想不到你这么轻易便泄身了。可受用吗?」

  探春这才强睁开眼帘,道:「二哥哥……我……我方才是不是好丢人?你…
…你不许笑话我。」

  宝玉在探春额头上轻轻一吻道:「傻妹妹,你可不知道,你那模样有多迷人
,哪里就丢人了?哥哥喜欢都来不及呢。」

  探春嘤的一声将宝玉抱住,羞道:「我不许你说。」

  又是一个热吻,宝玉方道:「好妹妹,都给我吧……」

  探春早发觉宝玉身下有个又热又硬的物件抵在自己的羞处,又不好意思开口
,只得红着脸点了点头。宝玉跪了起来,一手拨开两片嫩唇,一手扶正了早已硬
的不行的阳物,道:「好妹妹,会有些疼,我……我要进来了。」

  探春咬住自己的下唇,点了点头。宝玉方将臀股往前一送,龟头渐渐滑入了
那窄紧的小穴中,只进去了大半个头,便被薄薄的一层肉膜阻住了。宝玉不敢轻
举妄动,俯下身去,轻声在探春耳边道:「三妹妹,我来了。」

  探春抱住了宝玉的头,将两片香唇送了上去,双唇相交,更胜过千言万语。
伴着探春身子一颤,宝玉的阳物终于顶破了那一层隔阂,兄妹二人化作一体。

  「好妹妹,可疼吗?」宝玉不敢妄动,只将半截阳物留在探春身子里,细细
体会那处子破身之痛引来的小穴痉挛挤压着自己的阳物。

  「二哥哥,吻我,我还要……」探春眼角有些泪光,却不知是疼还是欢喜。

  又一阵缠绵湿吻宝玉方觉得探春小穴不再如方才那般痉挛,方轻声问道:「
妹妹,哥哥要动了,可还疼的厉害……」

  探春仍不说话,只轻轻嗯了一声,宝玉这才轻轻抽送起来,间或碰到了探春
玉蛤中的肉珠,便换来探春一阵哧哧的傻笑。

  「三妹妹」

  「嗯?」

  「你傻笑的模样也这般好看,爱煞我了。」

  「呵呵……」

  抽插了几百下子,探春的小学渐渐的适应了宝玉粗长的阳物,蜜液也流淌得
更多了些,滋润着二人的交合。宝玉抽送也更加快了起来,一下下撞在探春柔嫩
的花心上,使身下的佳人发出一声声娇喘。

  「二哥哥……」

  「嗯?」

  「好……好怪……呵呵……」

  「是不是里面痒痒的?」

  「嗯,抵道人家那处……好受用,再……再快些……」

  「好!」

  「呵……再重些……」

  「嗯。」

  「啊!二哥哥,好……好舒服。」

  「好妹妹,你的小穴好像在咬我呢,哥哥也好受用。」宝玉说着又快了些,
每一下都将阳物撞在花心上。

  「二哥哥,二哥哥……好美……」探春也轻轻上下摆动着美臀,迎合着宝玉
的抽插。「哥哥……我的亲哥哥,要……妹妹要飞了……」

  「好妹妹,亲妹妹,飞吧,哥哥带你飞。」宝玉本禁欲了这许多日子,早有
了泄意,如今见探春再没有破身的不适,便强咬牙关,又大力抽插了百余下,探
春果然再一次花心洞开,将处子头一遭的阴精悉数喷洒出来,宝玉只觉龟头一热
,也不由一哆嗦,将阳精都射在了探春花心上,阴阳交融,兄妹二人四肢缠绕,
紧紧缠在一处,便如化作一个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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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百零一回 遭报应世祖语成谶 弄玄虚警幻借灵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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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天色已亮,宝玉又轻轻吻了一下怀中熟睡的探春的额头,才悄悄起身,
将探春的被子盖好了,方自己穿了衣服出了门去。

  先来到凤姐屋内,也不敲门便轻轻进去了。凤姐仍在床上躺着,却是睡得并
不沉稳,听到门一响不由一下坐起来问道:「是谁?」

  宝玉忙到:「凤姐姐,是宝玉。」凤姐方出了一口气。宝玉坐在床上,将凤
姐揽在怀里道:「可是吓着姐姐了?真是该死。」

  凤姐苦笑一下,将头靠在宝玉胸口道:「天都亮了。探丫头呢?」

  宝玉脸上一热道:「还在睡着呢……」

  凤姐噗嗤一笑:「哟哟哟,快瞧瞧,可是了不得了,堂堂的宝二爷居然还会
脸红,啧啧啧,和自己亲妹妹……感觉如何?哼哼,有了小妹妹就忘了我这个当
姐姐的了不是?」

  宝玉急道:「姐姐,我怎的就忘了你?我……」

  凤姐笑道:「瞧你急得,难不成我还真吃三丫头的醋不成?再说,吃醋也要
宝丫头先吃吧?还有你这个姐姐那个妹妹的,再也轮不上我呢。」

  宝玉方知道凤姐是拿他取笑,心中也知道自己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过凤姐,
因笑道:「姐姐果然身子大安了,有心情说笑了。我这就让柳二哥去请大夫给姐
姐号脉。」

  凤姐摇头道:「果然没什么大事,只是老毛病犯了罢了。」

  宝玉道:「可是月红总不干净?」

  凤姐点了点头:「也不用管我,一时半会也死不了,这两日也好不了。倒是
先问问那个孙绍祖去是正经,看看能问出个什么,到底这忠顺王是冲着什么来的
?」

  宝玉道:「这事我去问就是了,姐姐身子还弱,看见了那厮自然生气,可当
心伤了身子。」

  凤姐笑道:「宝玉,你这是在说我心胸小?要不怎么就这么容易被气着了?


  宝玉嘿嘿一笑,将两只玉乳握在手中轻轻揉弄道:「好姐姐,我怎的会说你
胸小?我倒要看看哪里小了?」

  凤姐心下虽是喜欢宝玉这般黏着自己,口上却啐道:「小没脸的,说几句话
便没个正行。我要起来了,咱们去会会这个孙绍祖去。」

  宝玉这才松了手,却道:「凤姐姐,你先躺着,我去给你打水洗脸。」

  凤姐道:「小祖宗,可不敢劳你大驾。你平日里娇惯惯了的,哪里干过这等
伺候人的勾当?」宝玉却推门去了。不一会子果然端了一盆水来,又取了毛巾,
凤姐接了擦了脸,宝玉又按着凤姐,细细的给凤姐梳了头,仔细看了一回方点头
道:「在外头也没有那些脂粉,也就只得这样罢了。」

  凤姐心中一热,想在荣国府时候都是平儿等丫鬟伺候,和贾琏做了这么久夫
妻,贾琏都没如此对过自己一回,想起贾琏,心中又是一痛,忙站起来道:「走
吧,咱们这就去。」

  姐弟二人来至前头,果然找到柳湘莲薛蟠二人。柳湘莲又将二人引荐给寨主
,众人寒暄一阵,宝玉因问道:「孙绍祖现在哪里?我还有些话要问他。」

  薛蟠道:「正等着你问这厮呢,快些问完了我好狠狠地收拾了他。还有那个
贾雨村,要如何处置。」

  宝玉道:「你不说我倒忘了,还有这贾大人。」

  凤姐冷笑道:「哼,好个恩将仇报的小人,且先不管他,想还是孙绍祖知道
的事情多一些。」

  薛蟠答应着下去了。柳湘莲道:「这是宝兄弟家事,不如我们且回避回避吧
。」说着也带众人下去了。

  不一时薛蟠便连推带搡的将孙绍祖带了上来,来至大厅中间站定了。薛蟠一
脚踹在孙绍祖腿弯处,孙绍祖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孙绍祖平日里养尊处优惯
了,哪里受过这等罪,一晚上未曾合眼,又困又饿又怕,早没了平日里世祖的排
场架子,只想着这回只怕难逃一死,此刻见宝玉和凤姐都在前头坐着,也顾不得
疼,便哭丧着求饶道:「宝二爷,奶奶,您大人有大量,饶命啊!」

  凤姐斜了孙绍祖一眼冷哼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孙姑爷。」这句话正是
那日孙绍祖提审凤姐时凤姐见了孙绍祖所说的话,如今又再从凤姐口中说出时,
却是几乎将一口银牙都咬碎了。

  孙绍祖忙道:「正是在下,姑奶奶,还看在咱们亲戚一场的份上,好歹饶了
我一回。」

  还未说完,薛蟠早跳过去就一个大嘴巴:「谁他妈是你亲戚?」

  孙绍祖顿时左半边脸上便印上了一个掌印,却挡着脸媚笑道:「这位定是薛
大哥,你有所不知。我娶了咱们府上赦老爷之女贾迎春,如何算不得亲戚?」

  宝玉听了这话不由心中更怒,将桌子一拍站起来道:「你这无耻小人,还敢
说这事,我二姐姐那般柔顺一个金枝玉叶的大小姐嫁了你,哪里过得一日好日子
,你百般折磨,后若不是我将二姐姐救下了,只怕二姐姐早就死在你这禽兽手下
了!」又想着那时候迎春所遭的罪,身上的累累伤痕。再想起那日公堂上他强逼
自己鞭挞香菱,险些玷污了宝钗,不禁再也忍不住,走上前去一脚便踹在孙绍祖
胸口。

  孙绍祖哎呦一声往后仰倒,宝玉上前抬起脚就是一通没头没脑的踢打,一面
口中骂道:「让你欺负我二姐姐!让你欺负我凤姐姐!让你欺负我宝儿……」

  薛蟠也上前同宝玉一并狠踹,口中也道:「让你欺负我娘!让你欺负我妹子
,让你欺负我香菱!让你欺负我弟妹……」

  兄弟两个各踢了几十脚,直踢得孙绍祖满地打滚不住哀嚎求饶。凤姐只恐这
二人便这般将薛蟠打死了,急忙道:「宝玉且住,好歹先将话问清楚了再说。这
般将他打死了岂不便宜他了?」

  宝玉又狠狠的踹了一脚,同薛蟠这才住了手。二人喘着气,看着孙绍祖在地
上不动弹,宝玉也唬了一跳:「薛大哥,咱们不是将这厮打死了吧?」

  薛蟠抬脚拨弄了一下孙绍祖的脑袋,道:「没事,只是昏了过去。」说着从
屋外拎进来一桶凉水,劈头盖脸的浇在孙绍祖身上。果然孙绍祖一个激灵,转醒
过来。此时还未出正月里,正是冷时候,孙绍祖又穿的单薄,如今被冷水一激,
不由懂得面皮发情嘴唇发紫,竟似命都丢了大半,只是打颤,求饶都忘了。

  凤姐因问道:「孙姑爷,我还有几个事儿要问你。」

  孙绍祖这才颤声道:「奶奶……奶奶饶命,有话只管问……」

  凤姐道:「说,万岁到底是怎么崩的?」

  孙绍祖道:「是……是元妃娘娘下毒……」

  宝玉听了上去又是一脚道:「放屁,我大姐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来?」

  孙绍祖哎呦一声,忙道:「爷爷,爷爷饶命,小的确实不知情。只知道万岁
爷是在元妃凤藻宫中吃了一碗粥,不出一个时辰便死了……」原来忠顺王虽宠溺
孙绍祖,却也深知其为人鲁莽,因一些隐秘之事并未全告诉他。

  凤姐又问道:「你和忠顺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孙绍祖道:「王爷因膝下无子,便认我做了义子。」

  凤姐冷笑道:「这忠顺王精明过人,你是什么出身,又是个鲁夫,他如何能
任你做义子?可见还是不老实。」

  孙绍祖见凤姐这话一说,薛蟠便又挽起袖子似是要动手,忙道:「奶奶,你
且听我说……王爷他……他老来不喜女色,只好男风……只因见我长得壮实,便
……」

  凤姐哪里想到这对狗父子居然是这等关系,不禁脸上一热,啐道:「好了,
没人要听你们那档子事。呸,好一对没脸面的狗父子。」

  宝玉早忍不住了,插嘴道:「我问你,为何吕公公将妙玉和林姑娘带进宫里
去了?」

  孙绍祖一听宝玉又问起这二人来,忙道:「二爷,我确实不知。我只是奉命
去拿人,其他一概不知。」

  宝玉问:「那会子是怎么个情形?你细细的给我说来,若是差了一个字……


  孙绍祖忙道:「是,是。那日我带人将栊翠庵围了,只见那妙玉独自在禅房
打坐,我请她同我一起去,哪知这档口吕公公便带了人来,说要将人带走。我只
得说这是贾府同犯,吕公公听了就骂大胆,使人抽了我十几个大嘴巴……我一时
也懵了。哦,对了,吕公公对那妙玉倒是十分恭敬,还说什么……请格格回宫,
想那妙玉果然是个格格?」

  宝玉凤姐二人听了这番话不由都一愣。凤姐问道:「你可听得真切?」

  孙绍祖道:「回奶奶,再不敢有一句瞎说。」

  凤姐看向宝玉,问道:「宝玉?」

  宝玉摇头道:「妙玉姐姐并不曾同我提起过……只是,只是每次问起她的身
世来,她总是叹气,又说不能说,难道其中果然有隐情?」

  一时二人都低头不语,孙绍祖也不敢出声,倒是薛蟠先忍不住了道:「宝兄
弟,这还不简单,等回京了去宫里找到那个吕公公一问便知。何苦在这里胡猜?


  宝玉听了苦笑道:「薛大哥,这宫里怎的是你我这等人说进就进的?大哥说
得也是,任凭咱们在这里只怕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又转向孙绍祖道:「
我再问你,我宁荣二府到底哪里得罪了忠顺王,要如此迫害我们?」

  孙绍祖道:「二爷,这我也不知。」

  宝玉又问:「我荣国府内一众人要如何发落?」孙绍祖哪里敢说只等定了罪
便将男丁都砍了,女眷都让他占为己有?只得哆嗦着摇头。宝玉大怒,上去又是
两脚,喝道:「那老东西不是你的姘头吗?如何你这也不知,那也不问?如何便
只想着欺负我府里的姐妹?」

  凤姐道:「宝玉,这人是个浑人,若我是忠顺王,只怕这等机密的事我也不
会告诉他知道。」宝玉这才罢了。凤姐又问:「我再问你,那日在狱神庙内,你
是如何想起当着……当着……当着贾琏问我的?」凤姐想这孙绍祖是粗人,定想
不出这些花花肠子,定是有人背后给他出主意。

  孙绍祖答道:「回奶奶,都是那贾雨村说的!」

  凤姐点头道:「果然是他。我再问你,你……你既然答应了我放了宝玉,为
何又出尔反尔?」

  孙绍祖听了心中一激灵,忙道:「奶奶明鉴,我,我果然是想就便放了宝二
爷,只是还未等我说话,那吕公公便又来,将宝二爷接了去。」

  宝玉冷笑道:「哼哼,我却不知,原来你是想放了我呢。我只当你是想将我
打死,再羞辱我的宝儿!」

  凤姐指着孙绍祖鼻子道:「那日你还口口声声发下誓来,说你若食言,便成
日里让驴操,可是有的?」

  孙绍祖一听脸都白了,不住磕头求饶。凤姐也不理会,只朝宝玉道:「我问
完了,宝玉你可还有话问?」宝玉摇头。凤姐朝薛蟠道:「将他带下去吧,让咱
们再见识见识这贾大人。」

  薛蟠便拎着孙绍祖狞笑着往外走。凤姐拦住道:「且不要害他性命,只怕日
后咱家平反,还要用得着他。」

  薛蟠道:「姐姐只管放心,我只要他半条命就罢了。」说着已是出了门,喊
道:「来人哪,将那个贾雨村带上来,再将后头那头拉磨的驴给我牵了来,找条
板凳,将这厮捆在上头……」

  不一时贾雨村被带了上来。贾雨村却不比孙绍祖那般惊慌,走上厅来躬身先
行了个礼道:「琏二奶奶,宝二爷,可好。」

  凤姐冷笑道:「好得不能再好了。多谢贾大人挂记。」

  宝玉也道:「贾大人,你如今只装作没事人一般,竟不会脸红吗?」

  贾雨村道:「宝二爷,想是咱们之间有些误会?」

  宝玉道:「果然是有些误会,本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竟是这等恩将
仇报的小人。想当初你不过是一个被革了职的小吏,若不是当初林姑父一封荐书
,我家老爷在上头极力举荐,哪里便有你的今日?可你如何脸色变得这般快,我
家里刚坏了事你便帮着那忠顺王糟蹋我们?」

  贾雨村忙道:「二爷,莫生气,我也是人在矮檐下……趋吉避凶者为君子,
况且我真未在忠顺王面前说过些什么。」

  「净是些胡说!你若不说,他们如何能拿的到我薛姨妈同宝钗!又如何能将
我那些事都归结的那般清楚?」凤姐听他还在文绉绉的狡辩,不由怒从心起,将
桌子一拍怒喝道。

  贾雨村吓得一激灵,却仍故作镇定道:「琏二奶奶息怒,果然不是我说的,
你想,我却是和贵府走动频繁,只是只和大老爷二老爷一处说话,哪里知道您那
些事呢?这些话都是兰公子所说,确实与下官无关。兰公子一心孝顺,恐其母受
了委屈,方将所知道的事儿都说给他们听,和下官再没有一点关系……」

  宝玉听了喝道:「住口!兰小子才多大?再者,想必也是你出的主意,是你
知道兰儿最孝顺,方让他们去抓兰儿问话,你又从中挑拨……」未等说完,只听
外头孙绍祖啊哟一声惨叫,随之又是一阵驴鸣。三人都是一惊,贾雨村更是唬得
双腿直打颤儿。

  薛蟠哈哈大笑着走进来道:「宝玉,弟妹,快去外头看好戏,孙绍祖那厮不
是想让驴日吗?今儿薛大爷便成全了他!」

  饶是凤姐正在气头上,不由也噗嗤乐了,咬牙道:「这厮,真是活该!」

  贾雨村忙面向薛蟠道:「薛公子,别来无恙!」

  薛蟠瞥了一眼贾雨村道:「怎的?我难不成和你有交情?」

  贾雨村笑道:「薛公子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了。难不成你忘了,你进京前在金
陵因同冯渊挣一丫鬟,将人打死一事?」

  薛蟠知道贾雨村所说乃香菱一事,点头道:「我知道。」

  贾雨村道:「可巧儿我上任之后任就到了金陵,是我将此案了结的。」

  薛蟠哈哈一笑道:「好,既然你帮衬过我,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你这一
回便是了。」贾雨村大喜,忙躬身致谢。薛蟠摆手道:「也不用谢我,虽然你挑
唆了贾兰将我娘我妹和香菱都抓了去,好在吉人自有天相,他们娘儿几个都无事
便好。」

  贾雨村一抱拳:「惭愧惭愧,令堂等的事,实在不怪下官,都是兰哥说的。
薛公子果然是大人有大量……」

  薛蟠笑道:「你也不用在这儿溜须拍马尽捡着好听的说。我只说我不与你计
较,至于宝兄弟凤姐姐要如何,我可管不着了。你要拍,还是先拍拍他们两个是
正经。」说罢又是哈哈大笑:「想不到这等奸诈小人,也有被我这呆子耍了的时
候,哈哈哈。」一面笑着又往外头看戏去了。

  贾雨村不由又气又怕,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宝玉道:「这厮只怕是今日才
投了忠顺王的,想是也不知道什么内情,姐姐可还有什么话要问?」

  凤姐摇头道:「没什么要问的了,快将这人带下去吧,在这儿看着没的让人
恶心。」贾雨村这才再沉不住气,忙不叠的求饶,薛蟠命人将其带下去,如何发
落不一一细表。

  宝玉因惦记着凤姐身子还弱,又挂记着探春。便要同凤姐往后头去。刚抬步
柳湘莲却进来道:「宝玉,外头有个女子要见你……」

  宝玉不由一愣,心道:「怎的有人知道我在这里?还是个女子?」因问道:
「不知长得什么模样?」

  柳湘莲刚要说话,却听外头一阵笑声道:「怎的?难不成长得不够俊俏你便
不见了不成?」

  宝玉听了大喜,忙紧走两步迎了出去,一把将外头女子抱住了道:「幻儿,
如何是你?」

  来人正是警幻。警幻咯咯一笑,小蛇般一扭身子,便钻出了宝玉怀里,白了
他一眼道:「光天化日这等搂搂抱抱,成什么体统?」一面说着,却走到凤姐跟
前,轻轻抚摸凤姐的脸道:「瞧瞧,瞧瞧,凤丫头竟憔悴到如此地步,可真是让
人心疼呢。」

  柳湘莲见众人都熟识,便也不答话又退了出去。倒是凤姐一愣,看宝玉和她
如此亲昵,又似乎和自己颇为熟识,偏偏却想不起来是谁,只得笑道:「这位…
…这位妹妹是谁,瞧我这记性,倒是记不起来了……」

  宝玉笑着将二女一左一右的都搂住了,在二人香腮上各亲了一口道:「凤姐
姐,这位就是警幻仙子。幻儿,这是凤姐姐」

  警幻啐道:「呸,还用你废话?我若是连凤丫头都不认得,这几千年不白活
了?」

  凤姐听了大吃一惊,一双凤眼睁的大大的道:「你……你就是宝玉常说的那
个警幻仙子?」

  警幻笑着在凤姐脸上拧了一把道:「凤丫头,要叫姐姐。」凤姐见这警幻似
是比自己还要年轻上几岁,却要自己喊她姐姐,一时有些叫不出口,又想着这警
幻仙子若真如宝玉所说是天上的神仙,如何这会子便和凡人一般模样?警幻见凤
姐呆呆的望着自己,一笑道:「你此刻不信也罢了,咱们先去看看探丫头吧。」

  却说探春因昨夜里惊吓,又被宝玉弄得浑身酥软,不觉一睁眼天色已是大亮
,见宝玉不在身畔,想着宝玉自然是有事情要问,便起身穿好衣服,略洗了把脸
,在梳妆台前坐定了,只见镜中的自己秀发有些散乱,想起今儿早上同宝玉一番
云雨,不觉脸上已是烧的绯红。忙定下神来,正要梳理,门却被推开了,宝玉先
进来道:「三妹妹,多早晚起来的?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探春一听是宝玉,心中欢喜,却又有十分的害羞,正不知如何面对这个看着
自己长大的亲哥哥,却见凤姐也跟了进来,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探春自然猜得
凤姐是知道了自己同宝玉之情,一张脸红得几乎滴出血来,刚要站起身来给凤姐
请安,却见凤姐身后又转出一人来,却不认识。

  那人自然便是警幻。警幻转进去便拉住了探春的手道:「探丫头,如何,这
回可老实了吧?还想着在外头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不?」

  探春不由一愣,转过头去看着宝玉道:「二哥哥,这位姐姐是?」

  宝玉笑道:「三妹妹,你可还记得我昨儿跟你说咱们都是离恨天上的?这位
便是离恨天中掌管孽海情天的警幻仙子了。」

  探春哪里肯信,自以为昨儿那些话不过是宝玉哄自己,今儿又找个人来冒充
什么仙子,正要说话,警幻却已经开口了:「你们两个丫头,身子都给了宝玉,
自然忘了我这个姐姐的好儿,看回头不好好收拾你们两个小蹄子。」

  一句话说得两个人脸上都是一热,探春不肯服输,因回嘴道:「你可真是个
仙子?我怎么看着和凡人一般模样呢?该不会是二哥哥在哪里找来的,哄骗我来
着……」

  话未说完,宝玉同警幻都笑了出来。宝玉道:「好妹妹,哥哥什么时候有骗
过你不成?」

  警幻也笑道:「探丫头下了凡还是这等脾气,眼睛里揉不得一点沙子。也罢
了,你且看。」说着摇身一转,再回过头来时,已是化作了探春的模样,只是衣
着未变。那警幻化成的探春轻轻抱住了宝玉的腰肢,柔声道:「二哥哥,我也想
……想你对其他姊妹那般……那般对我……」

  探春听了这话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只见宝玉怀中那人不论长相还是神
情甚至说话的语气竟都和自己无异,而那句话正是自己和宝玉所说的话,竟是一
字不差。刚发呆,却见警幻又将自己抱住了,一张嘴竟是宝玉的口气:「三妹妹
,都给了我吧。」

  探春听了更是羞得不行,口中只道:「你……你……不许说……」

  正自尴尬,宝玉忙将两个探春一左一右的抱了,一人亲了一口道:「好幻儿
,别闹了,再闹三妹妹怕是要急了。」嘴上虽是说,却将二人都轻薄了一番。警
幻方笑着一扭身子钻出宝玉的胳膊,再一转身,又变回自己的模样。

  宝玉也收起一番嬉皮笑脸的模样,拉着警幻坐了问道:「好姐姐,怎的这几
个月都不见你?」

  警幻道:「难不成就你成日里忙的,我就没有点自己的事情?」

  宝玉听了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搔了搔头道:「幻儿,这回我们府上遭此大祸
,可还有转机?」

  警幻却说道:「早已注定,你可还记得可卿刚离了魂那会子在太虚幻境我与
你说的话?」

  宝玉摇头道:「早有些不记得了,好姐姐,你快再跟我说一回,再教我如何
能过得这一关。」

  警幻一笑,看了看一旁傻傻听着的凤姐和探春,道:「你只要仍这样就好了
。反正这些女儿的命,还要靠你了,我却不能多说。」

  宝玉知道警幻一向如此,如再追问,定要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之类的,因说
道:「好姐姐,好幻儿,只是有一件事,你可必须要告诉我。」

  警幻笑道:「你别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问了我也不说。」

  宝玉哀求道:「好姐姐,你快告诉我,颦儿和妙玉到底如何了?」

  警幻却将手伸到宝玉面前道:「借你通灵宝玉一用。」宝玉忙将怀中的玉解
下,放在警幻手中,正想着警幻意欲何为,哪知警幻看也不看便将玉放入袖中,
却拉起凤姐的手道:「凤丫头,你脸色也太差了些。」

  凤姐道:「不妨事,只好生将养便是了。」

  警幻轻声道:「如何不妨事,你这病是因何而来,宝玉不知,我却是知道的
。还是早早去了根才是正经。」

  凤姐听了这话不由一惊,她这病根子虽是在王家当小姐的时候便有,可来贾
府这几年早就好了,只因后来同宝玉好了,却不小心腹中有了宝玉的骨血,又不
敢告诉别人,只得自己悄悄服了虎狼之药,将腹中胎儿堕下,哪知从那儿之后下
身便隔三差五的有些症候,却也只能有苦自己偷偷往肚子里咽。此事只有平儿一
人知道,平儿本和凤姐一心,又千叮咛万嘱咐平儿万万不可让宝玉知道。平儿自
然不会说。如今被警幻这般一说,凤姐不由一惊。

  警幻却一笑道:「你这只因你自己混吃药,闹了个宫虚,你又要强,自然有
些脾虚,故而方有这些症状。如今守着这个人,怎的还总不见好?」说着白了宝
玉一眼。

  宝玉因问道:「凤姐姐在府里害了病都是请太医来医治的,如何又乱吃了药
?」

  凤姐因不想让宝玉知道自己私下坠胎,因支吾道:「不过是信了外头江湖郎
中的偏方罢了。」警幻一笑,也不点破

  宝玉听了这些,忙道:「都说我是那至阳之人,难不成我这阳能中和了凤姐
姐的寒?」

  警幻一笑:「连妙玉那等至阴之人都奈何不了你,更何况凤丫头?好了,我
还有事,就要去了。」说罢起身就要往外去。

  宝玉哪里肯放,忙拦住道:「好姐姐,怎的这般急急地就又要去了。好歹再
多坐上一会子,我还有好多话要说。」

  警幻笑道:「你问了我也不说,何苦来?我这身子你也沾不得,再说,凤丫
头和探丫头都在呢,还喂不饱你不成?」调笑一番,又正色道:「好了,我这还
有要事呢,你若是给我耽搁了,只怕日后后悔的是你自己。」宝玉这才松了手。
警幻在凤姐和探春额头上都轻吻了一口道:「两位妹子保重,姐姐去了。」说罢
转身就要去。

  宝玉拦住道:「幻儿,我的呢?」

  警幻白了宝玉一眼道:「脸皮越发的厚了。」却也轻轻扶住了宝玉的头,刚
要轻吻,宝玉却一把将警幻拥在怀中,一张大嘴便压了下去。一番湿吻,两只手
更是上下各行其道,将警幻凹凸有致的身子都摩挲了一番,直惹得警幻娇喘连连
,凤姐探春二女早已别过脸去不敢再看。

  凤姐还好些,探春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那情形可以转过头去不看,可警幻那
苏媚入骨的娇吟却是挡不住,直听得探春不禁心跳加速,心道:「这女子如何这
般狐媚……却不知我又是如何情形……」正想着,却觉得腰身一紧,已是被宝玉
抱住了。探春推了一下宝玉道:「去,抱你那幻儿去。别在这儿纠缠我。」

  宝玉哪里会被探春推开,笑道:「哟,三妹妹吃醋了。来让哥哥闻闻看酸不
酸?」说着便将鼻子凑到探春的耳垂和脖颈处一面嗅一面用舌尖轻舔。

  探春吃痒,一面笑着躲避一面道:「二哥哥,别闹,这大白日的……」

  凤姐也在一旁笑道:「好妹妹,你是才跟了他,不知道这浑人有多腻歪人呢
。好了,你们闹吧,我要回屋子歇歇了。」说罢便要去。

  宝玉却放开探春,将凤姐抱住了道:「好姐姐,你急急地要去哪儿?」

  凤姐白了宝玉一眼啐道:「呸,这会子我在这儿不是坏了你情趣?你是脸皮
厚的,三丫头难不成也和你一般?」

  宝玉笑道:「好姐姐,这会子只怕你是哪儿也去不得了。」说着已将门关了
,一双手已探进了凤姐衣襟内。

  凤姐道:「宝玉,别混来,我……我身子还不干净呢。」

  宝玉笑道:「方才幻儿不是说了,你这病症正要我来给你治呢……」

  凤姐一面躲避一面口中道:「即便是能治得了,也不急着这一时半刻的,这
大白日里,又是在别人宅子里,哎,宝玉,你……你放手。」说话间已是被宝玉
按住了,不一时衣衫已竟凌乱不堪了。

  探春红着脸道:「二哥哥,凤姐姐,你们……我且回避一下吧。」说着便要
往外头去。

  宝玉却是伸出一只手来拉住了探春的胳膊,笑道:「好妹妹,亲妹妹,你又
到哪里去?不如好生看着我给凤姐姐治病可不有趣?」

  探春忙道:「我……我不看……我……」一面说着,却被宝玉拉拽着往里屋
去了。

  来至床边,宝玉先将凤姐推倒在榻上,自己骑了上去,又将探春也拉过来,
一手按住了凤姐儿的一刻玉乳不住揉搓,另一手环住了探春的柳腰,便用嘴将探
春两片樱唇堵住了。一番口舌功夫,探春的身子愈发的绵软了。宝玉稍稍用力,
使探春也挨着凤姐躺下了。探春凤姐不约都同时扭头看了对方一眼,不禁都脸上
一红,忙转过面去。

  宝玉笑道:「凤姐姐,三妹妹,你们平日里在府上都那么熟识,怎么这会子
倒是都腼腆起来了?不如趁着今日咱们都好好亲近亲近吧。」说完只见一件件衣
衫从帐子里纷纷被抛了出来。一时屋内各种风流事迷离音都混在一处。

  真是:莫道兄妹情深,休说姊弟意切。都云作者无节,谁知看官龌龊?


[ 此貼被davyqiang在2015-02-04 19:0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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