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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夜风寒露
  江湖四绝色的称号,本就是五六年便会易主的浮名。不少国色天香的美人,只不过和武林沾上一点边,便被好事者传入榜中,为人所替前不得安宁。
  鲜花有开败,红颜有兴衰。
  容貌终究不比武功,岁月只会缓缓剥除曾经的赐予。
  不论何等的绝代风华,总有随风逝去的时日。
  幸好,凌绝世还不太老。只要不是对女人全无兴趣的男人,都不能否认她仍然是个极有魅力的女子。
  时光偷去青春,留下成熟。也许对某些男人来说,现在的凌绝世比起名列四绝色的时候更加诱人,若是让他们看到屋中的情形,一定会嫉妒的想要杀人,杀掉那半闭双目,挺出腰杆享受着凌绝世朱唇轻吮的男人。
  销魂噬骨的愉悦,正从阳根处源源不绝的传来,游遍周身,可就连聂阳本人也未曾料到,在这千金难买的春宵良辰,他最先想到的既不是后患无穷的东方漠,也不是活色生香的凌绝世,更不是穴道被点的聂月儿,而是一个他绝不应该在此刻想起的人。
  破烂的衣衫掩不住白嫩丰润的胴体,凄厉的惨叫盖不下禽兽畅快的喘息,抽搐的大腿,青紫的乳头,涣散的双目,瘫软的娇躯……
  他甩了甩头,想抛开莫名浮现的回忆。那回忆只应该用来激起仇恨,而不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炽烈的欲火上空飞舞。
  误会了他面色微变的含义,凌绝世轻轻嗯了一声,向后撤开,仰头道:“怎么,碰痛了么?我有阵子不曾做过,可生疏了不少。”
  聂阳定了定神,身体一片火热,脑海却一片冰寒,他突然发觉,上一次放过几已入口的花可衣,也许也并非是因为什么慈悲心肠,只不过是难以下手罢了。
  情焰流炽,胸腹中的蠢动愈发按捺不住,他低下头,轻轻抚着凌绝世的面颊,柳悦茹死前的模样依旧在眼前闪动,挥之不去。他这才清楚的察觉,那抹凄艳的影子,一直都未曾远离。
  看他面色有异,凌绝世微微皱眉,稍觉不快,缓缓站起身来,向后退开半步,轻巧坐上桌边,将雪酥圆翘的丰臀半悬空中,双足凌空一错,已将鞋袜褪下。
  裸在半空的那双脚掌并不太小,但骨肉均匀白嫩秀美,在纤巧足踝下微微一转,亮出花汁染就的趾甲,她玉腿高抬,向前一送,已把一只雪凝玉雕般的脚儿轻轻蹬在聂阳胸前。
  修长五趾一曲一伸,勾开一颗盘扣,她缓缓挪动玉足,竟用这只脚一颗颗解开他的衣襟。
  “你在怕什么?你不是柳下惠,我也非贞烈女,你有所需,我有所求,不过是一晌贪欢,两厢情愿,你为何突然不敢看我?”
  凌绝世可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少女,脚掌缓缓逗弄同时,口中低声问道,“莫不是当真嫌我年纪太大么?可你下面那条命根,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口中说着,双目流光婉转,水漾神飞,聂阳与她目光一触,便觉浑身暖洋洋的好不舒服,再也不舍得将视线移开,只是看着这双媚眼,仿佛就有一股股热流在往腹下涌动。
  更不要说还有一只要命的脚掌,正带着阵阵春光,解着他的衣服。
  凌绝世初入江湖便得了个凌波妖女的绰号,凌波自然是从她的姓氏轻功而来,而此刻,聂阳也明白了为何那些人会叫她一声妖女。
  行事偏激诡异、正邪难分的江湖女子数不胜数,而唯有那些天生尤物又不吝以色相为武器的,才能在那帮看时目不转睛看后高声唾骂的道学高人口中博得个妖女之名。
  此后凌绝世名声大噪,又办下无数恣意随性之事,凌云魔女的名号才压过了妖女之称。
  若说方才与东方漠全力一战的狠辣女子,正是那阴晴不定杀手无情的凌云魔女,那现下这媚光四射勾魂摄魄的半裸尤物,无疑便是那戏耍了不知几位大侠的凌波妖女。
  聂阳的衣襟已完全敞开,赤裸的胸膛紧绷而结实,凌绝世轻咬唇瓣,足尖一蹭,已用二趾夹住他一颗乳头,轻柔扭搓,“怎么?为何连话也不肯说了?”
  “我……有心障。”
  聂阳额头已满是汗水,越想要驱赶柳悦茹的幻像,那淫靡凄惨的景象就越发清晰。
  也许不光是因为年纪的缘故,也因为这里是仇家,是邢碎影成长的地方。
  凌绝世哧的一声笑道:“我只听过有令人无法人道的心障,却没听过如你一般看起来害怕担忧,下面却硬的像根铁棒这样的心障。”
  她玉腿一沉,细嫩足背已托住那条胯下巨物,小腿微伸,足尖贴在紧绷阴囊之上,轻轻搔了两下,“来,有什么心障,我帮你破掉便是。”
  聂阳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说明。他总不能据实以告,说自己方才不断想起当年的养母柳悦茹被奸辱而死的惨状,并因这想法而欲焰更炽吧?
  他只有苦笑,哑声道:“没事,只是我……我在胡思乱想罢了。”
  同是成熟丰腴的艳丽美人,抛却相貌差距不论,花寡妇举手投足尽显放荡媚态,行事也大多风流不羁,可明眼人却瞧得出,她骨子里透着一股凄楚苦闷,与其说是人尽可夫,到不如说这一副躯壳,她早已不再在乎,正似颗烂心蜜桃,一口咬下汁水淋漓,咬不到的深处,却是痛楚自知;而凌绝世风姿绰约媚骨天生,只不过心系东方漠才收心敛性,此刻统统抛开之后,眉梢眼角尽是风情,犹如颗晚冬白菜,褪去干枯外叶,露出水嫩青葱的一条菜心。
  “既然是胡思乱想,那就统统丢开。”
  凌绝世微勾唇角,双手撑在桌上,另一条腿也抬到空中,一双雪白脚掌轻轻一合,将紫胀灵龟夹在当中,微一用力,前后摇动起来,“你现下唯一该想的,就是我。过了今夜,你即便再想,也不会再有同样的机会了。”
  她本就是个自信的女人,随着接触到聂阳年轻的身体,一种微妙的容光由内而外焕发出来,“论年纪,我确实大你太多,但你老老实实说一句,我当真不够格叫你忘掉别的么?”
  心火直冲顶门,聂阳吞了一口唾沫,眼前飘忽不定的养母模样似真似幻的沉入凌绝世半裸横陈的玉体之中,胯下怒龙被那一双脚掌弄得愈发肿胀,胸腹一阵刺痛,邪功余波尽数扩散开来,此刻不要说面前当真就是凌绝世,哪怕换成柳悦茹死而复生躺在这里,他怕是也一样无法停下。
  他一把握住凌绝世脚踝,潮热手掌贴着小腿缓缓抚摸上去,那一条长腿莹白滑嫩,雪肤之下肌肉随着脚掌动作扭动抻拉,既十分弹手,又仿佛带着一股吸力,抚摸过去,掌心顿时传来细微的酥麻之感。
  也许只有最好的舞姬,才能有一双与她可以相提并论的腿,他弯腰摸到更高处,浑圆丰美的大腿肌肤致密无暇,只是摸在上面,说是十四五岁的姑娘,也未尝不可。而隐在雪股之内的肌肉,更带着一种奇妙的跃动,在掌心下轻轻一绷,便让人立刻联想到近在咫尺的另一处地方,会有何等销魂的一缩。
  他已放弃去理清脑中的恍惚,放弃将柳悦茹的幻像从即将开始的云雨之中剔除,他的心神,终于彻底被拉至凌绝世绝美的双腿之上。
  她的脚依然在动,动的愈发熟练,有力却又十分柔滑的足心,不断揉搓着敏锐的伞棱。
  聂阳靠近过去,离她越来越近,她维持着脚上的动作,双腿不得不越屈越紧,双膝之间的无边春光,也越敞越开。
  他低下头,摇曳的灯火照耀下,悬在桌边的饱满股心清晰可见,一线细毛自脐下不远发源,斜斜扩向两边,在腹股交界之处当中,绒绒蹙出一丛卷曲乌草,芳草之下,桃源秘溪纵裂而下,被一双蝶翼般的花唇交叠覆住,仅有最底漏出嫣红玉门一角。
  任何男人的视线,都不会舍得离开。
  凌绝世并没合拢双腿,面上也不见羞涩之意,只是眼底漫出一层雾气,鼻翼微微翕张,低声道:“露水姻缘,也总是欢好一场,你每次行功之前,难不成只是这样看着么?”
  聂阳尴尬一笑,将阳根从她脚中抽出,顺势捧住她柔白脚掌,轻轻抚摸,自嘲道:“不知为何,突然好似成了不通人事的青涩少年,到叫你笑话了。”
  “不妨,你真变了懵懂少年,我来一步步教你便是。”
  凌绝世浅浅一笑,如春花初绽,昏黄灯火下,哪里看得出这是个中年妇人,说是二十多岁的春闺少妇,到更合眼些。
  他忍不住低头在那脚背上吻了一下,跟着握住足踝,双唇如春雀啄谷,一口口往上亲去。
  吻至膝内,凌绝世玉腿轻轻一颤,稍稍挣了一挣,聂阳旋即了然,双臂一环将她腿股抱紧,在这膝窝左近连连舔吮。
  “嗯……”
  她轻轻哼了一声,足尖微绷,显得颇为受用,面带红潮笑道,“你倒真是谦虚的很,青涩少年,哪里有你这样的本事。”
  寻常男子见到这等美妇玉户半现媚眼如丝的模样,怕是早就直挺挺的扑了上来,她只当他定力过人,身负九转邪功仍能耐下性子不失理智温柔相待,心头还略觉感动,又怎会知道方才聂阳心中发生了什么。
  本就要一点点驱除方才幻觉带来的影响,聂阳强压着涌动情潮,又在那膝弯内侧前后左右亲吻一番,才躬身捧住那浑圆雪股,一寸寸向上吻去。
  “唔——”
  一声细长娇吟,凌绝世露凝双眸,水汪汪的垂首望向聂阳,只觉股内细嫩肌肤被柔滑舌面寸寸抚过,酸痒阵阵,直透心湖,激起波光粼粼,忍不住轻声道,“淋了一身的雨,脏兮兮的,你也不嫌。”
  聂阳大半心力用来强保神智不乱,剩下小半除了用来撩拨面前美妇情欲,还要驱赶养母遗患,哪里还有余暇开口,只是抚弄着桌边丰臀,一口口吮在嫩白股内,留下点点嫣红。
  不多时,她整个下身都变得稍感沉重,软绵绵提不起劲,只剩下聂阳唇边丝丝缕缕的甜美麻痒,激得她股根发紧,腿筋直抻。
  恍惚间,种种回忆随着这久违愉悦涌上心头,她咬唇轻吟,两点凉意滑落眼角,贴着火热面颊流下,趁聂阳并未抬头,她抬臂一擦,微微甩了甩头。
  既然决心已定,又何苦自寻烦恼。南宫楼主和聂阳都绝非无信之人,这一番交付之后,便再无牵挂,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转眼间,聂阳温热嘴唇便已将近股根,凌绝世心头一颤,一撑桌面便想逃开。
  不想聂阳早已料到,抚弄臀肉的双手顺势一搂,轻轻松松便把她腰胯揽住,先是往腿心暖哄哄的呵了口气,跟着脖颈一伸,唇舌已压在腴嫩花房顶端。
  一条热乎乎、滑溜溜,偏偏还带着一点粗糙之感的舌头,一下就探到蜜户之上红豆般突起的嫩核,嘴唇一拢,已将周遭嫩肉吮住,将那颗相思小豆裹在中央,舌尖横扫竖舔。
  这种闺房秘趣凌绝世自然尝过,可任谁跟了东方漠这样的男人,也不会常能体验到这种滋味,更何况久旷之后,那通体酥麻之感格外强烈,犹如戒酒数月的酒鬼猛然灌下一坛陈酿,当真是痛快淋漓。
  “呃!呀啊……你……你还……真是……”
  她双臂一软险些躺在桌上,搭在桌边的丰臀随着那舌尖挑弄阵阵收紧,恨不得将整个胯下都送到对方嘴边,雪玉双足不觉勾在聂阳背后,紧紧贴着他的脊梁,足跟不时一蹬,想要说他些什么,周身一阵火热,却又忘了该说什么。
  身子后仰,腰臀自然上翘,聂阳双手握着丰腴结实的臀尖,一口口将凌绝世吻的斜撑桌上,双股大敞。凌绝世早已将周身内力尽数运下丹田,倒省了他其余功夫,他伸出二指并拢,缓缓刺入已含露待吐的蜜穴之中,稍一用力,那一圈软肉便层层展开,让他的指节顺畅滑入。
  蕊芯之中已是满腔滑腻,油膏似的爱浆轻轻一抠便润出一层,浅浅挖了两下,凌绝世便哎呀叫了一声,双腿一夹,将他连头带手挤在中央。
  虽说并未当真施力,那充满韧性的丰弹大腿依旧让他一阵气闷,连忙伸手往外扒了一扒。
  “你这扮猪吃虎的小子,”
  凌绝世娇喘吁吁的按着他的头顶,满面飞霞,“天下青涩少年要都如你一般,哪里还会有什么春闺怨妇。”
  聂阳口中喘息愈发粗浊,他扭了扭头,从凌绝世腿间站起,这木桌高度恰恰得当,站起后,昂扬抬起的龟首便正对准了她几近悬空的肥美蜜户。
  他手指扯得似乎急了,那红艳艳的穴口被牵出一股琼浆,亮晶晶顺着臀肉往下滑去。
  即便是初经人事的处子,如此滑润也已足够。
  那里既是能令男人欲仙欲死的销魂桃源,也是能让他功力大进的阴柔至宝。
  他已不愿再等,也已不能再等。
  凌绝世斜斜倚在桌上,看聂阳将身体越靠越近,竟有些头晕目眩,不光是数十年心血即将舍予他人,也是怕他邪功厉害,弄得她耻态尽出。
  幸好,聂月儿已被点倒,总不必担心被旁人看到。她气息愈发急促,一双美目眨也不眨的盯着聂阳胯下,眼见紫红龟首将要碰到,唔的一声咬住了丰润下唇,提前做起了忍耐功夫。
  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凌绝世傲人美腿,聂阳微一运力,高昂怒茎向前一送,顶在一片腴嫩油滑之上,也不知是不是她将双腿举得太高,棒儿竟从两瓣肥美蛤肉中央滑了上去。
  “嗯!”
  凌绝世轻哼一声,柔腰微扭,白馥馥的小肚子麻的抽了两下,只觉那根热乎乎硬梆梆的东西最好能再往嫩豆儿上磨蹭两下,才是快活不过。
  像是听得到心声一般,聂阳侧头亲吻她的足踝,也不慌着将阳根重新对准,顺势沉腰挺胯,让茎身盘筋错突之处,前后碾着那颗勃胀春苞。
  此时幽冥功力早已蓄势待发,聂阳刻意催动,丝丝缕缕的凉气冰线般绕在菇头后面,一来一去,蹭的她股心嫩核酸麻欲化,一线酥痒直贯颈背,让她一声闷哼,娇躯绷拱如弓,连足上十趾也不觉乍开,悬空摇晃,好似一只唤人小手。
  胸前雪腻肌肤泄染一片霞色,紧绷兜衣之上突起两点春芽,春色已浓尽收聂阳眼底,他将阳根向后一拉,这次却未再原路返回,而是垂手一按,抵住蜜涌泉眼,猛地向里顶去。
  一线蜜裂登时被钻开一个穴眼,滑脂四溢中,粗长怒龙毫无滞涩一探到底,直顶的连坟起蜜丘也自当中凹了下去。
  凌绝世虽是体态丰熟的妇人,可一来不曾生养,二来久未尝腥,穴腔拢合紧窄。饶是弹嫩过人,也被他这一下入的饱胀欲裂,偏偏层层嫩褶又都极为敏感,外面豆儿被连番挑拨之下,这一下又入的她通体酥麻,当下按捺不住,齿缝里挤出“啊哟”一声。
  头一遭与年长熟妇欢好,合体之际,聂阳也稍感讶异,本以为不该有如此抱合之感,却被周遭嫩肉牢牢裹住,吮的棒根发紧,快活的连臀眼都夹了起来。听她那一声叫唤并未吃痛,他立刻放下心来,抱住高翘玉腿捏揉不断,腰胯前后挪动,阳根埋在肥美蜜户之中,进出抽插。
  毕竟已不是十几岁的女娃,几十下后,胀痛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油润膣腔顺畅滑溜,紧紧束着往来怒茎,发出滋滋细响,凌绝世抬起身子,弓腰盯着密密交合之处,看那硬物在一丛乌草下边没入拉出,心头百味杂陈,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滋味更浓。
  聂阳一路上虽有月儿相伴,不曾少了交颈合欢,欲念并未积累,但面前妇人实在是美艳绝伦,昏黄灯火下,半裸娇躯晶莹如玉,肌肤毫无瑕疵,就连那股心蜜穴,也是紧嫩腴滑,阳根动作起来,当真是无比痛快,揉着弹韧紧实的雪白大腿,百十抽间,竟不知到底是想要吞吸内力多些,还是想就这样共赴巫山多些。
  自他九转邪功有成以来,与身畔红颜亲密之时,大多要压抑行功念头,才能专注于爱欲之上,阳脉自断之后,虽有好转,但与月儿几次云雨,又是故态复萌。
  今日也不知是凌绝世美色太过勾魂,还是他心底仍存着柳悦茹的阴影,竟罕见的需要压抑升腾欲火,才能勉力维持运起的功力不散。
  他这厢心神不定,凌绝世却渐入佳境。纷纷杂杂的思绪一丁一点被下身越发浓厚的酸沉击溃,意识不觉便凝注到被贯穿撑开的桃源花房之内,身子里面好似泼了一瓶蜜油,滑津津帮着那根男子器物凶猛出入。一进,撞的她蕊心酸软,酥嫩宫口说不出的甜美,一出,刮的她蜜腔痒麻,满膣嫩纹畅快无比的缩紧,进进出出,浑身上下每一寸都满当当的受用,哪里还有心思胡思乱想。
  聂阳大力挺了几挺,只觉阳根愈发滞胀,腰眼都有些泛酸,心底有些担忧功成之前便泄了阳精,到时还要多费一番功夫,只得强忍着狂抽猛送的欲望,依依不舍的向后退开,菇头噗的一声退出到阴门之外,只见玉户嫣红如血,蜜贝中央一个小孔不断张缩,津液四溢,缓缓流向会阴,那一片濡湿甚至染至菊蕾,叫那浅褐肛口也变得莹润诱人。
  “怎……怎么?”
  翘麻畅快正到酣处,身子里却突的空落下来,凌绝世顿时柳眉微蹙,疑道,“出什么事了?”
  聂阳定了定神,微笑道:“没事,只是想换个架势。”
  凌绝世抬脚在他胸口轻轻蹬了一下,嫣然一笑道:“快些运你的功吧,你这娃娃也不嫌麻烦。”
  口中虽如此说着,她还是一撑桌面轻巧跳了下来,双足踩着脱下的鞋子,转身趴在桌上,她身形修长健美,一双长腿不需踮脚,便能让圆润丰臀高高翘起,柔软腰肢向下一沉,更显得臀线丰美异常,雪峰之间夹着仍在淌蜜流津的红嫩鱼口,反比方才更加摄人。
  她微微侧头,抬手取下发钗,如云乌发披散下来,被她拨到一旁,肩颈裸背,一览无余,“这样成么?”
  大概是方才这一番激情彻底了却了她心头杂念,这四字说的妩媚婉转,言不尽的挑逗之意。
  聂阳低头吻了下她微微泛潮的白嫩臀尖,站在她背后缓缓送入,这次他调匀了气息,动作轻柔缓慢,一边摆腰,一边放低身子,沿着她腰侧曲线向上抚摸。
  她微微扭着身子,背中那条浅凹也跟着弯折扭曲,肩胛随着他的插入微微耸起,赏心悦目,显得那交叉系在背后的带子格外碍眼。
  从光洁腋下摸至颈后,下身向外拉出,聂阳也顺势抬起上身,手指一抹,已将带子解开,向旁一扯,那一块绸布便飞到一边,露出被臂膀挡住半边的雪白玉乳。
  那淑乳并不很大,不过饱满圆润,胸形甚美,大概刚好是她施展轻功也不会碍事的程度,可谓天作之合。聂阳一边压在她臀上轻抽慢送,一边穿过她两臂之间,掌心按揉着那一对儿玉兔,搂的她上身仰起,双手不得不扶在桌上。
  “唔、唔!嗯嗯……聂、聂阳,还……还不到时候么?”
  这种姿态下,女子蜜户贴近肚腹那边的一片敏感之处恰被顶的通透无比,即便其中阳根动作轻柔,仍叫她娇喘吁吁,不觉蹬死了脚下鞋面,抻直的双腿一耸一耸的晃着高翘美臀,转眼就连舌尖也有些发凉。
  功力早已准备妥当,凌绝世的穴心附近,也早已聚满了内息,可聂阳仍未催动,只是如寻常交欢一样把玩着她胸前双乳,自臀后轻轻撞击。
  “唔——嗯嗯……”
  凌绝世似乎怕有人听到,抬手捂住口唇,扭头看着聂阳,只用目光催促。
  聂阳微微叹了口气,胯下动作加快变大,却仍未催动九转邪功。
  他也不知为何,只是心中隐隐觉得,一旦开始,便会有什么东西,从此永远改变。
  顷刻间又是七八十下过去,雪白臀肉已被他拍的发红,凌绝世的清潮汹涌,连爱蜜也垂流而下,往腿上拖出一道亮痕。她回手握住聂阳手臂,颤声道:“你……你在耽搁什么?”
  聂阳尚未回答,就感到怒龙周遭骤然挤压上来,那盈满蜜液的细长皮袋,仿佛突然收紧了束口细绳,就听一声细长哀婉的娇吟,恍若呜咽,自凌绝世口中泄出,旋即那高翘丰臀猛地挺了几挺,软软搭在了桌边。
  “我……我只说将内力给你,你……你取去便是,这般……对我,又是何必。”
  她娇喘说道,回头望着他,微感疑惑。
  聂阳抬手抹了抹汗,强笑道:“你不是说总算是欢好一场么,既然是欢好一场,让你觉得欢畅,又有什么不对?”
  凌绝世微微低头,随着他的抽送轻轻晃动,片刻才低声道:“你这娃娃真是奇怪,也罢……今夜总归……呃……总归是交给了你,你想要如何,就……就尽管来吧。”
  她顿了一顿,低喘道,“不过,你千万记住,也只有今夜。”
  此时还未及中宵,即便只是今夜,也还足够漫长。
  但聂阳却有些坚持不住,倒不是体力不足,而是压抑着幽冥九转功的情形下,凌绝世的身子是在太过美妙,几次闭目定神,仍止不住一股股搔痒热流急匆匆窜向阴囊周遭。那一股阳精,仿佛比起久饿毒龙还要急切。
  “你……当真不会后悔?毕竟,那可是几十年的功力……”
  聂阳卡住她的腰肢,蓦然停住,低头望着她的臀峰说道,一滴汗水落下,恰滴在臀尖白里透红的肌肤之上。
  “呵呵……”
  她低头笑了一阵,趴在桌上,将面孔埋进双臂之中,颤声道,“别再问了。你可知我考虑多久才定下决心?事已至此,就算天下人都来说我不对,我也不会考虑后悔二字。”
  聂阳深吸一口长气,眼前汗津津的玉体恍惚间又晃动着变成了柳悦茹垂死瘫软的模样,他用力捏住她高耸臀峰,缓缓道:“既然如此,那么……我来了。”
  他这句话一共说了九个字,这九字说完,他胯下阳根却已经动了一十八下。
  紧随其后的狂猛动作次次正中蕊心嫩肉,下下刮在膣内痒处,凌绝世啊呀一声,还未及捂住嘴巴,就被弄得轻叫连连,发晃乳摇。
  火热阳根之上,渐渐冒出点点凉气,凝成缕缕游丝,随着怒龙突入,那些如同有形有质的真气纷纷散开,盘绕搔弄膣内各处要害。菇头顶上,更是如同长出一条冰凉触须,每次顶在花芯那团嫩肉上时,便钻向酥软如泥的中心细孔,往四周迅捷无比的一勾一扫。
  知道这是九转邪功正在运作,凌绝世埋头于臂,不愿再次抬起。她咬紧嘴唇,苦苦撑着被那快美之意弄得阵阵发软的双膝,不致于软倒在地。
  如此运用的幽冥九转功对任何女子也是极为难耐的手段,更不要说凌绝世这久旷美妇,越是苦苦支撑双腿,越是觉得腿间那处媚肉酸痒至极,只恨不得求聂阳狠狠弄进深处,碾着她的蕊芯结结实实的捣上几百回合,才叫快活。
  聂阳双目渐渐发红,情欲终于被饥渴良久的九转邪功取代,他捏在臀肉上的手指愈发用力,仿佛要将那两瓣玉丘往两边扯开一般,牵的臀心菊皱都向四下展开,张开一个小小秘孔。
  凌绝世丝毫不觉痛楚,内息鼓荡奔流之际,蜜穴中的翘麻甘美仿佛无穷无尽,让她几乎不知身在何处,几乎忘了身后何人,心头愉悦积至巅峰,她呜的一声昂起头来,双腿挺直收紧,穴心子用力吮了几吮,却被一股真气堵在周遭,让她将泄未泄,欲泄还休,心尖阵阵抽动,整个人仿佛被吊在空中不上不下,终于禁不住酥声道:“聂阳……行……行好,快、快些……我、我身上好热……”
  这软腻哀告骤然撩在聂阳深埋心弦之上,他猛一伏身,大半个身子压在凌绝世身上,把那香软白嫩的裸躯死死压在桌边,弓腰一挺,幽冥九转功运至顶峰,阳根骤然化作一条冰锥,贯穴而入。
  他这下深入直至尽根,胯下乱毛挤在肚腹与丰弹臀肉之间,垂绷阴囊都贴住了那颗膨突淫核。
  一股冰寒骤然传入烫热蜜户,四下嫩肉登时吸紧,乱舞真气随着插入之力凝成一线,轻而易举破开她主动弃守的阴关。
  “唔——嗯啊——啊啊啊啊……”
  人生极乐般的喜悦浪潮之中,凌绝世高声呼喊,两地珠泪从火烫脸颊滚落,啪啪碎在桌上。就见她双股肌肉一阵痉挛,被聂阳扒开的臀峰也想里死死收紧,满腔爱蜜汹涌流淌,阴寒无比的数十年修为,也随之澎拜而出。
  聂阳贴在她臀后运起十二分功力拼命吸纳,幽冥九转功与阴阳隔心诀本就同出一脉,内力涌入仿佛暴雨倾湖,来势凶猛无比,却又能悄无声息的融于一体,不分彼此毫无痕迹。
  足足一盏茶功夫,两人颤抖不停的身体才渐渐平静下来。
  凌绝世四肢瘫软,若不是聂阳将她抵在桌边,竟似连趴也趴不住了。
  聂阳额上汗珠滚滚,面色忽而一片赤红,忽而一片寒青。凌绝世浑厚内息尽数涌入之后,周身经脉内息鼓荡,胸腹憋胀难耐,四肢仿佛比平常大了一圈,连毛孔都好似要挤出丝丝凉气。而九转功成之后,苦苦压抑的情欲顿时反噬上来,仍在凌绝世体内的阳根硬翘如铁,催促他继续动作下去。
  两种苦闷交织盘结,让他低吼一声,一把抱起凌绝世赤裸胴体,双臂把着膝弯,如小儿般举在身前,湿淋淋的棒儿自下逆流而上,噗滋连声再行抽送。
  凌绝世身心俱疲,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吞了回去,暗暗咬紧牙关,靠在聂阳身上,闭起双目,任他率性施为。
  阴关未合,内力新失,凌绝世一生之中,最为脆弱敏感就在此时,聂阳的亢奋情欲接二连三冲击在她体内,不过须臾,便弄得她一阵哀鸣,于他怀中挣了一挣,软绵绵泄了一次。
  那红肿蜜穴已是一片汪洋,阳根进出真如怒龙取水,掏出一股股清泉,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好似被他弄出了便溺。
  这时,那条巨物总算到了亢奋极处,抱着凌绝世的双手稍稍一松,让她身子下沉,一口将棒儿吞到最深,细嫩腔肉层层包裹之中,那根包肉铁棍突突跳了两下,一股热精咕唧灌了进来。
  被那热浆一烫,凌绝世嗯嗯哼了两声,仍紧闭双目,只是垂在两边的双手用力握了一握。
  “总……总算是……”
  她呼出口气,半开双眼,正想说些什么,却发觉体内那根怒龙竟丝毫不显疲态,若是聂阳此刻撒手,只怕也能把她穿在上面,就这样抬在半空,她心中一惊,忙道,“你还未好么?”
  聂阳也不答话,只是垂头轻轻啃咬她细嫩颈窝,自肩头到耳根,缓缓来回舔舐。
  “我……我实在不成了。你多少也叫我歇歇。好么?”
  凌绝世被他亲的半身发麻,腹下被撑开之处又在渐渐发热,不禁稍微有些心慌,既怕聂阳性子起来没完没了最后被月儿瞧见,又怕自己快活太过禁受不住。
  可此时情形已尽在聂阳掌控,他不停在她肩颈一带舔吻,目光闪烁,却不知道盯着什么地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般亲吻一阵,他抱着凌绝世放在桌上。她四肢一触桌面,便软软趴了下去,说什么也不愿再动。他也不以为意,扶着她汗津津的美臀,站直身子往斜上一挺,顺顺当当送了进去。
  凌绝世双腿曲折跪伏,仍被他从双足之间挺入,高度有异之下,入得并不很深,可这般浅浅玩弄,又有一番别样滋味,让她连软软趴着也不得安宁,不多时,便被弄得足心紧皱,滴滴春水落在双脚之间。
  周身真气鼓荡,阳精一次宣泄之后,他仍觉精力充沛无比,若不彻底倾泻出来简直会从中炸裂开来,所以明知凌绝世已经虚弱不堪,还是不得不继续施为,心道反正九转功成,只是单纯男欢女爱,总不至于伤到她什么。
  凌绝世被他弄得软瘫如泥,连跪伏双腿也有些撑不住身子,往两边滑开,丰美臀峰低了几寸之后,反倒让聂阳耸动更加深入,连带着叫她双腿更加无力,越分越开,到最后平平劈开,双股大张,犹如被人按住脊背的离水河蛙。
  “啊啊……怎么……怎么又……又要……啊——嗯嗯——”
  凌绝世扳着桌边的双手猛然用力,纤细指节捏得发白,但周身上下,也只有这一处还能自主,婉转娇啼之中,堪堪又是一次阴津横流。
  不知疲倦的聂阳却连放缓的意思也没有丁点。
  就像他对这仅有的一夜,一时一刻也不肯放过。
  将近一刻功夫过去,聂阳一声闷哼,弯腰捏住凌绝世胸乳,又是一股浓精激射而出。狭小蜜穴容纳不下过量浓浆,先前的大片白浊被排挤出来,啪嗒嗒落在桌边地上,一小半黏乎乎的盖在凌绝世鞋面。
  一切仍未结束。
  聂阳喘息片刻,似乎是嫌这桌上精水四溢,双手一搂,将凌绝世抱到怀中,大步走到床边,也不管被点了穴道的月儿就昏睡在旁,一个翻身,已将凌绝世压在床上,双手按着她浑圆玉乳,一边搓着奶尖儿,一边伏在她双腿之间。
  凌绝世皱眉摇了摇头,面露难色,似乎想要开口哀求,她却不知如她这般的绝色丽人,面上的这种神情只会令男子愈发狂热。果然,她还未开口,朱唇已被聂阳俯身吻住,连躲避扭头也无能为力,口中被一条肉蛇游探进来之时,下面那张满是涎液的红肿小口,也被硬邦邦的挺直怒蟒一寸寸钻入。
  到昏睡过去之前,凌绝世甚至已记不清究竟被弄得泄了多少次身子,被变换了多少耻态,也记不清聂阳究竟射了多少阳精进来,只觉的腹中饱满欲胀,仿佛在肚脐附近按上一下,媚肉中便会噗滋喷出一股白浆。
  最后的昏昏沉沉之际,她面朝下被按在床上,腰臀撅起,好似在床板上立起一个雪玉三角,聂阳骑在她臀后,侧目望去,神态颇有几分狂乱,迷蒙见听他低声叫喊了什么,却又听不真切。
  只有一句声音大些,她似乎没有听错,可直到她真正昏睡过去,也没明白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想着你……一点也没有……这是她,不是你,这是她……不是你……”
  此后,便是一片醉人的黑暗。
  “哥,昨晚我怎么突然就睡死过去了?是你点我的穴道了么?”
  “哥,凌绝世呢?她来找你做什么?东方漠没再回来么?”
  “哥,你托人送什么口信?干嘛连我也瞒着啊?”
  翌日一早,被聂阳带着匆匆离开仇家的聂月儿满肚子的疑惑问个不休,聂阳却并不回答,只是面色凝重自顾自找了一个酒铺,花了几钱银子,托他们将一句密语口信带到最近的朗珲钱庄。
  直到一切办妥,他有些不情愿的开口答道:“点你穴道的是凌绝世,东方漠没再回来。我托人送口信,是叫人帮忙护送凌绝世去找风绝尘风师伯。”
  月儿皱了皱眉,不解道:“凌绝世轻功冠绝天下,还要人护送?”
  聂阳目中闪过一丝刺痛,又想起昨夜狂态尽显后心中那令人无比心惊的幻境,他握住月儿的手,淡淡道:“昨夜之前,自然不必。昨夜之后,若是无人护送,她怕是连拦路劫色的毛贼也斗不过。”
  月儿先是一愣,跟着面上一红,气鼓鼓甩开聂阳的手掌,哼了一声道:“哥哥你真是好大的本事,连凌绝世的功力也能吃干抹净,真是了不得。”
  聂阳辨了一下方向,挥起长鞭往马臀上轻轻抽了一记,仇家带出的几件珠宝换了不少银两,买下的马车虽不算宽敞,对他兄妹二人也绰绰有余,他有些神不守舍的说道:“那并非我的本事,此事背后有何隐情,我也说不太准,若要我猜,我只能说,和南宫楼主应该脱不了干系。”
  “哼,那还真是咱们的好师兄。促成这种事情,算是报复叛徒的法子么?”
  狼魂众人皆有同门之谊,月儿聂阳与南宫楼主不曾见过几面,当真出了什么事,仍能如真正的同门兄弟姐妹般互相照应,只是月儿醋意上涌,就算是亲哥哥也一并骂了,更不要说是并不熟络的师兄。
  聂阳叹了口气,将阴阳隔心诀的事情草草复述了一遍,道:“他想必有别的打算,不过话说回来,当真为了救命的话,这也不能算是糟糕透顶的法子。按凌绝世的性子,什么三贞九烈,她怕是从未想过。”
  “鱼找鱼,虾找虾,乌龟配王八。”
  月儿咕哝了一句,道,“这么两个怪物,倒真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聂阳不知如何回应,只有苦笑扬鞭,啪的一声抽在马上。
  这次启程,二人的目的地仍不是约定好的罗仙郡,而是最终的目的地,游仙峰旁的顺峰镇。
  月儿略感惊讶,问他:“咱们不是和其他人约好的么?这么直接绕去顺峰镇,岂不是无法和他们会合?”
  聂阳只是道:“路上已多生了这么多事端,耽搁了这么久时日,等在那边的人未必还有耐心。”
  月儿自与哥哥成了亲密爱侣如愿以偿后,就不愿到任何会妨碍他俩的地方,不与慕容极云盼情他们会合,更不用见到赵雨净,正合她意,也就不再追问。
  学了一会儿赶车,月儿接过马鞭,踢下一宿未眠的聂阳。
  他返回车厢,也无暇睡下,趁着路上还算安全,盘膝坐在两边座席之间,打坐运功。
  阴脉之内一个周天,他便觉得浑身一阵舒泰,凌绝世的一身功力注入之后,不光免掉炼化之苦,直接融入气海化为己用,让他功力陡然增强之后,还将原本存在断绝阳脉之中尚未完全消化的内力也迅速吸收,王落梅与赵雨净残留在他体内的浑厚阴元连同桃花功的残余一道,被他这一次转化的干干净净。
  丹田、气海、膻中一线,自第一次用了九转邪功之后就从未如此饱满清爽,他将一身纯净阴柔的功力运了几遍,右掌一推,面前蓝布帘子纹丝未动。
  跟着,一阵微风拂过,那帘子摆了一摆,突的掉下一块巴掌大小的布片,布片尚未落入车厢,就已四散碎裂犹如点点败絮飞舞。
  若不论招式是否娴熟,单论这一掌之威,绝不会比当年鼎盛之时的孙绝凡逊色多少。
  聂阳凝视着自己掌心,眼前又浮现出聂清远软软倒下时那满面的惊讶与不信。
  当年就是这一式幽冥掌,拉开了十余年不共戴天的血仇之幕。
  也许最后,一切也将以这一掌作为终结。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号称破冥通天的杀招,怕是也逃不脱这个轮回之数。
  月儿看出聂阳并不想匆忙赶路,也就乐得悠闲,有一鞭没一鞭的随手瞎赶。
  聂阳调息完毕歇了两个时辰,才撩开帘子出来接手。换了车夫,马儿却跑的更慢,一副只要太阳落山之前能找到落脚之处即可的架势。
  当晚借宿在一家驿站,总算免了露宿之苦。此时早已过了官员过往密集的时节,只消花些银子,就算是朝廷官驿,也一样能有空闲房间,热饭热茶。
  孔雀郡聂阳的通缉告示并未南传,他们居住在此也并不担心太多。
  不知是否被凌绝世的事情弄得并不快活,入夜之后,月儿一连要了聂阳三次,直缠到她粉褪打颤抬迈不开,才肯罢休。临睡前,还一连声要聂阳也将她的内力拿去,全然一副孩子心性,让他唯有苦笑。
  这般缓缓赶路,到了顺峰镇所辖村落边缘,已是两天之后。
  在那村中贱卖了马车,买了两身农家衣物,用锅灰泥土重新做了掩饰,两人扮作少年夫妇,让月儿挎着竹篮装了一篮鸡蛋,往镇上走去。
  入镇路途经过游仙峰脚,月儿抬眼望了一望,忍不住道:“哥,咱们……要不要先去看看墓园?”
  聂阳也往山上看了两眼,握着她的手掌微微紧了一紧,他默然片刻,低声道:“不必,去了也是徒增烦恼。等一切事了,咱们再去好生打理收拾,向先人致歉也就是了。”
  不过走了数里,从两人便就已快马奔驰而过七八个江湖人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半策马狂奔之时,还不忘侧头打量远处青翠欲滴的山峰。
  所为何事,一看便知。
  到了今日还有这么多人匆忙赶来,看来他们来的也不算太晚。
  六百万两白银,的确足以令很多人办出平时想也不敢想的事来。江湖争斗,从来也离不开名利权色四字。
  如聂阳所料,去镇上的大道设下了关卡,三道拒角当中横着一根长杆,六名官差按着腰刀守在两旁,一个衙役扶着竿头顺次检视来人,后方丈许之处,还有四名手持长枪的兵卒立于路边。
  “好大的阵仗。”
  聂阳微微皱眉,也不知鹰横天之后,这税银巨案现下由谁负责。
  “咱们从旁绕过去?还是就这么试试?”
  月儿低声问道,趁着离关卡还有百余丈距离,绕开大道也并非全无可能。
  聂阳看前面一个中年汉子翻身下马,让衙役看了看,便抬竿通行,心中稍安,继续向前走去,道:“你的鞭子软剑缠好些,咱们就这么过去。”
  “去镇上?”
  那衙役约莫二十来岁,笑嘻嘻的圆脸颇为讨喜,浑不似大多凶神恶煞的官府鹰爪。
  “嗯,去看亲戚。”
  聂阳微笑答道,他那笑脸说来便来,如刚到镖局之时一样,毫无破绽。
  月儿帮腔道:“我们去看小姨,她最近身子不好,我们给她送一篮子鸡蛋。”
  那衙役笑嘻嘻的问道:“哦?你们小姨姓什么,嫁在哪户人家?我也是这镇上长大的,你说说,保不准咱们还沾亲带故咧。”
  月儿挎着聂阳的手臂微微一紧,低下头去。
  聂阳心念急转,笑道:“我媳妇小姨姓聂,嫁在镇西刘家。她闺名单字一个琴,小哥想的起么?”
  聂琴本就是他家远亲,算起来还是月儿堂姑,聂阳情急想了起来,便搏下这一注,只盼这堂姑并未搬离此地。
  “哦……”
  那衙役搔了搔下巴,从腰后扯了一条布巾,笑道,“是刘家二奶奶啊,记得记得,前日还在他家讨了碗水喝,也没见人,想来那时已经不舒服了吧。瞧瞧你们,去看刘二奶奶怎么能这副样子,快把脸擦擦。”
  聂阳微微皱眉,也只好接过布巾,将手脸擦净。月儿面带不悦,也只得照办。
  “谢谢小哥,瞧我们,还把你的巾子弄得脏兮兮的。”
  不愿在此久留,聂阳陪笑道,“我们能过去了么?”
  那衙役摆了摆手,另一端官差便将竿子收起,“瞧你媳妇,水灵灵的姑娘,以后多擦洗着点,这多标致。去吧去吧。”
  聂阳拉着月儿迈开步子,微笑道:“听说最近歹人多,我这也是害怕不是。劳烦小哥费心了,回头望我们村里坐坐,我请你喝酒。”
  “好,这附近村子我们迟早要走上一遭,到时讨碗水喝,兄弟可不要小气。”
  那衙役依旧笑嘻嘻的,朗声说道。
  两人走出数丈,正舒了口气,就听身后那衙役突道:“咦,那水灵灵的小媳妇,你腰上的兵器露出来了。”
  月儿心中一惊,正要伸手去摸软剑,一股阴劲从聂阳手上传来,将她制住动弹不得。
  聂阳回身笑道:“小哥看错了吧,我们哪儿有什么兵器。要不您来撩开看看?”
  那衙役也不过来,远远抱了抱拳,笑道:“恕罪恕罪,是我看走眼了。您二位走好。”
  “哥,那人到底看到了没?”
  走远了些,月儿连忙摸了摸腰间剑柄鞭身,都被衣服盖的好端端的,毫无痕迹,不禁有些生气,开口问道。
  “他们的职责并非拦截江湖中人,而是找出形迹可疑之辈,拦在镇外。方才那句,恐怕只是看你走路腰肢扭的略不自然,随口诈你一诈。”
  “多缠了一条鞭子,当然有些别扭。啧……那家伙年纪不大,眼睛倒真毒。”
  月儿心有余悸回头看了两眼,又从地上抹了些泥灰,与聂阳一起细细擦在脸上。
  “你当只是眼睛么?”
  聂阳拍了拍月儿手臂,道,“那关卡剩下十人加到一起,恐怕也沾不到那人一片衣角。”
  “对了,哥,你方才制我那一下……”
  月儿侧头瞪了他一眼,突然道,“你功力一下子就如此突飞猛进了么?”
  聂阳不愿多谈,只是道:“只是略有进步,方才那一招影返,本就是借了你的力道,是你太莽撞了。”
  “现下见了邢碎影,你有把握杀了他么?”
  月儿望着远远出现在道路尽头的镇子,突然用有些忧郁的口吻说道。
  “我不知道。”
  聂阳有些无奈的说道,“经过那晚和东方漠一战,我才发觉,邢碎影多半也并未在我面前使出过真功夫。”
  他接着咬牙道,“不过那天看到孙绝凡的出手,我也知道了一件事。杀人,并不一定要比对方功夫好。”
  “哥……比起报仇雪恨,我……我更想你能好好活着。”
  月儿挽着他的手臂,有些急切的说道。
  从接近这个镇子开始,她不仅没有产生半点思乡之情,反而由心底升起了无法捉摸的隐约不安。仿佛最终会有什么无法接受的事实,将在这里揭破于世人面前。
  “杀不了他,我这一生,也已不能算是活着。”
  望着道路尽头,那曾经是自己家乡的地方,聂阳如此说道。
  阳光下,那一栋栋砖屋瓦舍,一条条青石小道,一群群往来行人,和一个个深埋秘密,都已近在眼前。

  乳硬助性 第八十章
  (一)“你在怕什么?你不是柳下惠,我也非贞烈女,你有所需,我有所求,不过是一晌贪欢,两厢情愿,你为何突然不敢看我?”
  凌绝世可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少女,脚掌缓缓逗弄同时,口中低声问道,“莫不是当真嫌我年纪太大么?可你下面那条命根,可不是这么说的。”
  聂阳的命根立刻道:“呸,我刚才明明什么也没说。”
  (二)行事偏激诡异、正邪难分的江湖女子数不胜数,而唯有那些天生尤物又不吝以色相为武器的,才能在那帮看时目不转睛看后高声唾骂的道学高人口中博得个妖女之名。
  或者博得个老师之名。
  (三)凌绝世并没合拢双腿,面上也不见羞涩之意,只是眼底漫出一层雾气,鼻翼微微翕张,低声道:“露水姻缘,也总是欢好一场,你每次行功之前,难不成只是这样看着么?”
  “当然不是……”
  聂阳喘息着举起一个银光闪闪的方匣子凑到眼前,“我一般都是先拍照。”
  (四)最后的昏昏沉沉之际,她面朝下被按在床上,腰臀撅起,好似在床板上立起一个雪玉三角,聂阳骑在她臀后,侧目望去,神态颇有几分狂乱,迷蒙见听他低声叫喊了什么,却又听不真切。
  只有一句声音大些,她似乎没有听错,可直到她真正昏睡过去,也没明白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库!一库!Oh no!Oh yeah!Oh my god!”
  (五)“哥,昨晚我怎么突然就睡死过去了?是你点我的穴道了么?”
  “哥,凌绝世呢?她来找你做什么?东方漠没再回来么?”
  “哥,你托人送什么口信?干嘛连我也瞒着啊?”
  “哥,你去哪儿?”
  “哥,你别跑啊,等等我……”
  (六)丹田、气海、膻中一线,自第一次用了九转邪功之后就从未如此饱满清爽,他将一身纯净阴柔的功力运了几遍,右掌一推,面前蓝布帘子纹丝未动。
  跟着,一阵微风拂过,那帘子摆了一摆,显出帘外月儿身上软薄衣料,就见臀后那块衣服晃了一晃,啪嗒掉一块巴掌大小的布料,露出打扮个白生生的屁股。
  “大功告成!”
  (七)阳光下,那一栋栋砖屋瓦舍,一条条青石小道,一群群往来行人,和一个个圈里套着的拆字,都已近在眼前。
  “好吧,妹妹,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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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1-17 20:34 #105樓 引用 | 點評
mmotmard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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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游魂暗鬼
  在聂阳并不太过清晰的印象中,顺峰镇一直都是个平和宁静的地方。镇上唯一的武林人士,就是他们聂家,唯一的武馆,也只是由他们家的一个堂亲教些强身健体的法门。
  而今却大不相同。
  还未从田野走入小镇边缘,聂阳已看到至少四个身负武功的人,装作寻常百姓出现。
  而进到镇内,才刚过南北大道边的迎路客店,他就发现了一个并不难猜到身份的人。
  这让他情不自禁皱起眉头的,是一个靠在路边枯树上的郎中。那郎中约莫四十多岁,黄面黄须,双颊凹陷,四四方方的药箱放在脚边,药箱硕大无比数尺见方,八角包着铁皮,仿佛能将他整个人装进其中。
  那郎中边上靠着一杆白幡,写着血红四个大字“悬壶济尸”就见他手上拿着一方白帕,不时抬手按在口上,双肩猛然抖动两下,咳得颇为厉害。
  不必聂阳费心猜测,就连不曾行走江湖只是对武林中人有所耳闻的聂月儿也低声道:“这难道就是那大难不死的痨病鬼?”
  昔年薛屠子杀遍江湖名医,单是杏林盟内的挂名大夫就几乎被他屠戮干净,只有为数不多几人幸免于难。而其中唯一一个靠武功逃出生天的,便是当时人称“辣手回春”的焦枯竹。
  此人既是杀手,也是名医,三十六路枯骨搜魂手杀人无算,一套碧竹录亦救命无数。
  震动天下的杏林杀劫之后,焦枯竹受了极重内伤,苦心自救保住性命,却难以修补亏损肺脉,落下痼疾,自此改号“痨病鬼”将碧竹录付之一炬,不再行医救人,那一条悬壶济尸的血字白幡,也便成了江湖一道阴煞风景。
  聂阳拉着月儿快步走过,低声道:“看形貌打扮,多半是他。此人闭关多年武功大进,自然不必改头换面。”
  “他孤家寡人一个,难不成还想染指这六百万两银子?”
  月儿侧头回望一眼,疑道。
  六百万两官银纵然是一般的帮派势力,也未必能安然无恙全部消化,焦枯竹在此守候,必然别有所图。
  聂阳倒是能猜到一二,他轻叹道:“他要的不是银子,是人命。焦枯竹已有七八年不曾涉足江湖,不知在何处苦练了一身厉害功夫。年初我在东南一带,听说他今年重出江湖,十招不到,就废了惊雷刀秦重双眼。”
  “他想要谁的命?那薛屠子不是早已死了么?”
  “薛屠子死了,可薛师姐还活着。”
  聂阳苦笑道,“父债女偿,本就是江湖道义之一。”
  月儿恍然大悟,江湖消息流传极快,焦枯竹必定是听闻薛怜牵扯到聂阳惹出的事端之中,才想要在这边以逸待劳。
  “那他只能空等一场了。”
  月儿笑道,“外人还都不知道,薛师姐暂时不能离开丰州半步。他就算等到海枯石烂,在这里变成一个望夫石,也等不到薛师姐的影子。”
  “这人武功偏激狠辣,”
  聂阳缓缓道,“若是为向薛师姐报仇,他暗地入了天道,与咱们就不是全然无关了。小心留意一些,总不会错。”
  看来那六百万两税银大案,的确成了震动中南的大事,过了两个街口,各路巷口已能看到三三两两的丐帮弟子行乞讨饭,背上的口袋一三不等。
  经现任帮主楚麟数年整顿,丐帮一扫此前颓败,重归武林几大势力之一,这种大事自然少不了他们。不过此地紧邻翼州,相传楚帮主又欠了如意楼不大不小一个人情,恐怕不好直接出手,才会来的尽是些三袋以下弟子,只为不缺席这种江湖大事。
  聂阳不禁暗暗苦笑,心道江南武林风平浪静不足一年,就又起了这种风波,南宫楼主若是早能想到此时,怕是也会后悔最初帮他做了这个漏洞百出的计划吧。
  也不知道邢碎影究竟在何处守株待兔,聂阳思忖片刻,带着月儿进了一家茶馆,摸出几个大钱要了一壶热茶,装作风尘仆仆的模样,坐下歇脚。
  茶馆酒肆、客栈青楼,本就是江湖人最易聚集之地,隅中时分,茶馆理应是最佳选择。
  茶馆虽然简陋朴素,但既然聂阳并非为了喝茶,就自然不会失望。
  这里的的确确坐了不少外地人。而看上去像是真正行脚商人的主顾,不过一桌而已。
  其余各桌即便有人做着寻常打扮并未身负兵器,也都神光内敛一看便有些内功底子。就连聂阳,也没太指望这简陋易容能瞒过所有,只是叫旁人没那么容易认出他是谁罢了。
  这茶馆虽不太大,也不太小,若是寻常时候,屋中人声交杂,绝不会如此安静。
  而此刻,却安静的近乎诡异。
  那些江湖人士大都面色凝重,一些闷头喝茶,一些则盯着面前的茶壶发怔,还有个四十多岁的光头汉子,手上一颗花生红皮早已搓完,手指依旧捻动不休。
  看来,不论是贪心横财的,还是想要扬名立万的,在这里的行动都不是十分顺利。
  将屋内人细细扫了一遍,聂阳微皱眉头,心道只是镇上茶馆就已有如此多的外来人聚集,那游仙峰上怕是已不知成了什么样子。聂家墓园无人看护,想来难以幸免。
  发出信函之人既是仇隋,他总不能置身事外,若是茶馆内众人高谈阔论,说不定还能探听到什么消息,他却没想到这帮人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说是呆滞也不为过。细看的话,好像还带着一丝微妙的恐惧,也不知在害怕什么。
  “小二,来壶最好的热茶。”
  聂阳正自疑惑,门外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随声而入的,是一对青年男女,配着雌雄宝剑,衣着光鲜。
  男的面容算得上英俊,女的面若桃花,也算是个美貌少妇。
  这种年纪的男女搭配,在江湖也不知有多少,聂阳就算想破脑袋,也猜不出他们身份。
  那青年环视一圈,并未发现有相识之人,便寻了一张空桌坐下,他妻子颇为讲究,蹙眉望了一眼那长凳,掏出一方素帕垫了上去,这才款款落座。
  那小二比起店里其他的人倒是精神的多,一边拖长声调喊着“来咯——”
  一边利索的将茶壶茶杯奉上。
  “小二,这是茶钱,不必找了。”
  那青年将一块碎银放在小二手中,压低声音说道,跟着扬声问道,“小哥,向你打听一下,镇旁那游仙峰,怎么上去比较好走?”
  这句话才问出口,屋内其他人神色都是一变,不知多少目光齐刷刷扫了过来。
  那少妇颇为自得的微微一笑,斜目瞥了众人一眼,娇声道:“怎么,那山很难走么?”
  那小二满心欢喜的将碎银收下,满面堆笑道:“不难走不难走,不过还是请二位最好别去。”
  “哦?官府已经封山了么?”
  那青年扬眉问道,“要是那样的话,就只能找小道上去了。”
  小二摇了摇头,笑容也变得有些勉强,“没人封山,就是官爷想封山,恐怕也没人敢去干活。官府的俸禄,可比不上自己的小命重要。”
  那少妇微蹙柳眉,问道:“这话怎么说?”
  “那游仙峰,最近可不太平。”
  小二摸了摸后脖子,似乎只是说起这山,那里就有些发凉,“私底下我们给它改了名,现在都叫它鬼山,就是文雅点的,也都叫它游魂峰。”
  小二心有余悸的往窗外游仙峰的方向望去,虽然有房屋挡着看不到山头,仍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您二位是初来乍到可能不清楚,这阵子那山上不知上去了多少人,实话对您说,就没几个活着下来的。”
  他捏了捏臂上搭的抹布,小心的四下看了一圈,继续道,“最近镇上来的外人,不知道为了什么,大都是想要上山。您二位是明白人,应该清楚,要不是山上有什么不对劲,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耽搁在镇子里喝酒饮茶。”
  “哼,”
  那少妇嗤笑道,“要我看,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罢了。”
  那青年也是微微一笑,拍了拍小二肩膀,柔声道:“那些你不用管,你只要告诉我上山的路,哪条比较好走。万一到山上遇见什么妖魔鬼怪,我们夫妻变了厉鬼,也保证不来找你就是。”
  小二眨了眨眼,神色颇为遗憾,仿佛是在可惜这么一对璧人此后便再也见不到了,“那……那就没办法了。客官您出了我们店子,往南过三个巷口,有一条东西大路,沿着那条路往西十五里,折向东南岔道,一路走到上坡,就是最缓的盘山小径,不过那条小径只到比半山腰高一点的墓场,想再往高处,就只能攀爬山岩了。”
  “谢谢小哥,我们这就去山上看看。要是侥幸回来了,一定给你说说山上是什么样子。”
  那二人似乎只是为了问路,茶也没喝一口,问清路线,起身便要离开。那少妇揭起素帕,丢在桌上并不带走,侧目望了一眼屋内众人,哧的笑了一声,道:“还有谁想上山的,若是怕没人肯搭伴,不如就跟我们去吧?万一碰上妖魔鬼怪,我们夫妻挡在前面,你们也来得及逃命不是。”
  屋内众人脸色变了几变,有几人迟疑了一下,缓缓站了起来。
  有了牵头的,剩下那些也都纷纷起身,尚未结账的算了茶钱,都跟在那夫妇身后出了茶馆。
  这些想上山又怕遇到不测的人,一直在等的,也许就是这样胆子大些的领头人。
  可他们却忘了,江湖中,胆子太大的人,往往都活不太久。
  “哥,咱们要跟去看看么?”
  聂月儿压低声音说道,“说不定,在山上装神弄鬼的就是邢碎影。”
  聂阳点了点头,余光恰好扫到角落一个摇摇晃晃站起来的人,面色顿时一变。
  那人面容憔悴,胡子拉碴不修边幅,醉醺醺连站也站不稳,仿佛面前那一壶浓茶也没能让他完全清醒。
  他的手捏着茶杯,从手腕开始微微颤抖,指甲颇长,带着黑垢,也不知多久未曾修剪。
  聂阳怎样也想不到,那会是一只剑客的手。就像他怎样也想不到,这看起来比街上的流浪汉还要狼狈的,竟会是顾不可。
  聂阳被这惊诧呆了一呆,顾不可的视线立刻便转了过来。与周身的酒意并不相符,他的双眼依旧锐利如鹰。
  知道仅靠这种脏污绝瞒不过顾不可双眼,聂阳立刻扯了扯妹妹衣袖警示,经脉内息流转,蓄势待发。
  顾不可望着聂阳看了片刻,目中似乎闪过一丝恨意,但旋即便被更为沉痛的凝重之色压下,他晃了晃头,似是在醒转酒意,又像是在观察四周。跟着,他踉踉跄跄走到聂阳桌边,象是立足不稳一样,扑通坐在了聂阳对面。
  幽冥掌力提至十成,聂阳双目紧盯顾不可肩头,缓缓端起一杯凉茶,送到嘴边。
  “我没想到,你竟来的这么迟。”
  顾不可口唇微动,如同喘息,却有一线声音传至对面。
  聂阳不知他是何用意,便闭口不答,喝了口茶,缓缓将杯子放回桌上。
  顾不可心中似乎在挣扎什么,略一迟疑后,一如方才般轻声道:“我与你的恩怨日后再说。与你同行的那个慕容极,现在在哪儿?我有很要紧的事情,想要找他。”
  知道他不愿被旁人听见,聂阳也低声道:“他此次并未与我一道。你若只是找他,不必再来问我。”
  顾不可略显焦急,追问道:“那……还有什么如意楼的人,你这时能找得到?不论舵主堂主,什么人也好,只要是个管事的就好。”
  聂阳微感诧异,道:“我并非如意楼手下,又怎么会知道这里谁是如意楼的人。你们天道跟他们斗了这么多年,按说应该比我清楚才对。”
  顾不可神色更显挣扎,连额上也泛出了细细的汗珠,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告诉聂阳,但犹豫一番,又吞回了肚中。
  聂阳心中记挂着那群往山上去了的人,看顾不可并无明显敌意,便道:“这里已经紧邻翼州,如意楼的人一定并不难找。顾先生不妨再找找看。晚辈还有急事,少陪了。”
  顾不可怔怔的看他兄妹二人站起往门外走去,喃喃道:“那山……去不得。去不得……”
  聂阳当然知道游仙峰此刻必定危机四伏,他也并未打算真正涉险,既然有人愿意去做先锋,他自然乐於在后看看情形。毕竟从茶馆中听到的形势来看,这种机会之后怕是也不会太多。
  至于聂家墓园,此前他就已下定决心,当下也就不再多抱希冀。
  附近山势多缓,顺峰镇也在半坡之上,唯有游仙峰一枝独秀,破雾而出,峰顶陡峭凶险,如利剑刺向苍穹。
  那小二所说的盘山小道,终点已是常人肯到达的最高之处,再往上行尽是些峭壁陡岩,峰尖笼着薄纱般一层云雾,倒真像是仙人落脚之地。
  那夫妇带领的众人走得并不很快,聂阳不费什么力气就跟在了后面。虽然兄妹二人都是农户打扮,但这班人里也有几个改扮过的,都已见怪不怪。
  比起出茶馆时,人数似乎少了三成,看来也并不是都敢放心的把安危交托给这对骤然出现的年轻夫妻。
  走到镇外,气氛渐渐不再那么凝重,与那夫妻年纪较为接近的几个,已向他们攀谈起来。
  聂阳也有些好奇他们身份,留神听了一阵。听了几句,他心中一震,竟觉有些不安。
  此前行镖诱敌之时,有一对凝玉庄的夫妻跟在其中帮手,男的叫做任凝风,女的叫做祁玉琳。逐影与摧花盟那一场血战,那对夫妻也卷入其中,此后便下落不明。而前面领路的夫妻二人,男的叫做王凝山,女的叫做李玉虹。不必猜也知道九成九是凝玉庄的弟子。
  先前那二人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聂阳虽然没有直接责任,总归也脱不开干系,现在来了这么一对,他心下不禁有些惴惴。
  如今江湖势力繁杂,凝玉庄属于既不太出名,也并非默默无闻的那一层。传闻庄主是一对性格古怪的夫妻,传授的内功从奠基之后就必须靠阴阳双修才能得以进步,因此门下年轻弟子几乎都是夫妻身份,且大多自幼便捉对起居,修炼基础,一到年纪只要两厢情愿便成就好事。
  双修终究不为武林正统光明正大的承认,凝玉庄也便被划入正邪之间的灰色区域。
  以他们的能力,应该不至于会对六百万两税银有所奢望,王、李二人赶来此处,恐怕是为了下落不明的同门。
  果然,闲聊了几句之后,李玉虹似不经意的问道:“对了,诸位既然早早就到了此地,不知有没有哪位见说过一个叫做祁玉琳的女子?那是我们夫妻的师妹,我们急着找她,也有一阵子了。”
  那些人交头接耳一阵,纷纷摇头。
  李玉虹轻轻叹了口气,将话题引到别处,不再多问。
  聂阳微微皱眉,发觉她问话时并未提到任凝风,可见任凝风的下落,他们已经清楚。如此说来,那场血战中下落不明的只是祁玉琳而已,她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妇,在那样一场争斗中失了踪影,的确极不乐观。
  说话间,岔道已至。转向之时,又有几人面色苍白拱手告辞,聂阳疑窦满腹的望着不远处的山峰,也不知到底是什么让这些刀口舔血的江湖人临阵怯步。
  原本颇为平缓的小道转眼便崎岖陡峭起来,不过来的众人皆有武功傍身,不论外家内家庸手高手,这种程度的山道还是能如履平地。
  只是明明天色大亮,日照当空,一进山林,便感到一阵森森寒意,层层叠叠的交错枝叶之后,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阴恻恻望着他们。
  一个瘦瘦小小的中年汉子率先沉不住气,突然喝道:“什么人!”
  甩手一支飞镖打出,破空而去。哗啦啦一阵叶响枝摇,数只夜鸦惊飞而起,扑棱棱飞向远方。
  知道是过于紧张判断失误,那汉子讪讪摸了摸后脑,笑道:“抱歉,抱歉,看错了。”
  李玉虹领在最前夫君身畔,扭头娇笑道:“几位大哥小哥,可别自己吓破了自己的胆。这山不过是死了几个人罢了。江湖中每天不知要死多少人,难道大家就都归隐田园安心种地砍柴了么?”
  被她这么一说,紧张的几个都硬撑着挺了挺腰,挤出貌似轻松的笑容。
  聂阳和月儿落在最后,月儿紧紧握着腰间软剑剑柄,聂阳则凝神留意着周遭动静。
  他从不信鬼神之说,聂家墓园也绝不是什么游魂野鬼聚集之地,这里的一切,必定有人在暗处捣鬼。既然已在山道之上,就不能不多加小心。
  聂阳模糊的记忆中,曾被老夫人带去墓园几次,也是为了给先人扫墓。可不知为何,他与此刻周遭景物稍加印证,便觉得有些错乱难解。
  他的确走过这条盘山小径,可却也清楚记得,有两次的扫墓,走的并非这条通畅小路,而是颇为难走的青石山阶。之所以还有印象,是因为第二次去时恰逢春雨,石阶光滑,老夫人没拉住他,叫他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跌破了脸颊。回家后父亲为此与老夫人吵了一架,从那之后,他似乎就再也没走过那条隐秘路径了。
  那时……是去为谁扫墓了?这个疑问突然跳进脑海,通常扫墓,家中众人都会出动,为何那两次,却只有老夫人带着他这并无血缘的孙儿呢?
  莫非……他的亲生父母,也葬在这游仙峰中?被这大胆的猜测吓了一跳,聂阳拉着月儿的手都不自觉地捏紧。
  月儿吃痛,低低叫了一声,娇嗔的瞪了哥哥一眼,道:“干嘛,怎么突然捏人家一下。”
  聂阳挤出一个微笑,只是道:“没什么,我方才也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这地方可能真是有些古怪。”
  “喂,再往上就是咱们家的祖坟,难不成聂家的老祖宗们见不得你我在一起,纷纷出来作祟不成?”
  月儿吃吃笑了起来,掩口说道。
  他二人离前面众人拉开了数丈,低声说话,也没人听得清楚。
  起起伏伏绕过了几个山坡,总算到了游仙峰上,又走了约莫一刻功夫,道路变得更加陡峭难行,灼人的阳光从毫无遮掩的小道另一侧劈头盖脸罩将下来,将人迫进树枝阴影之中一字蛇行,几个内功较差的年轻人,已在频频抬手擦汗。
  这样刺目的阳光,反倒令众人心中渐渐感到安定。光天化日之下,纵有鬼怪,也只能潜伏在暗处,不敢妄动才对。
  胆子一大,话也就多了起来,路上彼此认识过的人开始低声谈笑,戒心也渐渐松懈下来,只有领在最前的夫妇和落在最后的兄妹依旧聚精会神,尤其是聂阳,他的面色反而比方才更加凝重。
  “哥……你是不是也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月儿不自觉地往聂阳身上靠了一靠,手心出了些汗。
  聂阳点了点头,低声道:“从咱们上到高处之后,周围就只剩下蝉的声音。”
  “蝉?”
  月儿微微皱眉,“蝉有什么不对么?”
  “蝉没有什么不对。只不过,若是这山上没有异常之处,咱们本该听到鸟鸣不是么?”
  聂阳缓缓说罢,轻轻扯了扯月儿,让她走到自己身前,不再并排,细声叮嘱道,“要是一会儿有什么意外发生,只要不是邢碎影现身,咱们就从两边陡坡直接下去。我上来时仔细看着,已走过的地方都没有埋伏。”
  “嗯。”
  月儿轻轻应了一声,默默走在哥哥身前两步之处。
  邢碎影,你想要的月儿就在这儿。出来吧……聂阳心头一片清明,耳中将周遭数十丈内的席位响动尽数滤过,只要不是真正神鬼妖怪,就绝不可能骤然突袭得手。
  最前的夫妇应该也发觉了山上的异样,脚步越来越慢,手也都扶上剑柄,王凝山神情肃穆,李玉虹也收起风情万种的伪装,露出冷冽如星的目光。
  跟上山的众人自然也不会是庸碌无为之辈,一个满面短须的红脸汉子收起话头,左手一翻,已将一柄短刀握在手中,右手扣住三枚铁蒺藜。一个中年道姑默默将拂尘挂腰间,双掌隐入青袖,就见宽大袖口自内鼓起,猎猎而动。两个衣着相似的黑衫少女互望一眼,也换成了一前一后的走法,两人双足仿佛踏在一种诡异节奏之上,十余步后,就让人感觉到一股异样的默契在两人间流转。
  语声渐渐止歇,排出数丈的人龙放缓了速度,都开始留意四周情形。
  此时折算山路,他们距离聂家墓园至多也不过数里,如果展开轻功攀坡而上取道捷径,一盏茶功夫便能抵达。来到这里的人,大多有所图谋,已经到了此处,胆子自然会比平时大些。
  两个年轻男子换了个眼色,一拱手道:“各位慢行,我们师兄弟先去给大家探探路。”
  话音刚落,那二人已斜窜而起,双手带着皮套,攀枝踏岩,转眼便上到十余丈外,没入更上一层的山林之中。
  握着短刀的红脸汉子目中精光一现,也不撂话,飞身跃起,双足连连蹬出,踩着石缝提纵拔高,双手仍拿着暗器兵刃,紧随而去。
  剩下人还想再动,就听王凝山笑道:“在茶馆里一个个怕得要死,到了这里,却都急得连命都不要。真是奇哉怪也。”
  名利近在眼前与远在天边的差别,往往便是如此。
  不过这话到提醒了剩下的人,这山上还有着要人命的古怪,他们面带猜忌的彼此望了几眼,又恢复成一字长龙,缓缓沿着盘山小道迈开了步子。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仅有蝉鸣风嘶的寂静山林,骤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呼,那惨呼仅仅冒了个头,便像被人斩断一样戛然而止,再无声息。
  三个人,为何只有一声惨呼?众人面面相觑,脸色皆有些发白。王凝山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勉强,毕竟凭方才的一手轻功也能看出,抢上山去的三人绝不会是什么平庸之辈,他停下步子,沉声道:“这山上的确有人在装神弄鬼,而且恐怕还不止一个数一数二的高手,若是有谁惜命,趁现在沿坡直接下山,应该还来得及。”
  众人沉默片刻,那两个黑衫少女缓缓走出列外,微一弓腰,鹅蛋脸那个柔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姐妹就告辞了。众位后会有期。”
  那两人早已调匀内息,说完立刻便向后退开半步,身形一矮,转身飘然跃下,宽大黑袖随风飘舞,好似两只展翼凤蝶,那身法要说高明倒也有限,不过姿态优美,极为适合他们这样的年轻少女施展,倒是特色鲜明。
  李玉虹望着她们跃下山坡,滑入长草灌木之中,轻声道:“原来是那两只报丧蝴蝶。走了也好,省得跟着晦气。”
  聂阳一直留意着周遭,并未留意这些离去之人,听到李玉虹的话,他才确认了那两名少女身份,多半便是近年来在龙江沿岸稍有些名气的玄飞花、秦落蕊,因为武功阴狠毒辣,又喜穿黑衣,即便多行正道,仍被冠以乌煞双蝶的称号。
  他略有耳闻,不过倒没想到是如此年轻的姑娘,仔细一想,她们容貌虽然清秀可爱,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凌厉狠劲,与传闻也算相符。
  本以为被这两人一牵头,又会有人跟上,走的一多,剩下的人也只能折返。
  哪知道剩下几人犹豫一阵,还是留在了原地。那中年道姑一合袍袖,沉声道:“接着走吧。”
  盘了两绕之后,山道在半腰处骤然折弯,转过突角,便绕进一处背阴山坳之中,一大片缓坡傍在路边,并无树木,一览无余。
  王凝山停下步子,打量了一下周遭,叫众人在这边歇了一下,稍稍恢复精力,并把兵刃暗器准备妥当。
  再出发前,王凝山突道:“诸位跟我们夫妇上山,莫非都是为了那六百万两银子?人为财死,颇为不值啊。”
  这些人神色闪动,但仔细观望,却又没一个像是贪财之辈,不禁令人生疑。
  聂阳迟疑一下,骤然扬声道:“我是为了找人。”
  王凝山微微一笑,视线越过众人落在聂阳脸上,道:“想不到阁下到与我们夫妻是同道中人。”
  聂阳气运丹田,吐气开声道:“也有些不同。你们是来找师妹,我和妹妹,却是来找仇人。”
  最后十个字,他说的格外明朗,内息相送,远远传了出去。
  若是邢碎影在这山中窥伺,此刻他必然能够听到。
  王凝山收起笑容,望着身边阴气缭绕的山峰,淡淡道:“我只希望,我找的人莫要在这个鬼地方。”
  方才那一句露出了内功底子,上路之后,前面的人已在偷偷向后打量。
  聂阳无心顾及这些不相干的人,只是一门心思留意着四周动静,小心护着身前月儿的安危。
  月儿也知道哥哥方才已是在出言挑衅,缓缓抽出了腰间软剑,迎风一晃,力贯剑脊,将薄软剑刃挺得笔直。
  走出不远,一处凸起岩石上,众人看到了多半是方才惨呼的那人。那人戴着皮套的手还紧紧地捏着一把暗器,却并未能够掷出,三枚铁蒺藜两枚钉入他的双眼,剩下一枚则嵌在他的喉头。他的尸身四仰八叉的挂在岩边,想必是站在高处张望时被后来的红脸汉子偷袭而死。
  那中年道姑冷冷道:“连名利的边都没有摸到,就开始自相残杀。看来这山上,倒也不必有太多高手防备。”
  王凝山沉声道:“这位师太说的有理,咱们剩下这些人可切莫对彼此出手,叫埋伏的旁人看了好戏。”
  “也未必就是自相残杀。”
  聂阳突然开口说道,目不转睛的望着那山岩旁边的阴影角落。
  那里一丛灌木的枝叶上,似乎染着已经凝结的血痕。
  死了的那个并没有流多少血,不过那灌木中也藏不下一个人。
  聂阳一步步缓缓走到错乱矮枝旁,低头望去,眉头紧锁,用足尖挑了两下,将里面的东西踢了出来。
  那里确实容不下一具尸身,但却落得进一双断掌。
  两只断掌齐腕被斩,一只手五指抻的笔直,似是刚将紧扣暗器同时打出,另一手则还紧紧握着那柄短刀。
  如此看来,反倒是三人骤遇强敌,红脸汉子的暗器才一出手,就已被斩断了双腕,打出的暗器,也不知为何到了岩上那人的要害。
  “鬼鬼祟祟的恶徒!出来!”
  那中年道姑性子倒颇为暴烈,额角青筋微凸,厉声喝道。
  声音在山间回荡,却连个鬼影子也不肯出来回应一下。
  那道姑双目圆瞪,骤然拔足沿着小道狂奔过去,周身杀气笼罩。从见到那双断掌就面色大变,不仅让人猜测,她是否和那红脸汉子是旧相识。
  “咱们也快跟去,莫要被人乘隙而入。”
  王凝山连忙说道,李玉虹呛啷一声拔剑在手,一马当先追了过去。
  才绕过前弯,就看到尘泥山路上清清楚楚两道拖曳血痕,直往前方延伸过去。
  那道姑身法也未见有多高明,脚程却是极快,转眼间已转过下两个弯折,一闪便消失在延进山后的道路上。
  “师太莫慌!”
  王凝山高声叫道,等不及沿路奔去,向身边妻子递了一个眼色,骤然原地跃起。
  这夫妇二人心有灵犀,李玉虹立即停下步子,纤腰一弓,左掌急推,横托在王凝山并拢足底,娇喝一声:“走!”
  王凝山顺势一蹬,双臂横展,在半空画出一道青虹,飞鸟般越过了山路弯折之间的幽深沟壑,直接落在对面。李玉虹轻功似比夫君远远胜出,刚把他单掌送出,自己也跟着收剑回鞘,飞身跃起,一掠数丈,眼见身形下坠之时,纤巧秀足在沟壑耸上树尖轻轻一点,又堪堪拔起六七尺余,有惊无险的落在夫君身边。夫妇二人旋即拔剑出鞘,快步追去。
  聂阳自信如今可以一跃而过,但月儿却未必能顺利飞度,保不准还要逞强,便只好随着众人加快脚步沿路追赶。
  那两道血痕恰在山弯之处中断,聂阳兄妹连着剩下三男一女刚折过去,便看到被一根削尖竹枪穿胸而过,钉在山壁之上的红脸汉子。
  前方数十丈外,就是小路尽头,一片碧翠山坡被竹林覆盖,地势比方才更加平缓,三面山岩环绕,竹林深处隐约可见一道围篱,圈出了一片坟场。
  紧挨小道的山壁,在小道终结之处陡然拔高,与山峰主干融汇一体,而就在那骤高之处,用已经发黑的血写着斗大四字。
  “擅入者死。”
  尤其那一个死字,也不知用了多少鲜血,比其他三字大了三倍有余,笔画下仍拖流坠出无数如泪血痕。看那字迹,也不像是用什么巨笔写就,而是随手取了不知什么人的残躯,断臂写了上面三子,腰腿写下最后一字。
  仅是远远看着那些字,就能在眼前描绘出一个丈二巨汉凶神恶煞的模样,犹如十八层地府之下爬上人士的狰狞鬼神,利齿滴血,瞠目而笑。
  那道姑与王李夫妇三人便立在血字之下,仰头看着。
  众人连忙赶去,与他们汇合一处。
  那道姑面上也隐约带了一些惧色,喃喃道:“难怪六扇门的狗腿子试了两次便不肯再上山来。比起公务,还是自己的小命更加重要。”
  先上山的三人还有一个未现踪影,聂阳总觉有些不安,拉着月儿后退两步,不再关注那四个血字,小心打量着面前那片竹林。
  幼时曾在这竹林中玩耍的记忆略微浮现,似乎还有远来客居的南宫盼的娇小身影来回闪动。他甩了甩头,清醒了一下脑海,不愿在这时让回忆乱了心思。
  竹林中传来簌簌响动,他踏前一步,横臂将月儿护在身后,小心望去。
  竹林间接续着山路的,是一条半尺间隔铺就的青石小径,曲曲折折的幽暗小径中,缓缓走出一个暗红色的身影。
  待到走进更明亮些的地方,众人才看清那踉踉跄跄走来的,正是先锋三人中的最后一个。
  那人穿的原本并非红衣,而现在,他一身的衣物都已被鲜血染成暗红。从脸而下,伤痕简直已多得无法数清,若不是双手还有一对被砍的破破烂烂的皮套,根本看不出这个蠕动而来的人形血块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喉头的伤口并不很深,张开的嘴巴里嗬嗬出气,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远远只能听清:“银……坟……”
  这样断断续续的模糊单字。
  那道姑怒瞪那血字一眼,飞身抢上前去,扶着那血人双肩,问道:“这位兄弟,你振作些!”
  从言谈举止来看,她并不像是真正的道姑,不过这种时候,也无人在意旁枝末节。
  其他人正要跟上,王凝山突然一横双臂,叫道:“师太闪开!大家后退!”
  那道姑并未发觉有异,聂阳却已看得清清楚楚,那奄奄一息的人身上伤口流出的暗色血浆,肚子以下的部分,竟已变成了闪闪发光的惨碧色。更可怕的是,那原本瘦削的腰腹,竟迅速涨了起来,好似一只被激怒的巨蛙。
  他一把揽住月儿肩臂,提气向后纵出。
  人刚跳起,耳边就已听到一声沉闷的声音,好似一捧泥浆,被狠狠扣在硬石面上,发出噗的一下。
  就是这么一下,那浑身是血的人已从中崩开,满身惨碧色的毒血,也跟着一并散开,化作漫天幽绿血雨。
  其余人都已躲开,那道姑却根本无从闪避,散发着刺鼻腥臭的毒血劈头盖脸浇了她满满一身。
  她双手捂住脸面,旗火般冲天而起,凌空一翻,口中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好似一把锉刀狠狠磨入她的喉咙深处,“呀啊啊啊——”
  落地之时,她身上的道袍已被那点点毒血腐蚀出一个个大洞,白皙肌肤被那碧血一沾,竟似水落初雪,无声无息便烧蚀进去,涌出的鲜血也转眼变成了绿莹莹的颜色。
  顷刻间,那道姑身上的衣物已被蚀透,松垮垮跌了下去,裸露处的胴体同样已被烧灼的千疮百孔,劲瘦裸躯转眼就已看不到一处完好肌肤。她颤巍巍抬起手臂,抬到半空,就软软垂了下去,跟着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啪的一声倒在地上。
  凄厉的惨呼,也随之终止。
  一团团腥臭的白烟从两具尸身上升起,明明没有一点火焰,却好似被烧灼般冒出阵阵焦臭。
  最多不过一刻功夫,白烟消散,竹林旁的地上,只剩下了两具碧磷磷的骷髅,皮肉化作毒血,流渗在周遭泥土之中,方圆数尺,草枯竹黄,真是凶险无比。
  “咱们……要不还是回去吧?”
  剩下那个女子看起来比李玉虹年轻一些,腰间别着两柄峨嵋刺,此时面色苍白冷汗满额,显然胆气已泄。
  另外三名男子面色也好不多少,只是强撑着英雄气概,不愿开口附和,反而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聂阳兄妹,只盼他们这对一直走在最后的生人能表态撤离。
  李玉虹皱眉望了竹林一眼,沉吟道:“还没见一个人影,就已折了四条人命在这儿。这山上果然邪门得很。”
  王凝山叹了口气,道:“我总算信了,这里的确藏着六百万两官银。不然,怕是也不会有人舍得请来‘鬼煞’这帮六亲不认的煞星。”
  听到鬼煞二字,那三男一女皆是面色大变,聂阳也不禁手上一紧,握死了月儿柔荑。
  往前十年,江湖上最出名的杀手组织无疑是七星门,七位门主皆是一流杀手,旗下也不乏能人。不过三狼斗七星一役,七位门主一伤六死,自此一蹶不振,树倒猢狲散。
  此后江北“销魂令”与江南“鬼煞”分庭抗礼,接下了这江湖最古老职业的头把交椅。
  不论鬼煞是受人雇佣来此守护,还是有兴趣吞下这批财富,对其他有所图谋的人来说,都必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聂阳问道:“王兄,你能确定是鬼煞的人?”
  王凝山面色阴郁,点头道:“我此前恰巧见过这杀人手法,鬼煞办事,一旦事成,必定会留下印记,绝不嫁祸他人。所以我能断定,这是他们的碧火蚀骨丹。将被选作丹尸的人砍成那副模样,正是为了让毒血尽可能流出,崩裂之时,多伤人命。”
  他望着竹林深处,喃喃道:“他们从西域逆龙道借了不少邪门功夫,据说还有一些东瀛的邪门武者投身他们门下,实在不是好惹的对手。”
  李玉虹也叹了口气,苦笑道:“这班人在这里的话,里面必定不会有其他活口。凝山,玉琳师妹……应该不会在里面吧。”
  聂阳只打算上来看看情形,既然有鬼煞守在这里,宵小之辈无法擅自去践踏先人灵柩,多少叫他可以稍感安慰。
  至于更往深处,他也不愿去想。
  “那,咱们下山去吧。回程的路,想必比这竹林安全的多。”
  聂阳看了那对夫妇一眼,轻轻扯了扯月儿衣袖,朗声说道。
  另外四人顿时松了口气,转身就向来路走去。
  王李夫妇互望一眼,向聂阳抱拳一揖,跟在后面。聂阳依旧垫在最后,将月儿护在身前。
  此时就听竹林边上落叶堆中极轻微的一声细响,两道乌光无声无息直飞聂阳玉枕后心两处。与此同时,路边山壁上一块灰蒙蒙的岩石突的一动,竟如树皮般剥开一层,两个黑衣蒙面的杀手凌空跃下,手中东瀛长刀寒光闪闪,一样悄无声息的直劈下来,猛斩王李二人天灵。
  “果然来了!”
  王凝山低喝一声,与妻子单掌一交,二人彼此借力,迅疾无比闪开到两端。聂阳扭身振臂,早已蓄足的幽冥掌力将飞来的乌黑暗器凌空劈落,足尖顺势一挑,两枚土块斜斜飞起,将那一对暗器砸飞,原路射入那堆枯叶之中。
  嘭的一声,枯叶四散飞舞,一个同样穿着紧身黑衣的蒙面杀手飞身而起,怪叫一声,双足往竹上一蹬,借着反弹之力,飞纵而来,人在半空拔出背后长刀,向地下一砍,激起土石无数,顿时掩住身形。
  “让我来!”
  月儿气闷良久,一见来人手中东瀛长刀颇为怪异,似刀非刀似剑非剑,不愿让哥哥徒手迎敌,闪身挡在他身前,软剑一抖,已将漫天尘土尽数荡开,叮的一声磕开迎面斩下的刀锋。
  那边夫妇二人雌雄双剑已织成一张银网,将那两个杀手困在中央,凝玉庄的夫妻武功配合起来果然有其独到之处,男子剑法沉稳凝重,守御如山,女子剑法轻灵狠毒,游走似风,一守一攻,默契无比,威力远不止高了一倍。
  这三名杀手长刀出招几乎全是斩击,偶有直刺也绝谈不上精妙,刀法中的扫、削、拨、封,剑法中的挑、撩、抹、钩皆摒弃不用,横也是斩,竖也是斩,斜也是斩,挡也是斩,只是双手握法之故,一斩之威格外凌厉霸道,若不留神,手上兵器怕是会被斩损。
  这等直来直去的武功,月儿应付起来再是容易不过,软剑化做银龙,轻松躲过斩下刀光,顷刻便在对手身上留下数点血花。
  那杀手连中数剑,似乎察觉不妙,突然高声叽里咕噜喊了几句什么,身子一缩,向后急退,同时撒开左手伸进怀中,也不知要掏什么出来。
  月儿本就是为了看他那诡异刀法才手下留情,一见他又要施展不知什么手段,登时俏目一冰,秀足前踏,飞舞银龙骤然化做森冷彻骨之风,呼的一声吹向人在半空的杀手。
  这时就听嘣嘣两声轻响,竹林里嗖嗖飞出两道蓝光,准确无比的穿过那凌空杀手腋下,迎面飞向月儿。
  月儿冷哼一声,倩影拧腰一扭,杀气大盛,黑瞳之中犹如凝了一对冰珠,盛极杀气眨眼间便被灌入那一片剑风。
  寒天吹雪,风卷无情!
  那两支淬毒箭矢被拦腰斩断,那杀手摸进怀中的左手,也被永远留在了怀中。
  那向后飞出的身躯,留下一道夺目血痕,跟着一蓬血花自颈间暴起,黑衣裹着的身躯骤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扑通一声落在竹林边的两具骸骨旁侧。
  另一边夫妇二人却未能赢得如此轻松,那两个杀手一步步退靠山壁,趁着一个空隙,骤然拔地而起,双足好似壁虎游墙,连连上踏,竟硬生生倒退至数丈高处,在方才隐藏身形之地一个借力,翻到山壁上面。
  王凝山正要追击,就见两颗乌黑弹丸飞落而下。
  “住手!”
  见他抬剑就要去挡,聂阳高声叫道,飞身而至,双手垫住衣袖运起影返柔劲一拨一引,将那两颗弹丸反丢上山壁顶端。
  就听嘭嘭两声巨响,一团黑中透蓝的烟雾从上面飘散开来,两声惨呼跟着传出,不足须臾,便戛然而止。
  远远竹林中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怪笑道:“聂少侠好俊的功夫,这手影返起码已有九成火候。比起武当太极,怕是也绝不逊色。”
  “不敢当。”
  聂阳望着竹林深处,沉声答道。
  “聂姑娘的武功也算得上高手之列,这一首寒天吹雪,杀气逼人,颇得风狼神韵,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那声音说着可喜可贺,口气却平板生硬,全无半点可喜之意。
  月儿回到哥哥身后,并不理他。
  王凝山望了一眼面色煞白心有余悸的妻子,低声道:“聂兄弟,咱们下山去吧。单靠咱们几个,硬闯太危险了。”
  聂阳依旧望着竹林深处,淡淡道:“我要找的人,兴许就在里面。”
  那声音咯咯笑道:“那你不妨进来看看,这本就是你家的墓园,我大发慈悲,不算你是擅入者,如何?”
  聂阳看了一眼竹林边的尸骨,微笑道:“既然那本就是我家的墓园,我什么时候来,也都是我的事,不劳阁下费心。”
  “说不定,你今日不来,就再也没机会来了。”
  那声音满含讥诮,愈发刺耳。
  聂阳望着竹林向后退去,淡淡道:“若是如你所说,将来总会有人将我葬进那里。你那擅入者死,对我也就毫无意义。”
  “哈哈哈哈哈,好,希望我在这里的时候,还能再见到你。”
  那声音大笑起来,跟着嗤的一声轻响,一道绿光飞出竹林,落在林边三具尸骨之上,一蓬碧油油的火焰旋即燃起,如鬼怪之舌,噼噼啪啪的舔食着那些骨肉。
  “简直……简直是妖法……”
  下山的路上,那连峨嵋刺也没敢取出一次的女子双腿似乎有些发软,要靠旁边一名男子搀着才不至于软坐在地,她颤着声音,心有余悸的说道,“难怪侥幸逃下山来的人,都不愿再上来。”
  聂阳道:“不过,此后还会有人上山来的。而且,总有一天,那些鬼煞,也会死在那里。”
  王凝山点了点头,苦笑道:“不错,这便是江湖。”
  “你就是这镇上的人?”
  那女子想起方才的对话,忍不住问道,“难道……你就是聂阳?”
  聂阳望着她有些惊讶的目光,颔首道:“是,我就是聂阳。我倒不知道,我已如此有名了么。”
  那女子有些尴尬的避开了他的视线,小声道:“倒也不是,只是……在这边听说过一些关于你的传闻罢了。”
  “哦?愿闻其详。”
  聂阳神色一凝,沉声道。
  那女子并不愿多谈,只是道:“等到镇上,我慢慢再讲。咱们还是先下山去。”
  王凝山突道:“聂兄弟,你既然本就是这镇上的人,上山来又是为了找谁?莫非只是为了拜祭先人么?”
  聂阳略一迟疑,心道这也是观察众人的机会,便道:“我想找的人叫邢碎影。”
  先前那女子听到这话,突然啊了一声,回头道:“你要找邢碎影?”
  聂阳双眉一扬,忙道:“你见过他?”
  那女子似是有些踌躇,小声道:“你说的可是那个被诸多高手追杀了十几年,在江湖小有名气的淫贼邢碎影?”
  聂家的惨案早已被很多人淡忘,邢碎影也并非十分有名的人,她会有此一问,也并不奇怪。
  聂阳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人。”
  那女子面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她扭回头去,考虑了片刻,才一字一字道:“可……你要找的人,已经死了啊。”

  乳硬助性 第八十一章
  (一)而进到镇内,才刚过南北大道边的迎路客店,他就发现了一个并不难猜到身份的家伙。
  一身鹅黄,黑亮的双目,敏锐的耳朵,双颊红润,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野生的皮卡丘跳出来了!”
  “去吧!月儿!”
  “……”
  “谁是你的宠物小精灵啊!”
  (二)经现任帮主楚麟数年整顿,丐帮一扫此前颓败,重归武林几大势力之一,这种大事自然少不了他们。不过此地紧邻翼州,相传楚帮主又欠了如意楼不大不小一个外债,恐怕不好直接出手,才会来了几千个三袋以下弟子,只为解决一下债务危机。
  (三)将屋内人细细扫了一遍,聂阳微皱眉头,心道只是镇上茶馆就已有如此多的外来人聚集,那游仙峰上怕是已不知成了什么样子。按这来估算人数,不要说聂家墓园,就是九寨沟也难以幸免。
  “妈的,又要雇人扫垃圾了。”
  (四)幽冥掌力提至十成,聂阳双目紧盯顾不可肩头,缓缓端起一杯凉茶,突然道:“正宗好凉茶正宗好声音欢迎收看……”
  “CUT!早就对你们说了背台词时候少看电视!”
  (五)他从不信鬼神之说,聂家墓园也绝不是什么游魂野鬼聚集之地,这里的一切,必定有人在暗处捣鬼。既然已在山道之上,就不能不多加小心。
  尤其听说头文字D剧组最近就在附近,更要加倍留神。
  (六)月儿吃痛,低低叫了一声,娇嗔的瞪了哥哥一眼,道:“干嘛,怎么突然捏人家一下。”
  聂阳挤出一个微笑,只是道:“没什么,我方才也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等等,月儿……你把裙子穿好,我不是那个意思……”
  (七)聂阳一步步缓缓走到错乱矮枝旁,低头望去,眉头紧锁,用足尖挑了两下,将里面的东西踢了出来。
  一个染满唾沫的足球咕噜噜滚了出来。
  “说,你们最近谁去看那场五比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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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离壳金蝉
  “你……说什么?”
  一听到那女子这样说道,聂阳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如墨,目光中的惊骇,仿佛有形有质可以一把从空中揪下。
  那女子也没想到聂阳的神色竟会变得有些骇人,她武功只能说还算不错,可单就方才倒兜两颗毒弹的手法,她也绝不是聂阳对手,顿时惊得脸色发白,一个闪身躲到了王、李夫妇身边,颤声道:“我……我说你要找的那个邢碎影,已经死了。怎么……你、你是他的好友么?”
  聂阳深深吸了口气,紧握的双拳在腿边微微颤抖,一旁月儿抢道:“那姓邢的与我们家有血海深仇,那人诡计多端阴险狡诈,怎么会轻易丧命。你可莫要信口胡说!”
  那女子稍稍松了口气,但看着聂阳发青的面色,还是有些惧意,谨慎道:“我早早就到了顺峰镇,邢碎影死的那天,我就在镇上。不过是十几天前的事,镇上不少人必定都还记得。你……你不信我,大可以去问别人。”
  聂阳胸膛急剧起伏,扶着山岩垂手喘息片刻,才稍微平静下来,对于方才的失态,心底也是一阵疑惑,他甩了甩头,直起身子道:“这位姑娘,还请你将知道的都原原本本告诉我。邢碎影的生死,对我十分重要。刚才我心神激荡,口气不当,还请海涵。”
  那女子轻轻吐了口气,放慢脚步接近到聂阳这边,柔声道:“你报仇心切,听到仇人已死,会有些激动也是人之常情。按说我与邢碎影素未平生,他的死我本不该那么肯定,这世上这么多易容好手,死遁又是江湖常见的手段,你一定以为我看到的是假的对么?”
  聂阳不置可否,月儿倒是点了点头,“他一定是假死脱身,隐身在不知什么地方伺机发作,说不定,这山上的怪事就是他捣的鬼!这六百万两银子,他背后指使的摧花盟本就有最大嫌疑。”
  那女子摇了摇头,轻声道:“可那一定就是邢碎影本人。一直追查他形迹的人中,不是有个叫做逐影的组织么,他们在江北遇到重创……噢,抱歉,我忘了当时你就在附近。逐影有几个幸存之人,早早就到了顺峰镇。邢碎影的尸身她们几个亲自验过,有个小个子女人见到那尸身连眼睛都红了,夺了把剑就把首级砍了下来,那样还不解气,又把裤裆砍了个稀烂。”
  她顿了一顿,怕聂阳不信,又道:“那头颅用药腌好当作证物,至今还在聂家大宅中放着。验尸的时候那几个女人几乎把他的脸抠了下来,绝对没有易容。”
  这……是怎么回事?仿佛赖以驻足的天梯陡然从脚下消失,霎那间,聂阳的胸腹之间一片空落,一颗心直坠下去,好似跌进了无底深渊。他脚下一个踉跄,竟险些摔倒在山路上。
  月儿连忙把他扶稳,眉心微蹙,问道:“这位姐姐,你详细说说,那邢碎影究竟是怎么死的?”
  那女子抬手摸了摸鬓边,道:“你这么一问,我才反应过来,邢碎影就是想要潜入聂家老宅的时候被人发现,围攻而死的。我那时还不明白他冒死往那宅子去是做什么,你刚才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原来是和你家有旧怨。”
  “围攻他的是些什么人?”
  聂阳的情绪稍稍缓和,低声问道。
  “就是住在你家的那些人……咦?你该不会是今天才到镇上,还没来得及回家吧?”
  那女子有些讶异的反问道。
  “嗯,我们今天才赶到镇上,确实还没还没回老屋看一眼。”
  那女子哦了一声,微微点头,接二连三的报出一串名字,“我能叫上名的有震天雷赵万钧、佛剑慕青莲、崆峒断空子、仁庄田义斌、十方禅院净空大师、武当宋贤……”
  聂阳抬手打断道:“等等,这些人……都落脚在聂家老宅?”
  那女子迟疑着点了点头,小声道:“一来客栈也没那么多地方,二来又有人邀请,他们也是顺水推舟……”
  月儿怒道:“聂家子孙不在,他人凭什么邀请人住进聂家?”
  那女子瑟缩一下,声音更显微弱,“可……可发出邀请那人的宗族,的确和聂家世代交好啊。”
  聂阳心中一震,双目微瞪,颤声道:“难道,你说的那人……就是杀了邢碎影的那个?”
  那女子如释重负般点了点头,连忙道:“没错没错,他出手杀死邢碎影是还说是为故人报仇,看来你一定也知道他了。其实这次大家本就是因他而来。只不过没想到,他除了要在此揭破六百万两税银大案,还要借机重振天风剑派。已经有十几个当年的旧弟子投奔而来,其中有人比他辈分还高,仍尊他一声仇掌门。真是威风得很。”
  “你说的,可是仇隋?”
  聂阳缓缓问道,一字字仿佛从齿缝间碾平挤出。
  “不是仇二公子,又还能是谁?”
  那女子双眼发亮,显然已被所见所闻打动,满心倾慕,“他虽说是聂家托去仇家的养子,但仇不平故去多年,由他接下重担,也未尝不可。这人武功超群,举止文雅,为了重振门派能耐着性子苦修剑法多年,不去追名逐利,此番初入江湖,便查出税银巨案线索,诛杀有名淫贼,结交名门正宗,重振本家门派,恐怕不必多久,天风剑派便会重归江湖。其余五大剑派的后人,怕是只有眼红嫉妒的份了。”
  前面走的一个汉子回头笑道:“嘿,我听说仇二公子忙于修炼武功,至今尚未娶妻,你这么喜欢他,不如嫁给他作老婆如何?”
  那女子面上一红,啐了一口道:“我可没那福份高攀,少来笑我。没见他才抛头露面不足一个月,就有那么多年轻女侠芳心暗许了么。”
  大概是远离了危险之处,同行那几人的心绪总算轻松下来,另一个青年讥诮道:“这到不假。你看看逐影那几个女子来辨认尸体的时候,那感激到痛哭流涕的模样,要不是知道已是残花败柳,恐怕当场就以身相许了吧。”
  他们这般聊着,聂阳却已不再出声。
  只要稍加串联,便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邢碎影死了,仇隋重出江湖,影子变作了人,人变作了影子。自此他的身份便只是天风剑派的新任掌门,不再是被人追杀的下流淫贼。即便天道中有人对他有所狐疑,自此以后也只能烂在肚里,不敢再提。有心指认他的如李萧等人,必定会被他设法除去。
  可认得邢碎影的并不是寥寥无几,纵使他能收买几个逐影的叛徒做出伪证,也总有会被识破的一天,他如此大费周章,难道最后反而留下了这么大的破绽?
  想要一窥真相的心情愈发迫切,聂阳按捺不住,抢上两步,问道:“仇隋现在是否还在聂家老宅?”
  那女子正和别人说话,一被打断,不禁楞了一下,跟着答道:“八成还在,他们一些正道高手似乎在商量如何帮官府清理掉这山上的恶鬼,仇隋是发起人,应该不会单独行动擅自离开。”
  “诸位,在下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聂阳匆匆一拱手,拉住月儿手掌,提气疾奔而去。后面王凝山远远叫了句聂兄,他也只当没有听到。
  心神虽然激荡,他倒也没有完全乱了方寸,一路施展轻功到了镇外,跟着便缓下步伐,一边往里走去,一边调匀气息,弥补内力损耗。
  尽管已有多年不曾回来过,家宅的大致方位,聂阳倒也不会记错。为防万一,他带着月儿选了一条僻静小道,绕了一个大圈,从聂家院门斜对面的小巷探出头来,小心看了过去。
  内里的情况被院墙挡着,单看四面围墙和那开敞院门,倒是被收拾得焕然一新,门口还有不知是不是新聘的两个家丁,一个挥着扫帚清扫门前石阶,另一个端着铜盆随后泼洒清水。
  聂家从没有过丰裕家财,这祖宅也是代代传下,即使涉入江湖之后多了一笔来自武馆的收入,家境宽裕少许,也秉持着一贯的勤俭作风,门口新立的那两座石狮,必定是仇隋的手笔无疑。
  看来他倒真是把自己当作主人一样,聂阳暗暗咬了咬牙,情势未明之时不愿贸然现身,他只想先看一看,那号称是邢碎影尸身的人,和此时的仇隋。
  如果那女子所言不虚,此刻聂宅中尽是些一流高手,想要偷偷潜入窥探而不被发现,实在难如登天。
  即便现在聂阳内功大进,他也没信心与那女子提到的任何一人在百招之内分出胜负。且他有信心十拿九稳赢下的,也只有以外功见长的赵万钧一人而已。
  更何况那女子并未说完就被他打断,所说的也只是她认得出来的高手,这么一算,也不知多少棘手的家伙就在仇隋身边。
  啪嚓一声,聂阳放在一边墙上的拳头不觉用上了真力,在那陈旧砖墙上陷出一个手印。而他自己直到听见声响,才意识到右臂竟已运足了真力,登时心中一颤,将经脉内息先行散伏。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如是再三,他胸腹中鼓荡的杀意才稍感平缓。
  这一番磨蹭,却叫他等出了几人。
  最先走出聂家大门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余岁,肩宽腿长的男人,袍袖颇宽仍被臂膀的肌肉撑得满满当当,垂在腿旁的手掌好似两个簸箕,双目眼帘半垂,内敛精光,单是看他举手投足的架势,也知道江湖中对赵万钧只是外家功夫登峰造极的传言有多么离谱。
  到不如说,他少有机会需要使出内家功夫才对。
  聂阳与他曾有短暂的一面之缘,不禁将头往巷中缩了一缩。
  与赵万钧前后踏出门外的,也不是生人,正是原本说要回仁庄去的田义斌田老爷子。他口中虽与赵万钧谈笑,神情却颇为迷惑,似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叫他百思不得其解。
  看他们二人去的方向,多半是要往西南镇上最大的酒楼珍馐阁去。
  田义斌家财万贯,赵万钧也是江南富户,这两人自然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哪里哪里,宋前辈过谦了,在下才是初出茅庐的小辈,向您请教也是理所当然。您可千万不必客气。今后天风剑派与武当之间如何重修旧好,还要多仰仗前辈美言了。”
  骤然远远听到这样一句,聂阳顿时心神一凛,那语声明明十分陌生,可让他一听,就由心底感到一阵难以压抑的恨意。
  这是邢碎影……不,这是仇隋原本的声音?
  随着那话走出来的人,穿着青布长衫,五十余岁,黄面微须,眉角微微下垂,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但他腰间佩着一柄七星宝剑,剑柄嵌着一块龙眼大小的八卦石,不难猜到多半就是在武当辈分极高的元老之一,也是董剑鸣的授业恩师,宋贤。
  紧随在他身边慢了半步走出的,正是方才说话之人。
  那人应该有三十多岁,也许比看起来还要更大一些。他的面庞休整的十分洁净,连一丝胡茬也没有留下,脸上的微笑透着一股诱人安心的儒雅。他的确长的十分俊俏,难怪先前那女子提到他时会情不自禁带上倾慕之情。
  可他真的不是邢碎影,至少,他长的与邢碎影并没多少相同之处。邢碎影的五官更加偏于阴柔,若是生为女子,也能算是清秀佳人,眉宇之间,与聂阳还有不易察觉的几分相似。而此时出来的仇隋,身量虽与邢碎影大致相仿,相貌却更为阳刚坚毅,周身上下不再有半分书生气,那种温文尔雅,也更像是儒侠一般的神态。更奇妙的是,仇隋的相貌竟也与聂阳有几分相似,而且相像之处更为明显,连聂阳也察觉到一丝异样,忍不住皱起眉心。
  而唯一能让聂阳抓住的一条线头,便是仇隋的面色。
  他仿佛终年不见阳光一样,面色极为苍白,白的近乎透明,且没有丝毫玉润之色,否则到可以说是面如冠玉。
  月儿满腹惊疑,看聂阳神色极为不安,忍不住问道:“那个就是仇隋?他……他当真和邢碎影没有半点相像啊!”
  此前出现在我面前的……到底是谁?聂阳心中不断问道,只觉身周密布迷雾,重重叠叠,摸不到半点头绪。
  这时聂家门前又走出一人,叫了一声仇兄,跟了过去。仇隋回头一笑,返身迎了那人两步。
  这次,聂阳死死的盯住了他的眼睛。
  那双眼黑不见底,带着一丝笑意,又藏着几分讥诮,冷冷的,却用温暖伪装起来。
  那眉毛已变得不同,眼眶已变得不同,颧骨处也已变得不同,可唯有那眼神,却一如往昔,狠狠地印入聂阳心底,严丝合缝的与他的记忆重叠,没有丝毫偏差。
  “是他……”
  聂阳喃喃说道,退后半步,转身靠在了墙上,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就是他,我绝不会记错。那双眼睛……当年在马车上,我……我看到的就是那双眼睛。”
  他握住月儿的手,拼命让自己的心神不要从那惨痛的记忆中擅自逃离,他的掌心满是汗水,肩头也微微颤抖不休。
  不仅是因为回忆带来的痛楚,也因为他猜到了仇隋一直所做的事情。
  邢碎影不过是他一直刻意制造的一个身份,当他是邢碎影的时候,他才是易容过的。而那个与邢碎影这身份长相一样的,怕是他早就找好的一个替死鬼。从他逃遁消失之后至今,这么多年,要找一个这样的替身并不太难。更何况,他多半在找好替身后又数次用那个形象现身作案,留下的每一个幸存者,都是如今他金蝉脱壳的帮手。
  现下邢碎影已死,还有谁能证明,天风剑派的新任掌门,与那阴毒狡诈的淫贼竟是一人?
  他眼前仿佛出现了仇隋满含讥诮的微笑,无声的对他说:“你就算来了,又能拿我如何?你要杀的人,我已帮你杀了。你要报的仇,我已帮你报了。”
  “哥!你不要紧吧?”
  月儿察觉有异,有些紧张的将他拉到身边,问道,“你流了好多汗,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看错了,邢碎影长相和声音都和他不同啊。”
  “他……每次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甚至有可能每次以邢碎影的身份向人下手的时候,都是易容过的。一定有人从很早就开始帮他。”
  聂阳喃喃说道,像是说给月儿,又像是自言自语。
  “没办法揭穿他吗?”
  月儿怔了一怔,怒色染上秀目,“这么多正道高手在,一旦揭破了他的秘密,必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总会有办法的……”
  聂阳咬牙说道,“趁他们去吃饭,咱们先去看看那替死鬼的首级。希望能找出点破绽。我就不信,他能将这样的事情做的天衣无缝。”
  两人又在巷口等了约莫一刻功夫,见不再有人出来,才往对面的街道走去。
  那街道的一边正是聂家宅院的围墙,走到墙末,折入一条供车马出入的短巷。
  时值正午,日头颇为骄烈,蒸起了前日的雨水,令人颇有些气闷,街上行人几不可见,仅有几个小贩扯开上衣亮出肚皮,用宽边草帽挡着面庞,就着阴凉处大剌剌躺倒。
  四下看了一遍,聂阳带着月儿闪进车马巷中,往尽头走去。与故居近在咫尺,深埋的回忆丝丝缕缕冒出头来,他循着心中所想大步走到尽头再度一拐,绕进了一条一人半宽的缝隙之中。那是聂家大宅与旁边的绸缎庄布局不合留下的一条死巷,另一端被两家门面砌死,并无出路,两家的污水沟渠都从这边通出,汇为一股,水沟两边对的也尽是些无人收尸的陈年垃圾。
  被那扑鼻恶臭一熏,月儿忍不住掩住鼻子,低声皱眉道:“哥,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聂阳过去将一扇朽烂门板踢开,就见排水洞边不远外的院墙底下,还开着一个破洞,他轻声道:“以前这绸缎庄后面是南宫家的别院,老夫人也在那边住过一段,我时常从这洞里偷偷溜出来,翻墙爬进那院子里……”
  记忆到此,不免又将一个温柔亲切的童稚笑脸翻找出来,他神色一黯,不愿再说下去,只是道,“这里进去是咱们家荒弃不用的偏院,尸首若在里面,自然再好不过,若是不在,也不能冒险再去别处,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月儿皱眉望着那狗洞一样的出口,为难道:“就不能翻墙过去吗?”
  聂阳摇头道:“这边院墙比绸缎庄的屋顶还要高些,从上面翻过太容易被人发现。”
  “好,”
  月儿把心一横,忍着臭气道,“我也钻就是,我陪你一起去。”
  聂阳迟疑一下,转念一想,留她在这里也未必能够安心,带着一起反而有个照应。便点了点头,先弯腰趴在地上钻了进去。
  洞内被一片长草密密挡住,聂阳抬手拨开站起,望着双膝和手掌上的脏污,不禁心中自嘲,多年不曾回乡,归家后头一遭进门,竟钻了狗洞。
  月儿跟在后面爬入,抬手挥开盘旋飞舞的蚊虫,低声问道:“接着呢?”
  聂阳并未答话,而是怔怔的看着一旁,那边有个已经干涸的池塘,塘边长着一棵歪脖老柳。他轻轻叹了口气,迈步走了过去,弯腰盯着树皮上还能清晰可辨的几道划痕。
  那是幼年的他与南宫盼在这里比身高时遗留的痕迹,如今痕迹仍在,红颜却已无踪。
  “哥,咱们没时间磨蹭了!”
  月儿有些情急,一边低声催促,一边在后面拍了他一下。
  聂阳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略显纷乱的思绪,转身向着房檐下走去。
  那一列是自他出生就未再住过人的闲屋,听说因为死过人,父亲嫌那里晦气,便连院门一并封了。不过他不知为何,偏偏愿意往这院子里跑,就像这里有什么人在轻声唤他一样。
  屋里早已没了家具,房门自然不必上锁。
  这偏院一共只有两间屋子,他挨个推门看过,一无所获。
  “这边仍然空着,看来我只有晚上再来探过了。”
  聂阳略感沮丧,扶着那棵半枯柳树,一时不愿离去。
  月儿了解他此刻心情,也没出言催促,只是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景物。毕竟对她而言,这祖屋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唤起的记忆,只是有个模模糊糊的大体印象,描绘不出半点细节。
  大概正因如此,她对这旧宅并没半点怀念之情。
  他二人正要原路返回,就听院墙另一边传来一个略显惶恐的男子声音,“这……这位大姐,小的都说了,仇公子和那些大侠都出门用饭去了,小的不知道你说的东西在哪儿,没法给您找出来啊。”
  紧跟着,一个聂阳还算熟悉的女子声音平平板板的响起,“你不知道,我可以陪你去找。我不是来见仇隋的,你只管找那个人头让我看看就是。我看一下就走,绝不多留。”
  “孙绝凡?她也到了?”
  聂阳拍了拍月儿肩头,向着一边屋门使了个眼色,“走,去那边看看。”
  屋内后窗用木板钉死,聂阳靠在一条接近边缘的缝隙处,用缠着绷带的左手扶好板边,右手二指一捏,掰下一块,透出一个可以看到外面的小洞。
  后窗外是一排树,应该是为了特地挡住这两间房屋才种下的,透过树干的间隙,勉强能看到这一进院落的情形。
  “那……那可是个死人的脑袋哎,有什么好看呐。您就别让小的惹一身晦气了成不成?”
  一脸苦相磨磨蹭蹭走进院子的,就是方才说话的帮工,看他一脸憨厚脚步虚浮,多半是临时雇来帮忙打理院落而已。
  “你指给我,我去拿就是。”
  跟在他身后的灰衣女子,自然就是孙绝凡。
  孙绝凡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消瘦憔悴,但神情却有了极大不同,曾经那死水般的双目此刻竟泛着赤红,满脸恨怒交织,让原本还残存几分秀美的面容变得有些狰狞。
  她一定也想到这可能是仇隋李代桃僵的手段,也和聂阳抱着一样的想法,必须亲眼验证死去的邢碎影,才能让那丝疑虑彻底消失。
  那帮工一步三回头的走到东首的储物间,拉开屋门,向里指了指,跟着畏畏缩缩的站在一边,并不敢进去。
  寻常百姓,自然对死人这种满是晦气的事物退避三舍。
  孙绝凡大步迈了进去。
  聂阳屏息看着那打开的门口,静静等着。
  不料这一等,竟足足等了一刻有余。聂阳迟疑着将钉在窗上的木板扳松,万一情形有变,也好破窗而出,把孙绝凡救走。
  刚处理好半扇窗户,就听那房中传来一声充满惊疑、凄厉高亢的呼喊。
  “为什么!这不可能!呀啊啊啊——”
  那恍若垂死母兽般的嘶吼余音未歇,孙绝凡娇小的身影便一闪冲出房门,她手里抱着一口黄漆木箱,像是抱着自己的生命一样用力,扣在箱底的手背青筋突起,连指节都已经发白。
  那一定是邢碎影的首级!
  一股热气从足底直升脑海,聂阳双目一亮,顿时仿佛连周围的一切都彻底忘却,单掌凌空一劈,将扳松的木板砸开,纵身穿窗而出。
  月儿暗叫一声不好,紧随其后跟了出去。
  孙绝凡轻功只是不错,但心性大受刺激之下,好似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甚至等不及从首排房屋两侧绕行,屈膝一蹬,倒翻上屋顶,浑不在意被人发现,在房顶上又是一掠而起,飞鸟般远去。
  聂阳本就落后十余丈远,正要提气飞纵,才想起妹妹就在身后,只好等她一等,拉她一起跃起。已经到了屋顶,自然也顾不得被人看到,他匀出三成力气紧紧拉住月儿手臂,好让两人速度接近一致,两步踏到檐边,盯着孙绝凡远处起落身影,二人好似合二为一一样一起追了过去。
  月儿人在半空,突然如芒刺在背,踏足落脚之时差了半个鞋底,险些滑落下去,幸亏被聂阳一把托住,才不致在这遍地江湖人的街道上丢人现眼。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想找出那股不安的来源,双腿跟着聂阳的牵引发力前纵,不得不回头看向前方之时,余光骤然扫到了一张刚刚才见到过的苍白面孔,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一直冷冰冰的盯着她。
  “怎么了?有些勉强么?”
  聂阳察觉到妹妹猛地打了个冷战,不禁吐气开声,出言问道。
  这一开口,又落下了两栋房屋的距离。月儿知道哥哥情急,连忙摇了摇头,道:“不碍事,咱们追。”
  看孙绝凡的方向,显然并无确切目的,只是朝着一个方向纵跃狂奔。聂阳只有硬着头皮苦追不休,一番飞檐走壁下来,体内内息流转愈发如意,终于渐渐拉近距离。
  转眼前后三人就已到了镇外,孙绝凡仍不改向,也不上大道,就那么径直冲进了道边农田。她这一路损耗过来,提纵速度大减,踩着田埂展臂疾奔,灰蒙蒙的背影总算彻底慢了下来。聂阳内力充沛,一看周遭并无他人,撤力放下月儿在身后,发力前掠,猛地抄到孙绝凡身前,沉声道:“孙前辈请留步!”
  孙绝凡左臂一收,将木箱护在身侧,右手直推,一招幽冥掌攻了过来。
  聂阳立足不稳,避无可避,只得右掌一翻,一模一样的一招迎了上去,双掌半空相交,无声无息对在一起。孙绝凡闷哼一声,后退两步,左足一滑,踩进旁边松软泥泞的黄土之中。
  月儿紧随其后赶来,一前一后把孙绝凡挡在中央,她看到两人对了一掌,忍不住怒道:“你这疯婆子!怎么一声不吭说打便打!”
  聂阳看孙绝凡被一掌震开后神态似乎渐渐平复下来,连忙扬手让妹妹住口,柔声道:“孙前辈,你好些了么?”
  孙绝凡紧紧夹着腋下的那口箱子,面色忽而赤红,忽而苍白,细小的汗珠密密麻麻的从额头渗出,越凝越大,滚滚流下。
  足足喘息半晌,她才低头望着地面,缓缓道:“你追来……是为了看看他的头吧。”
  “不错。希望前辈成全。”
  孙绝凡唇角泛起一丝苦笑,将那箱子往前一递,淡淡道:“你最好还是不要看,看过之后,好像一切都成了空的,空荡荡的,什么也摸不到。”
  聂阳点了点头,蹲下将箱子放在膝上,拇指扣住箱盖,深深吸了口气,往上掀开。
  耀眼的阳光立刻照亮了黑暗的箱内,金芒之下,一览无余。
  箱内放着一颗人头,因方才的颠簸,斜斜倒在一边,露出颈部那整整齐齐的断口,被药水泡过的筋肉呈现诡异的淡黄色,散发出浓浓的微酸臭气。聂阳略一犹豫,用衣袖垫住手掌,扯住那头颅上的散乱黑发,仔细看了过去。
  那的确是此前一直见到的邢碎影的面孔,总是泛起温文尔雅笑容的嘴唇此刻泛着青紫,嘴角还拖出一道乌紫血痕。脸颊靠近耳根的地方和额头都被抓破,留着数道伤痕,显然是不相信死者身份的人为了验证留下的印记。
  这张脸本该给聂阳带来无尽的恨意,可他却从心底提不起一点精神,仇隋一直以易容模样现身只不过是一个没有证据的猜测,而这猜测很难在亲眼见到邢碎影首级并无易容之后仍不动摇。
  正如孙绝凡所说,看到邢碎影的面容安静的摆放在这狭小的箱子中,聂阳的心中登时变得空空落落,连扶着箱子两边的手都变得有些无力。
  眼见为实,真正看到所产生的冲击,的确远非听一个女子讲述能及。就连对仇恨并不那么铭心刻骨的月儿,也在看到邢碎影的头颅时低低啊了一声,睁大眼睛呆立在地,说不出话来。
  聂阳看了一会儿,才干涩的开口:“这……的确不是易容过的。”
  他停了一下,抬头望着孙绝凡,缓缓道,“但这绝不是你我见到的那个邢碎影。”
  孙绝凡死灰般的眸子盯住他,道:“你怎么证明?”
  聂阳看了一眼箱子里的头颅,心头一片空茫,只好不情不愿的摇了摇头。
  “听到死讯的时候我就猜测,仇隋是不是也有可能每次以邢碎影身份出现的时候,都特地易容改扮,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金蝉脱壳。可这只是个猜测,一个根本没有任何证据的猜测,”
  她单薄的身躯激烈的随着喘息起伏,双肩都微微颤抖起来,“仇隋是天风剑派重振声威的发起者,是调查六百万两税银的大功臣,这还不算,他说他潜心修炼剑术,十余年来只是各处云游隐居,根本未曾涉足江湖,不少有头有脸的人,都可以为他作证,曾经受到他的拜访。我也想相信仇隋一定使了什么手段,被他杀掉的这个是个假货,可是……可是我根本没办法说服自己!”
  语音及末,近乎嘶吼,孙绝凡声嘶力竭的说罢,软软坐在了田埂上,口气变得没有丝毫生气,“我根本没见过那张脸,那个叫仇隋的,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除了眼神之外,他们两个没有半点相像,你叫我……怎么去维持我的满腔恨意。”
  聂阳抱着那口箱子,心中竟也感到一阵悲凉,的确,他所坚持的阴谋猜测,也不过是因为仇隋的眼神让他想起了多年以前的那场惨剧罢了。那真的和仇隋的眼神有关吗?他低下头,就在不久前,他还因为凌绝世那成熟丰美的胴体而情不自禁的回想起那场惨剧,可凌绝世与当年的事件绝无半点关系,莫非……真的是心中的偏见作祟么?
  难道邢碎影真的已经死了么?脑中一阵眩晕,他缓缓站起身,将箱子盖好,交还给孙绝凡,“我还是不相信这人头就是真的邢碎影。你只管把这人头拿去吧。我一定要揪出仇隋的马脚。”
  孙绝凡单手接过箱子,眼帘半垂,似是在考虑什么,片刻之后,突道:“聂阳,你又从谁身上得了一股内力?”
  聂阳正在苦苦思索如何对付已经毫无破绽的仇隋,被冷不丁这么一问,顺口答道:“哦,是凌……”
  话说到此,他才发觉失言,抬头一望,果然孙绝凡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敌意,他忙道,“此事另有隐情,请前辈相信,晚辈绝对没有使任何手段巧取强夺。”
  孙绝凡将信将疑的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才低低叹了口气,微微摇头道:“此事……终究与我无关。只不过你既然做下这种事来,就千万小心提防东方漠。那人为了凌师姐,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将箱子夹回腋下,回身向着来路走去。
  “前辈,你这是要去哪儿?”
  聂阳心中生疑,扬声问道。
  “去找仇隋,将这人头还给他。”
  孙绝凡缓缓答道,双脚前后拖行,浑然没有半点武林高手的模样,“我一定要亲眼确认,仇隋的真正身份。”
  “前辈,你这样做,会不会太危险了?”
  孙绝凡也不回头,只是道:“若仇隋是真的他,再危险我也要试。若邢碎影真的已经死了,那危不危险,对我也没有多大分别。”
  以破冥道人昔年的江湖地位,孙绝凡亮明身份的话,只要有那些正道高手在场,仇隋就算真是邢碎影,也不好直接下手,聂阳念及此处,也就不再劝阻,转而开始考虑自己这边下一步应该如何行动。
  思忖良久,甚至与月儿一路缓缓走回到可以看到镇内建筑,聂阳依旧想不出任何头绪,心中愈发沮丧。
  当务之急,便是判明仇隋的真正身份,可这样一个突然蹦出来的陌生人……
  等等,聂阳心中一动,猛然想到,暂且不论邢碎影这个名字究竟属于谁,仇隋这个身份,可是确凿无疑是仇家的养子。
  他在仇家发现的那些东西,一定属于这个仇隋。若是能发现那些东西与邢碎影的关联,兴许就有了可以突破之处。
  或者,能找到仇隋与聂阳养父母之间的深仇大恨,那样的话……他侧目望了一眼妹妹,如果仇隋就是他要找的人,那他一定会向月儿出手。
  可现在在顺峰镇,他反倒是势单力孤的那个,贸然将月儿暴露成饵,简直就是一场血本无归的豪赌。
  孙绝凡以身昨饵,他却绝不能将妹妹也这般轻率地送到仇隋身边。
  除非,他有把握一击得手。
  不论如何,要先在顺峰镇找到落脚的地方才行。
  “哥,是那个衙役。”
  还没抬脚,月儿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角。他扭头看去,就看到早先在关卡查验的那个年轻衙役笑嘻嘻的拍着腰刀晃了过来,左手还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酒葫芦。
  入镇道口并无他人,聂阳只得向那衙役挤出一个微笑,带着月儿转身便走。
  那衙役嘿嘿一笑,几步赶到他们身边,扬声问道:“兄台,刘家二奶奶身子可还康泰?”
  聂阳只得陪笑道:“还好,比前些日子好转了不少。多承小哥关心。”
  “瞧你们风尘仆仆的,又出了远门么?”
  那衙役不徐不疾走在二人身边,左掌一下一下拍着腰刀,着实令人心中不安。
  聂阳还未想好如何回答,就听他紧接着说道:“难不成,去爬了一遭鬼山?”
  聂阳心中一凛,笑道:“那怎么敢,听人说那里现在邪门得很,上去保不准就没命下来了。”
  那衙役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可不是保不准,而是八九不离十。我们的弟兄折在那上面二十多人,连尸体都找不到,嗬,真他娘的。那地方我小时候也常爬上去玩,除了有个墓园子,也没什么啊?难不成……墓园子里闹鬼了?”
  “怎么会,青天白日,就算有鬼也不敢出头。”
  聂阳心中有些烦躁,那衙役圆溜溜的眼睛一直往他身上瞄,总觉得有些几分不快。
  那衙役赞同的点了点头,突道:“就算有鬼也不怕,都是你们聂家的先人,总不会害你们兄妹俩。”
  聂阳顿住脚步,盯着那衙役道:“你究竟是谁?”
  那衙役笑道:“我不早说了,我也是在这镇上长大的,说不定还跟你沾亲带故。”
  聂阳定定望着他的颜面,摇头道:“即便沾亲带故,我也记不起来。”
  “那是自然,毕竟你可是十多年不曾回来了。我要不是偷偷看了你一阵,也不敢断定你就是聂阳。”
  “近日来这里的江湖人这么多,为何要偷偷盯着我?”
  聂阳捏紧右拳,本就焦躁的心绪转化为摄人的敌意。
  “我的职责就是留意那些可疑的人物,向上报告,免得税银大案再次节外生枝。”
  那衙役依旧拍着腰刀,语调轻松如常。
  月儿忍不住插口道:“我们哪里可疑?”
  “你们说要找聂琴,当然可疑。”
  那衙役笑眯眯的摇了摇手指,“第一,她最近身体的确不舒服,不过却没在家,而是在刘家的别庄疗养,你们若是去探望她,可走错了地方。”
  “第二,她虽然的确是嫁到了刘家,可所有亲朋好友,都知道她是刘家的三姨太,三姨太,绝没人会叫她刘二奶奶。你们若真是她的近亲,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向后退开半步,突然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今年二十二岁,却从不知道我那娘亲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外甥女。”
  他得意的看着聂阳的神色不断变换,一字字道:“好久不见了,大表弟。真没想到,你们兄妹直到这时才肯回来。”
  “我们路上有些事耽搁了。”
  聂阳目中警戒不减,半边臂膀仍将月儿护在身后,“这边的亲戚,我也大都记不得了。”
  那衙役掏出一副画像,随手揉成一团,笑道:“无妨,我也记不得你长什么样子,还真把上头发的画像当了真,你长得可比画的好看不少,要不是你从聂家老宅里窜出来,我可不敢跑来认亲。”
  他拍了两下腰刀,似是有些不解聂阳为何还带着警惕神情,跟着啊哟一声,抬手拍了脑门一下,笑道:“看我,都忘了报上名字。我叫刘悝,魏相李悝的那个悝。说起来,咱们也算是姑表兄弟吧。”
  “不必攀亲带故,刘兄,你想怎样,只管开口便是。那画像,是通缉我么?若是如此,请恕我暂时不能认罪伏法。”
  聂阳力运右掌,一字字说道。
  刘悝却摇了摇头,笑道:“上头给了不少画像,都是可能影响我们办案的人物,你也知道,这税银大案非同小可,在孔雀郡折了鹰捕头,着实惹恼了顶上的大人物。画像上有头有脸的,都是指定了要我们小心提防的。”
  “我对那六百万两银子没兴趣。”
  聂阳略感嫌恶,“你大可放心。”
  “既然是职责,我总要尽心到底。”
  刘悝依旧带着笑容,道,“看样子,你似乎不愿在聂家老宅落脚。现下镇内不要说客栈,就连妓馆都住满了外来人,你们这样随便去找,晚上恐怕就只能和丐帮的弟子一起在破落院子里挤一挤了。”
  看聂阳并不搭话,他收起笑容,肃容道:“我可以提供地方给二位落脚,但相对,我要二位保证一事。”
  月儿望了哥哥一眼,道:“讲。”
  “六百万两税银属于官府,二位此行既然不是为此,必然有本来的目的。”
  他轻轻握住腰刀刀柄,朗声道,“我功夫平平,但要说帮忙,总是能帮上一些。不管你们来做什么,我都尽力帮忙,而若是有人谋图那些银子,也请二位帮我们阻止。若是二位的亲朋好友打算出手,也请二位不要相助。”
  这话已说的十分客气,聂阳本就对那些银子毫无兴趣,自然道:“你打算让我们落脚在何处?”
  刘悝微笑道:“刘家在这里的宅院虽然不如聂家那么大,要住下你们二人总不是什么难事。”
  “刘家?”
  聂阳微微皱眉,但确实有些心动,镇西离聂家老宅较远,被仇隋直接发现的可能较低,能有个隐秘的落脚之处,也方便接下来的行动。就算这人别有所图,也值得一试。
  “当然是刘家,”
  刘悝颇为自得的指着自己笑道,“放着家业不管跑去做捕快的刘家少爷本来就是个怪物,怪物往自己家里带两个人住下,刘老太爷不在,谁敢说个不字?”
  聂阳与月儿对视一眼,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刘兄带路吧。”
  “不必这么见外,”
  刘悝领在前面,笑道,“你叫我一声表哥,我也一样应你。”
  聂阳笑了笑,并未接话,而是道:“说起来,作为捕快,你的功夫还真是不错。我看鹰捕头与你交手,五十招内也分不出胜负。”
  “哪里哪里,太高看我了。”
  刘悝依旧一下一下拍着腰刀,“我们这种刀口舔血的职业,不学好功夫,就是在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我喜欢做捕快,但仅限活的捕快。死了的捕快,就只是个死人。”
  他似乎意有所知,扭头看了聂阳一眼,道,“而死人,什么也不是。”
  月儿突然插嘴道:“你是捕快,若是我们要去杀人,你也肯帮忙么?”
  “要是罪大恶极之人,我自然会帮你们把他擒住。之后是要私刑杀掉,还是叫我扭送官府,不妨再议。”
  他扶了扶被拍歪的腰刀,背对着他们道,“你们这些江湖人,就是喜欢杀来杀去,你杀我,我杀你,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王法律例。就不想想,若是天下每个人遇到冤屈,都想着自己报仇,那岂不是要世道大乱?”
  “很多事情,王法不管,也管不成。”
  聂阳咬牙答道,“若是王法尽如人意,自然就不会再有江湖。”
  “你错了。”
  刘悝淡淡道,“只要比起王法,人们更相信自己心中所谓的公义,那江湖就永远不会消失,也许会变成各种模样,但只要王法稍微不如人意,他们就会扯起正义大旗,做出所谓快意恩仇之事。”
  “你的眼光,倒颇为独特。”
  聂阳随口回答,并不愿多做纠缠。
  他既然已是江湖人,就不愿再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错是对。
  刘悝哈哈笑道:“我只是喜欢胡思乱想罢了。也许将来总会有那么一天,诸事皆依律法,你我都不必舞刀弄剑,打打杀杀。就连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有官府循例判决。”
  聂阳不知如何开口,也就沉默不语,跟在他身后。不过对他的嫌恶警戒,倒是稍有更改。
  弱肉不必强食,江湖严守分寸,这狼魂传承至聂阳的理想,并未因他满心的仇恨而擅自遗忘。刘悝的一番话,让他发觉自己已为了报仇掩藏深埋了太多东西。
  幸好……总算已到了要结束的时候。他疲惫的叹了口气,握紧了妹妹的手,感受着那切实的温度。
  刘悝说他在这镇上长大倒是所言不虚,沿着小路走去,沿途店主行人大多都与他摆手招呼,颇有人缘。
  月儿看了一段,忍不住道:“你做捕快,也是在这镇子里做的?”
  言下之意,是武功这么好的捕快,自然该在更要紧的地方,像鹰横天玉若嫣那样屡破大案,名扬天下。
  刘悝笑嘻嘻的说道:“对啊,我自小在这镇上长大,练出了武功,进了衙门,不正是该好好保护镇子的时候么?不过咱们顺峰镇一贯天下太平,偶尔有个毛贼,也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冷不丁来了这么多高手,我也有点不知如何下手。”
  聂阳突然问道:“那个仇隋,你知道些什么?”
  刘悝怔了一下,道:“仇二公子的事情,不就是你家的事么?”
  他扭头看见聂阳皱起眉心,接道,“他可是公开宣称,当年就是聂家把他送到仇家做了养子,他才能有今天的成就。他的事情,你这聂家的长子,怎么反而会来问我?”
  “他……连这也说了?”
  “对啊,那仇二公子到真是个坦坦荡荡的人,别人问起私事,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这做捕快的,自然要问个通透。”
  聂阳神色一凛,忙问:“你都问出些什么?”
  刘悝瞥他一眼,道:“他是养子,我自然好奇他亲生父母是谁。当年有个小有名气的剑客,叫做烟雨剑赢北周……”
  听刘悝讲述,仇隋竟然对自己的身世没有丝毫隐瞒,母亲早逝,父亲在聂家拜访的时候染疾去世,聂家怕赢家后人孤苦无依,便托给世交家中抚养。与孙绝凡打探出的事情,并无太大差别。
  花可衣的事情,他只用家门不幸带过,仇不平传闻死于脱阳,名门正派中人自然不好多问,刘悝到底是多问了一句,却被仇隋以不清楚内情搪塞过去。
  自那之后,仇家迅速衰败,仇隋为了重振天风剑派,远走他乡苦修剑法,四处游历。
  这便是顺峰镇中诸人所知道的仇隋。
  说话间已到了刘家,这院落并不太大,位置也颇为偏僻,倒是适合喜好清静的人居住。
  进去之前,聂阳将周围的情形仔细观察了一遍,确实没有什么异常,只是街角处有个卖糖葫芦的小姑娘一直望着他看,像是想来卖货,又有些不敢。
  聂阳不禁想起了一定会吵着要吃的云盼情,微微一笑,问了月儿一句:“要吃么?”
  月儿奇道:“哥,都什么时候了,我哪有心思啊。”
  聂阳拍了拍妹妹的肩,又瞥了那姑娘一眼,心中若有所思,微微摇了摇头,踏入了那扇红漆大门之中。
  跟着,沉重的大门缓缓关上,嘭的一声闭合在一起。
  院中聂阳兄妹的身影,随之隔阻在内。
  只剩下那举着糖葫芦串的小姑娘,远远望着紧闭的大门,一双黑亮的眼睛,似乎闪过了一丝笑意。

  乳硬助性 第八十二章
  (一)那女子也没想到聂阳的神色竟会变得有些骇人,她武功只能说还算不错,可单就方才倒兜两颗毒弹的手法,她也绝不是聂阳对手,顿时惊得脸色发白,一个闪身躲到了王、李夫妇身边,颤声道:“我……我说你要找的那个邢碎影,已经死了。怎么……你、你是他的好友么?”
  “是啊,他都好几个月没上线了!”
  (二)“就是住在你家的那些人……咦?你该不会是今天才到镇上,还没来得及回家吧?”
  那女子有些讶异的反问道。
  “嗯,我们今天才赶到镇上,确实还没还没回老屋看一眼。”
  那女子哦了一声,微微点头,接二连三的报出一串名字,“我能叫上名的有江户川柯南,金田一一,明智小五郎,浅见光彦……”
  “好吧,我想我暂时还是不要回家了。”
  (三)转眼前后三人就已到了镇外,孙绝凡仍不改向,也不上大道,就那么径直冲进了道边农田。她这一路损耗过来,提纵速度大减,踩着田埂展臂疾奔,灰蒙蒙的背影总算彻底慢了下来。聂阳内力充沛,一看周遭并无他人,撤力放下月儿在身后,发力前掠,猛地抄到孙绝凡身前,沉声道:“Bazinga!”
  “……”
  (四)足足喘息半晌,她才低头望着地面,缓缓道:“你追来……是为了看个死人头吧。”
  “呃……虽然你这么说似乎也对……”
  (五)那衙役嘿嘿一笑,几步赶到他们身边,扬声问道:“兄台,刘家二奶身子可还康泰?”
  “还……等等,你把职称说错了喂。”
  “哦,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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