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糖大肠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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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初显锋芒
第一章 擦肩而过 风波过后,几人之间的感情反更亲密了许多,原本彼此间因陌生而形成的自然藩蓠,在谈说笑骂间不知不觉消弥无形。 炎荒羽的话依然不多,只十分注意地倾听诸、林、吕、武四人不停说笑,以图尽量使自己接近这些同龄人的思维和语言方式。这期间,因武勇出去方便,再回转来时,为避免麻烦,诸乌玫便顺着次序坐到了他的坐位上,让武勇坐到了自己的位子。这样一来,便成了炎荒羽同诸乌玫靠在一起了。由于彼此间已经消除了介蒂,因此林凌、阿光和武勇也没在意。倒是炎荒羽灵异的六知却觉出诸乌玫的眼角眉梢分明掠过一线不易为人所察觉的窃喜。 说实话,他们谈的话题炎荒羽实在是无法理出一个头绪来,感觉上乱哄哄的。期间不时夹杂一些古怪的名词以及发音离奇的人名,直听得他头昏脑胀、毫无兴趣。但究其最后想争论表达的意见,却不外乎就是对某人的看法好坏而已,而那些发音离奇的人名,就是他们议论的焦点了。 时间稍微长一点,四人便觉察出炎荒羽的异样了。见他老是含笑倾听,从不作声发表自己的意见,阿光便忍不住开口了:“炎荒羽,怎么你总是听,不说说你的看法呢?你觉得是‘开文’唱的比较好呢?还是‘米龙泰’人气更旺呢?”阿光在四人中明显处于核心,他这么一说,其他三人自然便齐齐将注意力转向了炎荒羽。 炎荒羽登时便觉着背后虚汗沁了出来。 天哪,那个什么“开文”,又或是“米龙泰”的究竟是何方神圣,他是连名字都未听说过,更不要说对他们作什么评价了! “呃……这个……”炎荒羽不禁结舌起来,一时竟无言以对。 “我想他们两个都不算好,我更喜欢‘雪梨秋棠’!”突地一个清脆如银铃一般的声音从过道一边传来,登时将五人的视线一齐吸引了过去。 众人眼前一亮!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模样绢美精致、娇俏可人的少女,如画的瓜子脸上一双亮晶晶的瞳眸里好似盛着两颗晨曦的朝露一般剔透流转,窈窕的娇躯上罩着一件胭脂红的长衣,更衬得她雪肤中透着迷人的晕红…… “小浓,不要乱讲,这样不礼貌的……”一声厚重而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在一旁响起,这才令阿光等正处在呆怔中的一班人回过神来,意识到在那美丽的少女身旁,还有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这一注意之下,阿光和武勇顿时自惭形秽起来。 想不到那个叫“小浓”的少女身边的男子居然是如此一个俊伟不俗的人物! 那男子虽只简单地披了一件风衣,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气势十足!那一头黑亮的乌发随意地垂下了一缕在宽阔的前额,浓眉下面两道深邃的目光更是看了令人心生退畏。 “嘻,启鸿哥,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啦!”那叫“小浓”的少女似是习惯了这种语气,只俏皮地吐了粉红的小舌头,无所谓地笑分辩道。 “好啦好啦,快回去吧!别胡闹了……”那叫“启鸿哥”的男子一脸无奈地摇摇头,似颇为紧张眼前的少女,语气中带着央求道:“别让赵姨着急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哼,又拿我妈来压我……没出息……真烦死了,头等舱有什么好的,都没几个人……”只见那少女纤眉微蹙,不情不愿地向前走去,那男子自是在一旁好言陪笑。 见两人走远了,阿光等人终于吐出一口气来。 “妈呀……我这才知道什么叫做天生一对,地设一双啦!真是没得话说……”只听诸乌玫首先忍不住啧啧轻叹道,那眼神中满是神往和羡慕。 “唉,就是啊——对了,阿光,你看你,前面弄什么不好,偏要染得黄不黄、黑不黑的,真是难看!你看人家多好,那头发就黑得好酷的……”林凌也不禁对身边的阿光小声评头论足起来,那刻薄的用词听得阿光登时脑门便涨起了青筋,声音也不自主地大了起来:“那你……你怎么不看看人家,那个……那个‘小浓’的,人家多……”“多什么多什么?你说多什么!”林凌辞锋凌厉,岂容他将难听之言说出口。立即便抢过了话头,咄咄逼人地质问起来,竟一下迫得阿光气急败坏偏又不好得发作出来。 “算啦!吵什么吵——”一旁的武勇及时打断了二人火药味颇浓的对话,低声插进来提醒到:“你们两个在飞机上吵什么?这么大声音,让人听见了好啊?真是的,为了两个不认识的人也要吵,烦不烦啊!” “就是啊,这未免太不值得了,”毕竟是好朋友,从起初的情绪震动中清醒过来后,诸乌玫也劝起了二人:“其实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呢?绣花枕头也不是没有的……”那后半句话里酸溜溜的意思却在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 四人在那里嘀嘀咕咕,炎荒羽却有些失神。 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不知是否神经过敏,他总觉得那刚才离开的一男一女给他带来一种亲切熟悉的感觉。仿佛他们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纽带联系着一样。 但他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根本是头一回见到这两个人。 可是这种感觉却是那么清晰地存在着,这令他感到十分困惑…… 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不是因为这种感觉中所蕴含的熟悉、抑或说亲切他不喜欢,而是那一男一女在看他眼神时流露出来的某种敌意——对,没错,就是敌意——令他不快。 在山里同野兽生活得时间长了,人兽之间彼此也会产生“熟悉、亲切”的感觉。但这种感觉,是一种敌对双方相互依存带来的:人,固然需要一定的猎获来满足自己的需求,而野兽,在遇到人时,也自然地欲食之裹腹而后快。 同龄的孩子还没有多少这种体验,而他,炎荒羽,却因着修习九公所授“混沌诀”的缘故,很早的时候就一个人在深夜里,在深山老林里,多次面临了死亡的危险…… 时间长了,他所见到的一双双流露着贪婪、愚蠢、凶狠的野兽目光便也变得熟悉和亲切起来。那种感觉令他兴奋,令他刺激…… 但现在他却不想在这里有这种感觉。因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他是个弱者,是个没有多少依凭的弱者。在山野里,他尽可发挥他的六知异禀,去避开一切的危险;但在这里,他无路可逃,因为他有责任需要承担,有承诺需要完成。 惊讶。震撼。激动。困惑。怀疑。 诧异。惊奇。迟疑。紧张。仇视。 那少女和男子在看到自己时目光中产生的瞬间变化一丝不落地尽摄眼底。 炎荒羽不明白他们为何会这样看自己,但无论如何,他们这样做令他极不舒服。 他们会是什么人呢? 他沉思着…… “喂,炎荒羽,你觉得那两个人怎么样?”正想着,突然一边的骼膊被轻轻撞了一下,诸乌玫在旁侧小声地问道。 炎荒羽愣了一下,回头看看她,却正好见到一张媚然含笑的娇靥。 “什么怎么样啊?”炎荒羽心中一动,暂且抛却心中的疑问,将脸转向诸乌玫笑回问道。 见炎荒羽明亮的双眸灼灼地看着自己,诸乌玫的脸儿不期然“腾”地一红,随又慢慢地消褪。一时间不由自主地眼中含娇带媚起来,声音也愈发地柔了:“就是……就是他们……嗯……”说着,那眼神渐渐地浮起了一层朦胧。 炎荒羽笑笑,语带双关地道:“他们很好啊,你看,连阿光和林凌都这么看呢!”说着还笑着向阿光、武勇和林凌点头交换了一下友好的目光。 诸乌玫立时醒觉,这是在公开场合呢!自己未免有情得有些过了。想及此,她马上恢复了常态,目光也重新清澈过来,笑掩饰道:“嗯哪,就是呀,他们真的看上去很般配哩!”说着迅速向炎荒羽飞了个眼色,个中感激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炎荒羽见她机灵,心中也自欢喜,不知怎么,他一下就把诸乌玫同明秀联系在了一起,同时心里竟有些戚戚切切的感觉。 “哎呀,怎么还没到啊?坐飞机都这样慢,真是的……”林凌看上去心情不太好,语气中也带着些焦躁。 “就是,还不如先睡一会儿呢!”诸乌玫不知为何,立即接过了她的话头,紧跟着便揭起了膝头的薄毯,往身前一搭,从前胸及两肩盖了下来。 看来诸乌玫的这个提议很合乎其余三人此时别扭不豫的心情。话刚说完,阿光、武勇和林凌便先后效仿着行动了起来——那彼此间的脸色却着实不怎么好看。 炎荒羽怔了一下,便也只好随着他们的样子,也搭上自己面前的薄毯,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轻轻的鼻鼾声便自左右响了起来。 毕竟是孩子,疯闹过后,便说睡就睡了…… 咦?这是什么! 炎荒羽正怡然自得地沉浸在自己的混沌天地里,忽然间,觉得有一样东西拱拱摸摸地悄悄伸进了自己的薄毯下面! 一怔的同时,他的右手已经迅疾如电地捉住了那东西——居然是一只柔软滑腻的小手! 怎么? 炎荒羽的眼睛倏地睁开,心神也从灵识的海洋中脱跳到现实中来。 他的目光触到了诸乌玫湿湿微睨的瞳眸。 心脏立刻剧烈地跳动起来! 炎荒羽已经历过诸多女性的“洗礼”,对男女之情的经验可说要比同龄人要丰富得多。现在见诸乌玫如此眼神,哪里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呢?当下心思跃跃,便以双手握住了那只探过来的小手,轻轻地摩挲抚弄。 诸乌玫早已红晕双颊,脸上现出少女的羞涩表情,但那眸子却始终看着炎荒羽,并没有因羞涩而有所转移。 炎荒羽见她小脸上薄薄的一抹绯红甚是动人,不禁心中更加活泛起来。突地他念头一动,想到了一个促狭的方法。 他暗暗调动“混沌心诀”,将真元自合拢的双掌间透出来,一面继续把玩,一面沿着诸乌玫小手的嫩滑肌肤渗将进去。异乎常人的灵敏六知已通过她腕间脉动的寸关而将诸乌玫全身的情况尽皆了然。又再抚弄把玩一会儿后,他便将重点放在了诸乌玫小手的十宣穴上了。 要知道,人手上最为敏感的部位便是人的指尖了。常言道:十指连心。其实就已经道出了十指在人体接触外界时所具有的无法替代的强大功用。而炎荒羽在修习了“混沌诀”之后,对这一点的体会就更加深刻了。虽然现在他一旦有意识地流转“混沌真气”后,周身上下各处便均可达至灵觉毫无分别的地步,但无论如何,这十指的作用却因用得最多,而变得格外的要突出一些。一件物体只要他随便一摸,便没有什么细微的区别变化可以从他“物过囿形”的六知下忽略地去。而这一切,其实都要拜十指指尖的“十宣穴”所赐。没有这“十宣穴”连心的通道功用,这十指也不过就同十根脚趾一样了,远不会有这样强大的作用。这也是为何一些盲人可以通过长期的训练而仅凭指尖便可识辨细微的凹凸纹路。 但一般来说,普通人的“十宣穴”却是处于关闭、半关闭状态的,在日常生活只发挥了它功用中的极小一部份,而炎荒羽在修习“混沌诀”,打通了十根手指的“十宣穴”后,却知道它的妙处所在。正如老话说的“十指连心”,对炎荒羽来说,这句话里的“心”却有它另外的一层含义,即人的心灵、灵神。通过对这“十宣穴”的适当接触,会对人的心神起到安抚、松懈的作用;另外更重要的一点是,如果手法得当的话,还会强化人的潜意识,令其上升至表面的思维。炎荒羽虽不知心理学为何物,但在修习的过程中,却已不知不觉地用上了其中的一些东西。在阿玉、阿瑶,甚至若兰姐姐等人的身上,这一由修习“混沌诀”时悟出的奇妙方法从未令他失望过,每一次的结果都让他十分的满意。 现在,他又将这一早已烂熟的方法运用到诸乌玫那情窦初开少女的敏感小手上,其结果自不待言了。 就在诸乌玫面红耳赤,感觉春意昏昏的时候,一个柔软温和的女声自武勇身边响起: “这位同学,请问你知道还有多久才到署安吗?” 炎荒羽停止了手里的活动,睁开了眼睛,同时迅速将诸乌玫绵软滚热的小手塞回了她自己的薄毯中。 阿光和林凌也睁开了眼,向那说话的女人望去。 问话的是一位面容端庄柔美的中年妇女,虽她说话时面上带着笑容,但那来回扫视的目光却显示出她的精明和干练。 炎荒羽的心“突突”地连跳了几下——他敏感地察觉到,这位看去面目和善的大婶分明对自己十分留意! 今天是怎么啦?为何总有人对自己抱以异样的神态呢?他心里纳罕起来。 “对不起啦阿姨,这个你应当去问前面的空姐。问我们可就问错人啦,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呢!”武勇甚有礼貌地抬头回答道。 “是啊!” “我们也急呢,怎么还不到……” 林凌和阿光也出声帮腔,诸乌玫因炎荒羽的缘故,仍身心软绵绵地,故而只注目相视,并未作声。炎荒羽心里有事,自更不会搭话了。 “哦……对不起了,我回头去问前面的小姐去……”那中年美妇忙陪笑点头应道。炎荒羽却注意到,虽然这么说话,但她却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果然,欲言又止地看了看炎荒羽后,她果然又开口了:“怎么?你们几个是同学啊?也是回署安的?”说话间,有神的双眸在五个坐着的孩子身上仔细地来回扫视。 炎荒羽心里那种不妥的感觉越发明显了。 在“混沌六知”里,他唯有“心心相应”这一精神层面上的感知能力相对不济,但仍有着大异常人的灵觉。虽说远未达到“心心相应”的高级境界,可是对于一些表层的精神感应仍要比一般人来得敏感,特别是经过猛兽出没的山野生活磨练,他对危险征兆的感应尤较普通人要灵敏几分。 同前面离开的那两个少男少女一样,他在这个中年大婶的目光中也觉出了不友善的信息! “没错啊,我们是一起的呢,这次是出门去旅游的!”林凌笑着抢插进来道——无意之中,将炎荒羽也一起带了进去。 “哦……”那中年美妇似有些失望,又似松了口气,面上神色放缓了下来,“那打扰你们了,我到前面去问她们……”说着,她掩饰地朝走道另一头的空中小姐扬了下脸,又转过来冲几人笑笑,便施施然去了。 不露痕迹的交谈并未引起阿光等单纯的少年人注意。但对炎荒羽来说,心中却着实不快,如梗了块东西在心间。 自问同先前的那一男一女,以及适才的这位大婶并不相识,为何他们对自己的神态会这样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自己过于神经过敏?他不禁隐隐自惑。 短短时间里在他身上发生的变故已使他心智过早地成熟,对未来的无助更令他对身边的一切极其敏感和多疑。 “炎荒羽,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呢?”诸乌玫轻轻地以臂肘碰了他一下,关心地问道。 炎荒羽一震,惊醒了过来! 不好了,自己怎么又在发呆了呢?甚至于还被人看出来了! 他忙振作一下精神,勉强笑了下:“没有啊……大概是坐的时间长了点吧……”他这样自我掩饰道。 “嗯,有可能的,猪妹,飞机坐得不多的人,有时会有这种不适应的情形的——你不要打搅他,让他闭上眼睛靠一会儿就会好的。”毕竟是女孩子心细,继诸乌玫后,林凌也注意到了炎荒羽面色的异样,便关切地分析提议道。 “就是啊,我头一回坐飞机的时候还耳鸣呢!后来才知道是空气压力变化造成的……”武勇也凑起热闹来。 阿光嘴角不屑地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但看了看林凌,又看了了炎荒羽,终压了下来,转而也安慰起炎荒羽:“是啊,你躺得低一些——来,我帮你把座位放下来……”一边说,他一边动手替炎荒羽将椅背调整妥当。这回诸乌玫不但没有给他白眼,相反还赞许地冲他耸了耸可爱的鼻头,登时令他飘飘然有些忘乎所以。 炎荒羽被他们弄得反有些不好意思,但一时也不好多说什么,张了张嘴,想了下,索性顺着他们的意思,将两眼一闭,向后靠了下来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他便听到身边的几人呼吸也逐一平和下来,便知道他们也闭上了眼睛。 …… 忽然间,炎荒羽感觉身边诸乌玫的呼吸有些不匀,身子也窸窸窣窣地不怎么安静。正奇怪间,便觉靠向她一边的骼膊被撞了一下,一怔下,他睁开了眼睛,侧目向身边可爱的小胖妹望去。 迎着他目光的是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炎荒羽正疑惑诸乌玫为何要这样时,却见她向自己连使眼色,然后又对他点了两下头,似在示意他注意她的行动。 接下来他便明白诸乌玫所示何意了。 诸乌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轻轻拍了下身边的武勇,小声道:“小勇,你让一下,让我出去……”说完又转过脸来,向炎荒羽抛了个眼色。武勇只“唔”了一下,连眼睛也没睁,便将两腿移到走道一边,让出了空间,好方便诸乌玫通过。 炎荒羽既读懂诸乌玫传达的意思,便也随即起身跟她出去了。 “怎么,有事么?”二人一前一后来到机舱后部放置水暖杂物的隔间,炎荒羽轻声问诸乌玫道。他注意到,这个地方四周看不到一个人,除非有人到隔间对面的洗手间如厕,否则决不会有人到这里来的。 “炎荒羽……”诸乌玫回过了身子,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 炎荒羽登时心脏一阵急跳! 眼前的诸乌玫小脸布满了红霞,那那害羞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煞是勾人! 他立刻明白了这小姑娘的心思。 “天啊,不会这样吧……”饶是他经历丰富,也不禁为这段突如其来的感情感到晕头转向。 见炎荒羽只是呆瞪瞪地看着自己,丝毫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异样”,诸乌玫在失望之余,不禁越发心虚自卑起来:“你……你不喜欢我么……”她终忍不住嗫嚅道,同时眼睛慌乱地在炎荒羽脸上游移闪烁。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却不料炎荒羽竟没头没脑地问出了这么一句。 少女的自尊心遭到了极大的打击。 炎荒羽说什么她都有心理准备,偏问出的这么一句不着主题的问题令本就对自己相貌不自信的诸乌玫更觉自己的话没有被人听进去。联想起先前炎荒羽一见林凌就露出笑脸的情景,她的心就更难受了! 她低了头,扭身便走。 “等等——”炎荒羽一把拦住了她,皱眉阻止她的离去。 “你怎么啦?又生气了?”说实话,炎荒羽最烦的就是看到女人哭啼和生气,因为每到这时候,便是他优势尽失、举手投降之时。 诸乌玫却仍低头不语,眼都不望他一下。 但炎荒羽却分明觉出她的不对劲。他果断地一手托起了小姑娘的下颔——果然,诸乌玫的眼眶里正隐隐闪动着泪光哩! “你你你……你怎么又哭了……有话就好好说嘛……”炎荒羽纵然修养不错,此时敢禁不住有些焦躁了——开玩笑,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随时都会被人发现的所在啊,小姑奶奶! 听炎荒羽这样说,诸乌玫也总算开口了,不过那声音却明显带着沮丧的哭腔:“你……我知道你嫌我长得不好看……你不喜欢我,我知道的……” 炎荒羽简直要崩溃了。 天,这是什么世道啊!难道自己每见到一个女孩子,都非得喜欢她吗?这根本是……是…… 他脑中乱作了一团,已经无法想出确切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感受。 “可是……我们刚刚认识没多长时间……”总算他还明白无误地说出了这层意思——饶是如此,他的额头也沁出了一层薄汗。 “那你刚才为什么对我那样……”诸乌玫情绪略平静下来后,辞锋便有些不饶不让的了。 “我……我刚才又对你怎么啦?”炎荒羽仍晕着头脑,懵懵地回答道。 “你……你刚才在座位上摸我的手……”诸乌玫干脆利落地说了出来。 炎荒羽登时傻了。 诸乌玫这句如当头一闷棍,敲得他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是啊,自己刚才怎么就……就……唉,真该死,怎么就逞一时的快意,对她动手动脚了呢? 见炎荒羽目瞪口呆的模样,诸乌玫心头一片冰凉:“原来你前面说的话也是哄我开心的……真想不到你竟会是这种人!” 炎荒羽脑筋刚回转过来,听她这话,立即想起两人在舷窗前的对话,登时又是一窒! 天地良心,自己那时说的话可是没有半点虚言,句句发自内心的真诚啊…… 突然间,一个大胆的念头从他脑中跳了出来——尽管这个想法略嫌卑鄙龌龊了些! 既如此,老子索性将错就错,还不信制不了你了!一股山野生就的邪火“腾”地冒了上来! 炎荒羽突一把将诸乌玫扯进了怀里,就在她惊愕得来不及作出反应时,大嘴已结结实实地贴在了她柔软冰凉的唇上! “唔……”诸乌玫出于惊骇的本能,忙挣扎起来。然而随着炎荒羽一只大手果断地探进她的领口内,攫住了里面一只鼓突突的嫩乳时,她便全身如触电般一麻,接着便软了下来…… …… “其实你真的很可爱的,我不骗你,”炎荒羽的话将沉浸在初吻快感中的诸乌玫悠悠唤醒。好一阵的勉力聚集后,她晕陀陀的视线方才成功地聚焦,看清眼前笑微微的男孩子。“现在你应该相信,我对你说的话是真的了吧!”她听到这第一个进入自己少女心扉的男孩子在说着动听的话语。 看着他注视着自己的眼睛,那双异常明亮有神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在一瞬间里,她想起了自己身边的许多事情。 在她的身边,在她的学校里,由于社会风气的影响,男女同学互相交往早已是一个时尚。同学变拍拖,同窗成同床,已经普遍存在。看到同学一对对的结伴出入,她不是没有心动过,奈何凡事一到她这里,就总变得高不成低不就的。在学校里,从来就不乏男生明里暗里追求她,可是那些追求她的男生,却总有这样那样的地方让她不爽,让她挑出毛病;而那些让她产生点幻想的男生呢?却一个个都已“名草有主”了。而且要命的是,他们的“女友”,看上去都很靓,都是被男生排名,女生妒嫉的角色。这样一来,就令她产生一种“自己是丑小鸭”,而且是那种没有指望变成白天鹅的“丑小鸭”的自卑感。随着“猪妹”这一“雅号”的广为传播,她的这种自卑心理就更甚了。时间一长,她便渐渐淡却了这方面的念头,转而专心学习起来。可是成绩虽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早熟的身心却总不免会带给她隐隐的烦躁和沮丧…… 可是自在机场一见到炎荒羽的时候,她的心弦便被他那双清亮神气的目光给拨动了! 她从没有想到过,居然会有男孩的眼神这般的吸引人,这般的充满了感性色彩! 在那个时候,她便不由自主地在心里产生了一个期望,期望这个陌生的男孩能给她一个接近的机会,能带给她一个不同的感受。而他果然也没有令她失望——在以后的逐步接触过程中,他不但友好地同她聊天,居然还评价说她可爱,甚至称赞她引以为自卑的圆润身材有“生机”! 天啊,他是那么的完美呀…… 他的身姿挺拔伟岸。 他的面容如雕刻般棱角分明。 他的风度是那么的沉稳平和。 更让人揪心的是,他那双迷人的眼眸…… 她心动了。她不能不心动。 尤其是在座位上,炎荒羽那温暖厚实的大手给予她神魂颠倒的爱抚,更让她心动得不能自己…… 她甚至心动得有些着急,着急想尽快地挑明两个人的关系——当然最理想的是能确定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怀春少女一见钟情的臆想里了。) 一切是那么的神奇,就象电影发生的一样。 炎荒羽,这个她心目中的王子——不,不是什么王子,那个称呼太恶心,应该说她心中的唯一,先是让自己失落一下,让她觉得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幻想——但最终却仍以热烈的吻,和……和温柔的抚摸来表达了他对自己的感情……哦!天呀,他的手……他的手还揉着自己的乳峰哩…… 紊乱的思维占据了诸乌玫炽热的少女芳心,在短短的时间里,她完全迷失在了初恋的狂热里。 奉献,已经成了她唯一能想到的。 因此虽然少女的禁区仍被一只入侵的大手占领着,但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就那么温顺地倒在男人的臂弯里,看着他那夺取了她芳心的迷人眼眸。 炎荒羽自然不会知道诸乌玫心里转过的那许多念头,更不会知道造成她心理历程的深刻原因。 虽然怀里抱着她,手里也握着质感极佳的宝物,但他仍困惑不已。 他对诸乌玫做这些,纯粹是因为山里同诸多女孩子相处后形成的习惯,他喜欢这样。特别是在同阿光等同龄孩子逐渐融洽起来后,他更放开了些手脚。 但他也知道最起码的分别,城里和山里是不一样的。 可是一切如同做梦一般,就这么发生了。 当然,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还不至于本事到跟女孩子一见面,就能掳获佳人芳心的地步——要真这样的话,那个叫林凌的女孩子怎么没有对自己表现出特别的好感呢? 因此,直至目前,他都感觉一切来得太突兀了,令他无法接受。 “炎……阿羽……我以后也可以这么叫你吗?”诸乌玫的声音娇喃而甜腻,令炎荒羽的心头忍不住又是一悸。 “可以,当然可以,可是……”他话未说完,诸乌玫便突一抬身子,两只柔臂已圈上了他的脖颈,紧随着便送上了一个缠绵的深吻…… “……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你瞒不了我的……”松开紧贴的唇后,诸乌玫略带喘息地轻轻说道,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更是一瞬不瞬地看着炎荒羽。 炎荒羽知道,自己无法再解释什么了——也不应该解释。因为自己的行为已经是最明白不过的解释了。这让任何人来评判都只会有这个结果 他头一次为自己的轻浮举止产生了一丝后悔。 “不用急着拿出来……喜欢就多摸一会儿……”诸乌玫一把按住了心上人欲从胸前抽出的大手,情意绵绵地看着他柔声说道。 城市里激烈竞争早已深深影响到了校园里,这使得诸乌玫经过长期的耳濡目染以后,清楚地知道,利益的规则就是:欲笼络住自己希望得到的,就得先行付出代价。现在对于炎荒羽,她愿意付出一切自己能够付出的代价,只要能得到他的承诺。 “诸……”“叫我玫玫……”炎荒羽刚开口,便被诸乌玫柔声纠正了过来。他心中不禁大叫厉害。这使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明秀。明秀也是这般的敢爱敢恨…… 不知不觉中,他心中对诸乌玫又多了几分亲近感。 “玫玫,这里实在不太……”炎荒羽说了一半便停住了口,因为事实已经帮他说完了下半句——有人来了。 诸乌玫愣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看着那人进了洗手间,她突地灵机一动,一个令她自己想想都心惊的点子从她脑海里浮现出来…… 看着诸乌玫眼里透出不可琢磨的神情,炎荒羽情不自禁一阵心跳——这个小丫头恐怕又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了! 重新坐回座位上时,诸乌玫已经没有了早先的拘束了——竟然当着林凌等其余三个伙伴的面,亲昵地抱着炎荒羽的一只骼膊,紧紧地靠在他的肩头,显示出两人已经有了非比寻常的关系。 诧异过后,阿光和武勇两个男生首先玩味过来,嘻嘻笑着打趣起诸乌玫来: “看不出来啊,我们‘猪妹’还挺厉害的啊!” “唉,‘猪妹’也总算名花有主啦!” 倒是林凌有些拈酸:“‘猪妹’,怎么在学校里没见你这样呢?” 诸乌玫现在是心情好到了极点,连那身体的隐隐痛楚也浑不放在心上了,林凌等人的话自更不会在意。听他们这么一番言语,她也只是目光专注温柔地看着炎荒羽甜甜地笑。 炎荒羽却是尴尬已极。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这个结果。 不过他还是颇喜爱诸乌玫的,不为别的,就为她如明秀般的个性。 他突然发现,自己在想到明秀时,不再那么惆怅和痛苦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荒唐了。 整个事情的发展过程根本就如同一场梦。 “喂!炎荒羽,你可要好好地待我们‘猪妹’啊!”阿光继续嘻笑道。 “就是啊,要是‘猪妹’不爽,我们可不会放过你喔!”武勇紧跟着帮腔。 “不啊,倒是‘猪妹’要小心点,看牢了,不要最后弄个鸡飞蛋打才好……”林凌的话越发地尖酸起来——不知怎么,她心里总有点抹不平,觉着诸、炎两人也发展过快了些,偏偏这个炎荒羽看上去还很有型,蛮不错的…… 炎荒羽听了,也只有唯唯而已。错非在山里,又换作阿虎那群小伙伴,他早不知赏他们多少老拳了!可现在不是在山里,更没有自己的场子,听九公的话,凡事还是低调些好。 “对了阿羽,回去以后我们怎么联络呢?”诸乌玫心里美一会儿后,忽然想到这个事关己身的重要问题。 “对啊对啊,我们大家把地址和联系方式留一下吧!”林凌此时心理稍微调整了过来——重要的的是阿光,也就是她的男友在旁,因此她的情绪很容易便得到缓解。 林凌这么一说,阿光自是赶紧跟进。他忙从上衣袋儿里摸出了一个电子记事簿,抽出了旁边的感应笔:“对,炎荒羽,把你的联系方式留一下吧。” 炎荒羽登时哑然。 他现在居无定所,又何来什么联系方式呢? 不过这个问题好对付:“对不起呀,我还没有最后定下来呢,这要问我若兰姐姐才行的……要不,你们把各自的通信方式留一下?等我稳定下来后,来同你们联系。” 阿光等诸人想想也对,便笑道:“是啊,我们倒忘记这个了,你是转学来的,还没有具体的地方呢!” 这时诸乌玫却已经不声不响地递过来一个精美娟秀的小本:“诺,你就记在本子上吧!”说着又递过一支笔。 炎荒羽对她笑笑,便接了过来。然后阿光等便报上各自的联系方式——有电话的,有网络的,炎荒羽都一一问仔细了后认真地记了下来。 “呀,想不到阿羽的字写得这么好啊……”只听林凌在一旁轻呼道。诸乌玫顿时大感面上光彩。由于电子输入的普及,现在的青年人能中规中矩地写字已属不易,更何况写得好看呢?而炎荒羽自小便在九公的熏陶下,除了认真书写毛笔字外,硬笔字也连带着十分的象模象样,字体已隐然有了自己的个性风骨。这在林凌、阿光等视写字为苦业的孩子来说,自是惊叹不已。 阿光和武勇脸色好不沮丧,他们倒没有料到炎荒羽居然还有这么一手! 再看诸乌玫,那神情更是骄傲得不得了,对炎荒羽的态度更是柔媚有加了一一想不到这么本事的男孩居然被自己抢先一步得到了,从此以后,自己也可以在学校里大加眩耀啦!而这里面最重要的是,这事有阿光、林凌和武勇三人作证,绝对不必为此再多费口舌解释。 就在炎荒羽合上本子,小心地放入贴身的衣袋收藏好时,机舱的扬声器里传出了机长浑厚的声音:“诸位乘客你们好,本次班机即将抵达本航班的目的地——署安,感谢大家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我谨代表全体机务人员向大家表示感谢……” “乌啦!终于要到啦!”阿光等四人立即在自己的坐位上欢呼了起来。连其他的乘客都受到了这群充满了青春活力的少年人的感染,原本安静的机舱里顿时洋溢着一片喜悦松弛的谈笑声。 炎荒羽的心更是剧跳激荡不已,他知道,新的生活就要展现在自己的面前了…… 第二章 初显锋芒 望着“秀水”的旅行车消失在川流不息的车海中,炎荒羽的心神也重新回到了柳若兰身上。 柳若兰并不急着拦阻出租车,在看着炎荒羽送走那些新认识的朋友后,她终于开口了:“阿羽,那个叫‘猪妹’的女孩子好象跟你很亲热呀?” 炎荒羽登时头皮一麻,心叫要命了!忙偷眼看看柳若兰,却见她脸上仍是一片平和,没有丝毫的异样,才略略放下发虚的心理,小心地应道:“嗯……她说……她说要我做她的男朋友……”说毕紧张地看着柳若兰,生怕她不高兴。 柳若兰不禁觉得好笑,这里的孩子还是那样,小小年纪,在学校里就知道哥哥妹妹的,同自己走时一点没变…… “那你答应了?”她忍住笑意,故作严肃地问道。 “我……她……”炎荒羽越发心虚起来。正考虑是否应当如实交待的时候,却见柳若兰俏脸上逐渐漾开动人的笑容,声音也带着笑:“好啦!我吓唬吓唬你的啦!不用这么紧张的——这种小女生,姐姐还不会放在心上的!”笑说着她轻轻打了炎荒羽一下,亲昵地道:“我们拦辆车,到署平去吧!姐姐的家在那里呢!”说着便扬手向最近的出租车招了招手,待车缓缓驶近后,便着炎荒羽把行礼都放到车子的后备箱里,两人坐上车了,直奔署平市去。 柳若兰没有把炎荒羽带回家,而是直接找了家宾馆住下,再三叮嘱炎荒羽后,她便独自一人打车回家,把炎荒羽留在了宾馆里。 一个人留在了宾馆,炎荒羽却未感觉到一点的不自在。相反,对新生活的憧憬早令他兴奋不已了。 柳若兰前脚走,他后脚便关了门,三下两下脱光了衣服,把自己泡进了浴缸里,美美地洗起热水澡来。 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 从署安机场到这里,高速路路上足足花了近两个钟头。 沿途若兰姐姐跟他说了许多事情,要他注意一些说话、举止、行动等方面的细节。并大略告诉了他有关署平市的一些风土人情。在绕过殁情峰时,又给他说了些典故和传闻——炎荒羽对这个倒不感兴趣,皆因他自小就在山林里长大,对山里的情况太过熟悉了,因此在看到这座城里人倍感自豪和珍惜的山峰时,并未表现出过多的关注。 “若兰姐姐会要我做什么事情呢?”炎荒羽一面闭着眼睛享受热水的浸润冲涤,一面暗暗想着。自他的“混沌诀”练成以后,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身上的污秽排泄之物少了许多,寻常的油垢都不怎么分泌了,身体自然地保持着清新的状态——甚至都无需如何用力搓洗便保持了肌肤的洁净,这却是他修习“混沌诀”之初所始料不及的。 “不管要我做什么,我都一定要努力地去做好,不能给姐姐丢脸……”他又想道,同时呼吸渐渐沉实绵长起来。 “等我站稳了脚跟,首先就要把阿玉和小阿屏接来……然后……要是玉版还没有嫁人的话,就把她也一起接进城里来过好日子……只苦了阿瑶……”想到蓝星瑶,炎荒羽立时觉得心脏一阵抽搐,同时身上了凉了起来。 他忙使劲甩甩头,将念头从脑海中扔掉,同时强迫自己想些其它的事情。 “若兰姐姐真好,以后不管她要做什么,都一定要答应她,要好好地报答她……”他的思绪又转到了柳若兰那媚艳过人的姿容上来,心里生出深刻的感激之情…… 就这么想东想西的,不知不觉中,他竟泡在热水中,沉沉地睡去了…… 已臻胎息境界的混沌真气自然而然地绵绵流转起来,负责地行使着自己的既定使命,尽心地滋养主人的身心各处。 在这一刻,炎荒羽的“混沌六知”彻底放开了知窍,敞开了全部的灵觉,将本已经睡去休眠的肉体水到渠成地导入一片混沌天地中…… “嘀铃铃……嘀铃铃——”一连串急响的电话铃声将处于意识海洋最深处的炎荒羽唤醒过来。 那铃声是那么的遥远,却又是那么的清晰,仿佛每一下极细微的颤音都能让他分辨出来…… 猛地睁开眼睛,他脑中倏乎冒出曾经学习过的一句话: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他忽然间对这句话有所领悟,但却无法明白地在脑中表述出来,只是觉得自己目前的感受,恐怕正是这旬偈语的最好体现。 无梦之梦是最大之梦,也是最真之梦。 “嘀铃铃……嘀铃铃——”那铃声陡然间大响起来。 那动人的感觉立刻就此纷纷片片地破碎。他真正回到了现实中来。 “哗啦”一下从浴缸中水淋淋地跳出,炎荒羽匆匆抓起毛巾架上的浴毯往身上一披,便赤着脚跑了出去,浑不顾地毯上留下一溜的水渍。 “喂……是若兰姐姐吗?”他刚抓起电话说出了一个字,一个强烈的直觉便冒了出来,不自主地脱口而出。 “嗯,是我,”电话的另一端传来的正是柳若兰的声音。显然被炎荒羽一下叫出自己而有些突兀,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阿羽你在做什么?” “哦,我在洗澡哩!”炎荒羽立即接口道。不知为何,听到了柳若兰的声音,他竟格外地敏感,甚至都有点激动。 “那……你洗好了没有呢?”听筒里的声音仍是那么的柔和。 “姐姐,我想你……”炎荒羽竟脱口而出这句话来。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自己这是怎么啦?怎么会这样呢? 电话的那头停了一下,随即便传出急促的呼吸声,显然柳若兰在另一端心有所感,情绪也起了变化。 “我知道……不过今晚姐姐就不能陪你了……你自己照顾自己吧……”柳若兰的声音听来似乎有些疲惫。 “我知道,姐姐一定是累了。不要紧的,我会管好自己的——我不会乱跑的!”炎荒羽忙懂事地表示道。 “不,姐姐只是有点事情,所以就不来了——还记得在车上时姐姐已经把信用卡放到你的口袋里了吗?你可以自己取钱出去上街走走,”停了下似不放心炎荒羽,又叮嘱一句:“你没有忘记怎么用它吧?” 炎荒羽不禁咧嘴无声一笑:“放心啦,我知道怎么用的,密码我也记得的,姐姐你尽管放心好啦!” 再嘱咐了几句诸如出门要带上饭店的名片、不要与人发生争执、迷路的话就打车回来等等后,柳若兰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炎荒羽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若兰姐姐很舍不得他的。 飞快地抹干身子、穿好衣服,炎荒羽拍了拍口袋里的信用卡,双拳紧紧地握了一下,努力抑制兴奋的心情,走出了房门。 前一晚的夜市逛街经验使他了解了一般市面上东西的价钱,因此,在脑中盘算一番后,对自己身上应该放多少现金他便有了一个大致的把握。 只要不买东西,光吃些吃食的话,应该有个二百来元就差不多了。 心里这样想着,他走出电梯,脚步径直走向饭店大厅一角的信用卡提款机。 按照若兰姐姐所教的,炎荒羽顺利地取出了二百元钱,然后步履泰然地走到服务前台,请服务小姐替他换成零钱——这些都是若兰姐姐教的,出门逛街如不买贵重物品,尽量不要带大面额的现金,要以零钞为主,一来防止意外,二来避免使用起来不方便。 在得到前台服务小姐礼貌周到的服务后,炎荒羽的自信大幅度强加。他相信,自己完全可以融入都市的人群中,这只是时间的迟早问题。 署平的傍晚倒不是很冰冷。虽然因着冬天的临近,夜色早早地填满了城市那钢筋水泥丛林的每个角落,但人为的白夜却不屑一顾地将它逼到了阴暗的隅所。 看着明显要比前晚那个省城繁华的街市,炎荒羽迎着掠过的一股凉风,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便坚定地迈下了饭店的台阶。 眼前的一切都在大肆刺激他那青春躁动的心脏。 虽然对男女这事并不陌生,但是眼中所见,耳中所闻,仍令炎荒羽这个来自山野的小子感到晕眩莫名,热血沸腾。 这里的风气实在是太大胆开放了! 男男女女当街搂搂抱抱,有的甚至还时不时旁若无人地拥吻,都让他大开眼界。与之相比,那个什么所谓的省城,也成了土包子了…… 他信步徜徉,也不就着一个方向、一条街道逛,而是走到哪里看到哪里。在一个人群密集、生意兴隆的摊点吃过一碗小锅馄饨后,他便完全没有了陌生感。这笔小小的交易,真正确立了他的信心。他也能同周围的人一样,在四处张望,并时而跟着凑热闹的人群挤成一团去看杂耍。“混沌六知”造就的模仿天赋使他绕了几个圈后,便能说出一口发音地道流利的当地方言了。 由于害怕人群挤来挤去,一不小心遗失身上的钱,因此炎荒羽不论走到哪里,都一直护着自己放钱的口袋,却不料就因为这个明显的动作,招来了有心人的注意。 就在炎荒羽挤在一堆人里,看艺人现场编结手工艺品的时候,他突觉得身后被人猛地撞了一下,这使得他本来护着口袋的手一下偏离了位置。本来在街上这种拥挤碰撞是很平常的,而且他也不是第一回被撞。但此次却与前几番大不相同:他竟感觉一样东西——不,是两根手指——在自己的口袋里迅速地探了一下! 这个动作固然算得上是很快了。然而在炎荒羽的“混沌六知”感应下,仍只能说是奇慢无比。 虽然隔着层层的衣物,但是他那超卓的六知仍清清楚楚地感知到了那两根手指伸进自己口袋里,准确无误地挟着了里面的一卷钱,然后又往外缩了回去! 一切过程如同蜗爬般缓慢地反映在他清灵通透的混沌心镜里。 炎荒羽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 他想起了前一晚夜市上的那个恶人“老三”。 看来夜市真是个鱼龙混杂的场所,总有坏人混迹其中。 未见他怎么动作,那两根仅仅来得及从口袋里抽出一半的手指便被生生地攥住了! 炎荒羽下手并未留情。 在他的意识里,只要做了坏事的,便是坏人。既是坏人,便无需手软,足以适合用上对付野兽的手段来进行惩治! 他的手在口袋外面雷霆般迅猛地拍下、收拢、攥紧!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啊呀——”一声惨叫从身后传出,但随即便嘎然而止。竟未引起周围闹哄哄人群的注意。 炎荒羽心下觉得有异,忙迅即转过身来。 视线所至,他的心立刻抽动了一下。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面容憔悴发灰的小男孩,瘦小的身子看上去顶多十来岁,那小小的身躯因着手指遭到的重创而痛得不住打颤;唯一让人觉得有点生气的一双深陷黑眸,也流露着惊恐的眼神…… 炎荒羽不知为何,突地心中一软,松开了紧攥着的右手,任由那只枯瘦的脏污的手从袋口无力地滑出。 “站住!”他陡地一声轻喝,叫住了那个正欲溜走的小男孩。 此时因来来往往的人流不断,炎荒羽略作了思忖,便挤出了人群,对那惊吓得小脸苍白的男孩低声嘱道:“跟我过来。”便径自向街边人行道上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走去。 他一点不虞那小男孩会不跟过来,因为他的耳力正收摄着身后的一切动静,决不怕小男孩借人群偷偷溜掉。 这个街边角落因路灯照射死角的缘故,显得分外的幽暗。 两人相互打量着对方。只不过其中一个是以胆怯畏缩的目光而已。 炎荒羽看了良久,嘴动了动,却最终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在这对视的同时,他心里生出了许多的想法,这些想法令他无法再说出什么话来。 他在口袋里抓了一把,然后将手递到那个小男孩——应该说小偷面前。见对方一脸的难以置信,他苦笑了下,一把抓起对方那细小的骼膊,将手中的钱一下塞进那脏脏兮兮的手中,接着一句话不说,转身便走了……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继续逛了一会儿,那小男孩瘦小的身子总在炎荒羽的眼前晃来晃去,令他唏嘘不已。 他再也没有想到,一向以来被山里人认为是天堂的城市,也会存在这种生活有问题的人。从那小男孩凄苦的模样便可看出,他的生活决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象这样的人,在这座繁华的都市里,还有多少呢? 难道这里并不是自己向往的乐土吗? 他头一回对自己想方设法地要到城市里来的愿望产生了疑惑。 正行走着,忽然路边一群叫嚷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怎么样,再来一次?看看运气好不好?”一个撺掇的声音嚷嚷道。 “就是就是,再来他一次,就不信猜不中它!” “就是,再来一盘,我们帮你看着!非羸他不可!” “没事,有我们看着哩!” 一连串的起哄声此起彼伏。 炎荒羽不禁起了好奇心:什么事情啊?有这么闹哄的么? 他脚步不知不觉走了过去。 见有人走来,那本来围着场子的十来个人立刻分开了一条道,让他进去。 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后,炎荒羽便明白了这些人在玩什么游戏。 原来这群人里除了一个坐在小矮凳上的人外,其余或蹲或站的倒都是看客。而那个坐着的人正是游戏的发起人——这群人叫做“庄家”的,那同他面对面蹲着的,则是参与游戏之人——“玩家”。 游戏的方式似乎是一种单一性的赌博,即:庄家面前有五张花色不同的纸牌,庄家先把五张牌都翻开给玩家看仔细了,然后让玩家选中其中一张花色的纸牌,接着庄家便把五张牌都逐一翻转过来。在宣布游戏开始后,庄家便开始当着众人的面,颠来倒去地把五张纸牌的顺序打乱。最后的要求是,只要玩家能从打乱后的五张纸牌里找出自己一开始认定的那张,就算羸了,否则就是庄家获胜。游戏的奖励规则是一赔五。即,如果玩家羸了,那么庄家就赔给玩家五倍下注的钱,否则,玩家下注的钱就归庄家所有。 了解了游戏的来龙去脉后,炎荒羽心中不禁暗暗失笑,这算哪门子的游戏呢?依这种玩法,那庄家岂不要赔死了? 可是眼前的情形去又令他产生了兴趣。 那就是适才那个玩家,也就是蹲在庄家对面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已经输了不少的钱了,仅从庄家笑呵呵掖掖腰包的样子便可看出,庄家今夜的收获颇丰。 那输了的玩家悻悻地拍拍屁股走后,炎荒羽又看那庄家来回演示摆弄好一会儿,心中更纳闷了! 就凭他这种不上趟的迟钝手法,会分辨不出来里面哪张牌是玩家自己选的?简直是侮辱人的眼睛啊! 但那周围的看众却只是看的说的多,却没有一人再下场子。 他们中有人说的一句话引起了炎荒羽的注意:“真怪了,明明看到得很清楚的,怎么到最后就会变了呢?真他妈的邪门儿了……” “是啊,真是看不懂了……” 再看一会儿,炎荒羽少年心性,终于捺不住了。 那庄家果然是久历江湖之人,立即从炎荒羽微小的举动里看出他的意图,便挑衅地笑道:“怎么?这位小兄弟也来试试?”停了下,见炎荒羽有些迟疑,便又煽动道:“别这样,不会是没钱吧——看上去穿得挺象模象样的……一赔五喔!你猜中了,我赔五倍给你哩!” 这时周围的好事者见有人想上,早喧了起来:“上上!小兄弟别担心,我们这么多双眼睛帮你看着哩!” “就是啊,上!别怵他!妈的老家伙今晚羸了好多钱——也赚他一笔!” 炎荒羽这一听,反而镇静下来了。心里暗自揣摩着:“对啊,有这么多人看着,都还会有人输,那这个庄家就说不定真有过人之处也未必可知呢……”他这样想,倒不是认为这些人的眼力如何如何的好,他知道,这里面随便拎一个人出来,都绝对不如阿虎等那几个坳子里小伙伴的眼力好!一看这些人眼珠眼白混浊不清的样子,就可以知道他们的眼力有多么的糟糕了! 但他在意的是,虽然这些人眼力不好,但毕竟有这么多人啊!况且距离那庄家摆弄的双手也不算多远,怎么就真的没有一个人发现庄家的秘密?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庄家也能玩什么花样出来? 想到这里,他反倒谨慎了起来。但这不是说他就此放弃了,而是在思量着一个更好的参与办法…… 见炎荒羽迟疑,那庄家正要口出讥诮之言,却忽见他眉梢一挑,开口道:“那好吧,我来试试!” 庄家一听有人上勾,立即喜形于色,正待摆开架势时,却听炎荒羽又道:“不过我想知道,是不是下注的多少没有限制?” “对,那当然啦!有一下一,有十下十!就算你有百万十万的,在这里也照收不误!”那庄家一听炎荒羽问有没有限制,便不由咧开了长满一口黄板牙的大嘴乐了开来——想不到这小子竟还很有气势啊?想玩点大的?那太好啦!老子今晚还没杀羊杀够哩! 然而炎荒羽接下来的话便令他“唰”地冷了下来:“不,我是指……是不是多小的限制也没有呢?” 妈的,小子想拿老子开心?哼!门都没有! 庄家这回却没有把心里的恨意表现在脸上,那脸仍维持着笑容:“那当然啦!大小不限嘛!反正只要是下注,不管多少都行啊——你就是有一分钱,也可以下的啦!哈哈……” 周围的人听庄家说出“一分钱”也可以下注,均放肆地笑了起来,皆因这“一分钱”早已成了古董,哪里会有人用它呢?庄家说这话,分明是在调侃眼前这个貌似公子哥的穷小子哩! 炎荒羽自听不出庄家话中可恶之意,既得到了许诺,他便放下了心,学前面走掉的那个玩家一般蹲了下来,对庄家笑道:“那好,我先下五角钱的注……”说着便从口袋里摸出了先前吃小锅馄饨时摊主找的一枚硬币。 这下不单是庄家生生地噎了一下,便是周围的看客也险些绝倒! 他们绝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衣冠楚楚的少年人居然仅摸出了一枚五角的硬币来下注! “你……那好吧,我们就开始了……”那庄家强压下胸中一口闷气,心中暗下狠心道,小子,看老子先给你点甜头,过后再怎么收拾你! 游戏开始。 炎荒羽双目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庄家的一举一动,将“混沌六知”里的“目至镜留”聚往一处,将那庄家摆弄的双手看得如同蜗牛爬一行一般的缓慢,所有的动作、过程,都纤毫不差地落在了眼底。 这一局很容易便结束了。 因为庄家并没有作手脚,因此炎荒羽很简单便识出了自己选中的那张纸牌。 一赔五。炎荒羽羸了庄家一元五角。 咦?这真怪事了!这实在是没有什么蹊跷可言的啊?怎么就会有人输了呢?炎荒羽大惑不解。 “你说的算话?真的是一赔五?”炎荒羽停了下来,看着那庄家,疑惑地问道。他想再确定一下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老师傅,这样你肯定会赔钱的啊……”他忍不住提醒庄家。 “这你放心好啦!咱已经羸了这么多钱,就算是赔,也不用你来操心!倒是你自己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身家再说这话吧——你放心!这里有这么多人作证!我说一赔五,就是一赔五!决不食言!”说着那庄家竟然将腰间那个塞得鼓鼓囊囊的腰包解下,“啪!”地扔在了地上,哈哈一笑道:“小伙子,先别替老头子担心!有本事就把这个钱袋子羸去!” 这时周围的看客也被撩起了兴致,一致嚷了起来:“别怕!我们大家给你作证!要是羸了的话,就是一赔五!” 炎荒羽定神认真想了下,决然道:“那好!就这么定了!我要下注了!” 却不料那庄家突伸手一把按住了他的手,面带调侃道:“当然你可以下注了……不过,”他陡地面色又是一整,面露森冷道:“你输了,可也别象个娘儿们一样哭哭啼啼的!” 炎荒羽心中不由火起!他想不到自己处处为人着想,主动提醒庄家别栽跟头,却不料庄家竟是如此一付歹毒心肠,大有不把自己身上钱财榨光不罢休的架势!想及此。他心中也暗狠道:那也别怪我到时不客气了…… 待炎荒羽倾其所有,将身上的钱全掏出来摆在地上时,周围立即爆发出哄然大笑! 为何? 原来炎荒羽身上的钱已经绝大部给了先前的那个偷儿小男孩,现在所掏出来的,加在一起拢共也不过十来元——这还包括了庄家“奉送”的一元五角。 “你身上就这么多?”那庄家一脸的难以置信,问话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对,就这么多——不少啦!”炎荒羽一副拥有巨财的神气更让一旁的人笑个不停。 “妈的,你小子原来是来消遣老子的……”那庄家登时恼羞成怒,他再想不到磨了半天,这个看上去人模人样的小子竟是个穷光蛋! 不等庄家心中恨意表现出来,炎荒羽已经在催他了:“好啦!你可以开始啦——我还是选那张黑桃A!” 那庄家更不多废话,双手一展,又一拢,开始乱牌。天越来越冷了,他决定速战速决,赶紧解决了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以便再接后面的生意。 这回炎荒羽一如先前那样仔细地看庄家的动作…… 慢着—— 他突地睁大了眼睛,然后抬起头疑惑地看看庄家。 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庄家的动作当然快了许多,尤其是在作那个偷藏牌的动作,更是快得令人无法察觉。 可惜他这一次遇到的是炎荒羽。 一个有着“混沌六知”异能的炎荒羽。 在炎荒羽“目至镜留”的超卓目力下,即管是在风中纷乱舞动的竹叶,他都能数得一清二楚;即管是细若微毫的蚁群纤足,他都能了然于心!那么,庄家这个区区跑江湖的骗子的一点难看的小把戏又怎能逃过炎荒羽的如电神目呢! 炎荒羽不再看地上的纸牌了。因为他知道,再看也没有什么意义了。那张黑桃A已经从地面上消失了,他又怎能从中找得出来呢? 他的心中一片雪亮!他完全明白了为何会有这么多人来尝试自己的运气,但却没有一个人羸钱的。 他更知道为何那庄家一开始会输给自己一笔,皆因他这是在“套狼”!炎荒羽想到了坳子里大人们猎兽时的情况。 给猎物一点小的甜头,然后获得更大的利益,这就是猎人最惯用、也最有效的方法。 由山中猎兽想到眼前的设套骗人,炎荒羽似乎在转眼间明白了很多道理…… 虽然他不再看庄家的一举一动,但他却对自己的“目至镜留”有着充分的自信。他知道,其实自己不必要这么紧张认真的,“目至镜留”的强大功效自会出自本能地将视线范围内的一切细微变化摄入他的“混沌心镜”。 “真的是一赔五?”在庄家停下来后,炎荒羽忍不住再次问了一遍,他这已经是在提醒庄家了! “当然,不会错的,有这么多人作证哩!”那庄家瞪眼看着炎荒羽,露出一脸的狡狯,一副吃定了眼前猎物的样子。 “对啊对啊!有我们作证呢!你快找吧!”见炎荒羽面前的注钱太小,周围的看客也早已失去了围观的兴致,心里都看死了炎荒羽此番定是有去无回。 炎荒羽咬了咬牙,便将手伸了出去—— 慢,这里面可是没有他的牌啊?自己又怎么找得出来呢? 想了想,一抹笑容从他嘴角浮现。 他当然知道面前每张牌的花色是什么。这五张牌里多了一张红桃A,但他却不想就这么揭破庄家。 既然庄家喜欢玩游戏,那么我阿羽就来陪他玩一个更有趣的游戏! “我想这样行不行?”炎荒羽突然开口看看周围众人,笑着征询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快点找牌吧!别浪费我们大家的时间了!”这些看客原本以为可以看到另一场大手笔的豪赌,可惜却遇上了这么个穷小子——可恨的是,他居然还想玩花样!这简直是在开玩笑——区区的十来元钱也想玩花样?也妄想咸鱼翻身? “你想怎么样?说说看!”倒是那庄家江湖跑久了,见的人多,耐心要好一些,听炎荒羽这么说,他便沉声应对了一句。 炎荒羽笑了笑,目光扫视了周围一圈,然后施施然道:“我想,反正是找里面的牌,只要我找出里面不对的牌面,那是不是也可以算是羸了呢?” 他这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愣,随即便有反应快的人叫了起来:“方法是不错,不过那个好象概率有点问题……” 周围的其他人此时也回过神来,也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了起来。 “小哥,这个方法似乎对我有点不公平啊,”那庄家眼中闪过一线嘲讽,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接着冷笑道:“如果你样样猜,总有误打误撞的时候,那岂不是我有点吃亏了吗?” “不,你并没有什么吃亏的啊!我指的是,我盖住一张牌,然后任你翻开其它牌,如果里面有我要找的牌,那就算我输了,否则还是你羸啊!”说着便随手拣起地上一片枯黄的落叶,盖在了其中一张纸牌上——正是那多出来的一张红桃A,然后接着笑道:“现在你们可以一次性打开其它的几张纸牌看看了。如果证明我是对的,那就说明我羸了,否则,庄家你就得一赔五给我钱!” 在庄家脸色大变的同时,炎荒羽又哂然道:“其实这个游戏里面怎么玩并不重要,只要最后的结果不变就行了,庄家你又何必斤斤计较一些方式方法呢?” 话音落处,旁边已经有一个看客耐不住操起庄家面前的小竹签,迅速将其余四张没有树叶盖着的纸牌挑开了! 结果自然如炎荒羽所言。 这一局,是炎荒羽羸了。 想不到咸鱼真的也能翻身!周围的看客不禁躁动起来,一反刚才的态度,竟掉过头来鼓动炎荒羽再接再厉、大干一场了。 那庄家万没想到这看似学生模样的小子竟会来这么一手,这样一来,他的“宰羊”计划便就此落空了。看来要收拾这小子,还得多费一点手段…… 不过他倒没有想到炎荒羽会看破他的手段——毕竟他靠这一手多年来已经不知骗了多少人了!虽然被人扭送,进过几次局子,但却没有一次是因为受害人看破而导致的。而且出来后,仍靠这点手艺混着饭吃,还混得很不错哩。 可是今晚,却有一个明显是待宰的羊牯居然逃脱了他从未失手的“绝技”!这如何不令他生气! “呵呵,小兄弟既然这么说,我当然无所谓啦!行,就象你说的,只要最后结果一样就行!我们还接不接着玩?”庄家皮笑肉不笑地干咳两声道。 炎荒羽不禁心中概叹,想不到他居然还不醒悟,要继续想着算计别人。 “好啊!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当然没有意见——我们就接着玩下去吧。”炎荒羽淡淡地说道。 接下来的结果不测可知,自然是炎荒羽接连羸注。 由于是一赔五的赔率,更要命的是每一次炎荒羽都是倾面前所有来下注,因此在利滚利的前提下,仅仅三局,炎荒羽面前就已经堆了几千元。 看着自己腰包越来越瘪,那庄家的脸上终于冒出汗来。 他也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小孩子,其实很可能真的识破了自己的伎俩,要不然的话,他又怎敢每一次都下清光注呢?而且每一次都那么有把握地任人去掀面前的纸牌呢? 看看炎荒羽面前的钱,他知道,只要再一次,很可能自己辛苦了十来个晚上的钱最张都将到对面这个小孩子的手里…… 炎荒羽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态看着对方。他有充分的自信去羸他。而且,他已经不准备留手了。因为他想到。面前此人的钱,也是用欺骗的手段得来的,而他炎荒羽,却是用正当的方法羸来的,这当中没有半点的侥幸可言。 “这样吧,我看你面前的包里也没有多少钱了,再用一赔五的话,恐怕你都不一定够赔的,不若我们就这一把定胜负?如果你羸了,我全部如数奉还,只留下我的本钱,如何?”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他这话已经给了庄家极大的空间了!因为目前炎荒羽的面前已经有了六千多元,如果按一赔五的话,那庄家非得有三万多方可抵偿赔率的——但就目前庄家腰包的情形来看,他分明是没有这么多的现钱了。 忽然间,庄家发现他再不能把面前的小子当作小孩子来看待了,因为他的表现实在太过镇定,太过令人惊讶…… “哇!想不到今晚还真的刺激喔!” “是啊,真是想不到,幸亏没走,要不然看不到好戏了……” …… 周围看客你一言我一语,仿佛比场上的两人还要激动。 看着炎荒羽紧盯着自己的眼睛,庄家突地蹲了起来,一脚将屁股下的矮凳踢开,双目恶狠狠地瞪着炎荒羽,似要择其而噬一般,“啵”地吐出一口浓痰后,他声音沙哑地道:“哼,想不到老子终日打雁,也会被啄了眼!来!老子这里还有一颗戒子,还值两个钱!”说毕只见他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盒,“啪!”地拍在地上。 “快打开看看!”“是啊,别是有假……”“老小子急疯哩……”一连串的撺掇的声响了起来。 炎荒羽却摇了摇头,笑道:“不,我相信他……好,就这么定了,你派牌吧!”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一时间空气中竟流露出几许异样的诡异气氛来…… 只见那庄家神情专注,全没了一开始的嬉笑,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目光注视着自己的两手上,缓缓地吐出了那口气。 炎荒羽知道,这一次,这个庄家定是要拿出他的压箱底功夫了!他那样呼吸,分明是要稳定自己的双手,以便届时换牌时更加的迅速和精确。 可惜他遇到的是炎荒羽。 在庄家一番作神弄鬼地摆弄一番后,那五张纸牌一字排开列在了众人面前。 炎荒羽忍不住抬起眼睛,认真地看了庄家一眼。 他没有想到,这回庄家居然会把真正的黑桃A夹在了其中! 不过,他却为其所作为而悲哀。 因为,这一回,这个庄家在牌里放入了两张相同的黑桃A! 炎荒羽不禁笑了。 他觉得实在是好笑。世界上居然真的有死不悔改的人呐! “快选牌吧!”那庄家突地沉声喝道,语气中充满了羸牌的自信。 可是炎荒羽却笑着摇了摇头:“不,这一回我要反回来——既然是最后的把,我想事情当然是越快解决越好!这一次,我想就挑出那张黑桃A就结束吧!”说毕也不理那庄家不住色变抽动的脸,竟自准确无误地信手挑开了其中的那张黑桃A! 一切是那么富有戏剧性。 仅仅在顷刻间,乾坤便颠倒了过来。 一直稳居胜位的庄家,现在成了彻头彻尾的输家。 看着炎荒羽不慌不忙地将面前的一切,包括那只戒指盒一起塞入原本属于自己的腰包,然后轻巧地挽在手上,庄家终于经受不住打击,“哇——”地喷出了一口黑血! 炎荒羽不禁眉头一皱。说实话,他很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因为这样一来,别人会以为是他在欺负老人哩! 他也不多话,只冷哼了一声,说了一句只有那庄家才明白的话:“不用这样,黑红红红!你心里清楚!”说毕也不再理会众人讶异的眼神,竟自分开人群扬长而去! 留下的看客虽觉着奇怪,不懂炎荒羽丢下的那句话什么意思,但那瘫坐地上的庄家却听了后脸色陡地变得煞白! 因为他知道,自己今天晚上错得厉害!他这个跟头栽得一点都不冤。 只有他知道,炎荒羽临走时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黑红红红,正是他自己作手脚排下的牌序。 他原本想炎荒羽仍按原来的方式开牌的,所以就有意多混了张黑桃A进去,指望他开牌后输掉。 可他万没有想到,炎荒羽根本就没有一点“赌”的意思在里面!他根本就是知道自己玩的一切花样。 什么藏牌、换牌,一切早被人家看得清清楚楚了,自己还混什么呢?人家没有把他最后的老底兜出来,就已经是对自己很客气的了!要不然的话,恐怕他这把老骨头眼下就会被人拆散了! 想到这些,庄家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夜风越来越冷了,看来,自己是应该回家了…… 炎荒羽重新走在大街上,心里着实得意和兴奋。 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如此轻而易举地便获得这么一笔巨款! 天哪,这笔钱可是山里人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啊! 想不到城里的钱这么好赚,看来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把阿玉母女俩接来了…… 炎荒羽正沉浸在激动和喜悦的心情里,忽然眼尾一动,一条熟悉的黑影突从路边一根灯杆后斜刺里闪出! 他本能地往边上一晃,避开了那黑影的正面冲击。正待回击时,却听那黑影压低了声音急促地说道:“大哥……你快走,有人想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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