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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黄龙城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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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极光之约

  贝明城的事对程晓瑜打击很大,饶是楚辰百般照料悉心呵护,她仍是郁郁寡
欢不肯出门见人。楚辰知道这麽严重的伤害只能靠时间渐渐抹平,因此也不去逼
她,除了上班其他时间他都陪着程晓瑜,给她做饭陪她看电影和她躺在床上一起
聊天,一切仿佛还和过去一样,可程晓瑜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开心不开心都摆在脸
上的小姑娘,他们的关系也再不是情侣。不过楚辰已经很满足了,她能回到这间
小公寓里已经是他再想不到的事。楚辰打心眼里心疼程晓瑜,这种事对哪个女人
来说都无法承受,更何况他的小白兔又不是个多坚强的女人。

  程晓瑜常作噩梦,楚辰一发现就会立刻把她推醒。那晚程晓瑜又作梦了,嘴
里呓语着手脚不停地挣紮,楚辰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拍着程晓瑜的脸颊把她叫醒。
程晓瑜睁开眼睛,有些恍惚的看着他,楚辰抹了抹她额头渗出的汗水,把她搂在
自己怀里低声说没事了。

  现在是淩晨三点多,程晓瑜安静的靠在楚辰怀里看着眼前沈静的黑暗,楚辰
的怀抱和心跳声让她觉得安心。

  楚辰见她不怕了,就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小兔,没事了,我们睡吧。」

  程晓瑜嗯了一声闭上眼睛,楚辰也合上眼睛搂紧了程晓瑜,就在他以为程晓
瑜已经睡着的时候,她却突然开了口,「楚辰,我们去看极光吧,我们以前约好
一起去的。」

  楚辰和程晓瑜一起去了挪威。三月份的挪威还很冷,当地人说这个季节有可
能看到极光,但也要凭运气。这里常常下雪,不下雪的时候楚辰和程晓瑜会出去
散步,挪威不管是城市还是乡村都很美,他们住的小木屋附近就有间很漂亮的十
九世纪建造的大教堂,再走的远一些就到了海岸边,能看到飞的低低的海鸟;下
雪天他们就依偎在壁炉前看电视或者读书,壁炉里的木柴烧的哢嚓作响,空气里
弥漫着一股让人舒服的木香气。严羽曾说过会带她去欧洲玩,他们可以在烧的火
热的壁炉前做爱,那终究成了空话,现在回想起来都好像做梦一般,就连那一晚
恐怖的地狱般的情景,在这遥远的白雪覆盖的国度里似乎也变得模糊了。

  那天天气不错,他们爬到了Preikestolen山崖上眺望lyse
fjord海峡,极目远望山崖间云雾缭绕,崖下深蓝的湖水如一块在岁月中静
默沈淀的瑰丽宝石,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真是人力远不能及,站在这种壮阔的景观
面前,人的心胸也很容易变得开阔。楚辰和程晓瑜站在悬崖前谁都没说话,程晓
瑜看着眼前层峦叠嶂延伸到暮霭深处的群山,心中瞬间有所顿悟,在大自然面前
人类是多麽渺小,那些你以为强烈到恨不得为之生为之死的情情爱爱,站在稍微
远点的地方看可能都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不过是万千世界中的沧海一粟。人
世间每天上演多少悲欢离合,可这世界何曾有过一星半点的改变?是她执念太深,
总觉得上天对她不公平,她不扭着干就表达不出她受了多少委屈似的,其实人不
过是微尘般的存在,一阵风过来吹到哪里可能就要去到哪里,她何必这样苦人又
自苦。

  程晓瑜突然有些顽皮的朝楚辰笑了笑,「Youjump,Ijump。」

  楚辰看着程晓瑜,在山顶晴朗的阳光下她的笑容纯净可爱一如往昔,楚辰的
心瞬间就迷惑了,他喃喃的说,「如果你真跳了,我当然也会跳。」

  其实程晓瑜和楚辰刚分手的时候她真想过找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和他一起殉
情,强过於这样痛苦的活着。程晓瑜笑了笑,「还是活着吧,虽然很辛苦很累有
时候很想放弃,但人生不就是这样吗,还是要活着啊。」

  他们在奥斯陆待了一个星期,又去北角待了几天可一直没看到极光,他们原
定的回国时间已经快到了,楚辰说要不再等一个星期吧,程晓瑜知道他每天工作
挺忙的,这样跟自己跑出来两个星期已经是强抽出的时间了。程晓瑜就说还是按
时回去吧,哪能事事完美,能和你一起来到这里我已经很满足了。

  没想到临行前一晚到底叫他们等到了极光,两人穿着厚厚的衣物站在冰天雪
地间抬头仰望天空,在深蓝色的夜幕中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绿光,然後那光在几分
锺之内变得越来越醒目,接着瞬间就像瀑布般倾泻下来。那情景太壮观,无法用
言语形容,投影仪的光影更不足以比拟其万一。那道光像条无穷无尽的巨型丝带
绕满了整片天空,时若翩然蛟龙时若静海深流,那颜色也不是单纯的绿,混着些
浅粉淡紫和深蓝,美的仿佛一场触手可及的色彩盛宴。楚辰和程晓瑜抬头看着天
幕上美轮美奂的极光,都被这大自然的奇妙造化深深震撼。

  好一会儿楚辰才说,「这里和我心目中的『天之涯』一模一样。」

  小兔和幽冥手拉手的站在天之涯的顶端,程晓瑜的眼泪流了出来,她和楚辰
一起看到了极光,这世界上最美好的光影见证了他们的爱情,她终於可以不再那
样深深地遗憾了。

  从挪威回来以後程晓瑜似乎好了些,虽然还是不爱出门但情绪已经不像先前
那麽差了,楚辰也多少放心了些。那天楚辰下班回来的时候程晓瑜居然在厨房炒
菜,楚辰再想不到,走到厨房门口看了看然後笑说,「程晓瑜,你现在连饭都会
做了?这麽贤惠。」

  程晓瑜皓白的手腕翻着菜铲,转过头朝他笑了笑。

  程晓瑜只做了两道很简单的菜,一道香菇青菜一道西红柿炒鸡蛋,楚辰很给
面子的全部吃光了。吃完饭他们一起看了部轻松的电影,洗完澡以後才九点多两
人就躺下了。程晓瑜今天心情不错,关了灯还一直说话,楚辰就陪她聊天,两人
聊到很晚,谈天说地畅所欲言,最後什麽时候睡着的他们都不记得了。他们之间
的关系不是情人也不是亲人,他们爱着对方愿意为对方做一切却永远隔着一道禁
忌,他们超越了人世间所有可以言说的关系,他们是彼此心底最深处的一个伤一
朵花一滴泪,那是谁也比不了的最初的存在。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程晓瑜还在睡觉,楚辰穿好衣服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
一口然後轻声的关上门出去了。等晚上他回来的时候程晓瑜已经不在了,家里的
摆设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空空荡荡的好像突然变成了沙漠。

  程晓瑜给他留了张字条放在床头柜上。「楚辰,我回家了,我想我爸爸妈妈
了。你不要难过,我永远都是你的小兔。平安,勿念。晓瑜。」

  楚辰轻轻放下了那张纸条。她走了,屋子里还有她的味道,香香甜甜的弥漫
在枕席之间,不过这味道也终将烟消云散。楚辰仰面躺倒在床上静静的呼吸,她
说要去挪威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什麽意思。程晓瑜走了他心里当然难受,但已经
不是过去那种撕心裂肺的难受,是一种顿顿的疼痛感。一次次的看她离开,或许
他已经习惯了,爱她像一种最虔诚的信仰,他信奉了一个苦多於乐的宗教,自始
至终都无法放弃。

  程晓瑜坐上了从青城开往柳城的火车,架子上摆着她黑白圆点的小皮箱,还
有五个小时她就到家了。家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是无论走了多远最後都可以
回去的地方,程晓瑜离开的越久就体会的越深。前几天楚辰的妈妈约她出来见面
问她现在是不是住在楚辰的公寓里,程晓瑜说她过几天就走,席容嗯了一声,倒
也没再多为难她。不过她离开并不是因为楚妈妈,她本来就打算和楚辰一起看完
极光就离开。只是这次她实在伤的太重,难免贪恋楚辰的温柔,所以多留了些日
子,不过她心里清楚总归要走的,跌跌撞撞的这三年过来,就算她再愚笨,那些
用血和泪换回来的经验她总不会忘记。人生就是要做所有该做的事情,至於那些
不该做的,不管多苦多痛多难多舍不得,都一定不能做。执意任性的人都还是个
孩子,而所有孩子最终都会长大。

  火车上很热闹,吃东西的打牌的聊天的检票的还有走来走去卖东西的,程晓
瑜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坐在她对面的男生问她在哪里下车还问她要不要打牌,
程晓瑜笑着摇了摇头说累了,那三个人就打起了斗地主。程晓瑜把头靠在微凉的
玻璃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逝的风景,脑袋里没想什麽只觉出些沈沈的哀伤,她心里
还算平静,但不知为什麽沈默的坐了一会儿眼泪还是自顾自的流了下来。程晓瑜
闭上眼睛抹去那滴温暖而咸涩的泪珠,她觉得有些疲惫,或者她该睡一会儿。

  程晓瑜在热闹嘈杂的车厢里真的睡着了,还睡的很沈。她作了一个梦,她是
小学二年级的程晓瑜,身体小小的瘦瘦的,紮着两个小辫子,时间是在最悠长的
暑假,头顶的电风扇呼呼的扇着,她爸妈都上班去了,整个家就她一个人为所欲
为,程晓瑜把凉席铺在地上腿上搁着半个冰镇的大西瓜,拿根勺子一勺勺的舀着
吃,冰甜多汁的西瓜吃起来不知多快活,电视上在放一部永远也演不完的连续剧,
剧里的女主角在两个男人之间摇摆不定,她有着永远流不完的眼泪,程晓瑜坐在
电视前面看得津津有味,大人们的爱恨情仇在孩子的眼里精彩的就像游戏,程晓
瑜一边看一边托着腮帮想她什麽时候才能长大,长大多好啊……突然有人推了推
她的肩膀,程晓瑜睁开眼睛,是对面那个看起来像个大学生的男孩,他说,「你
刚才不说在柳城下车吗?柳城到了。」

  程晓瑜道了谢拎着皮箱下车去了,车站是个人来人往的地方,不管是上车的
还是下车的每个人都急匆匆的拎着、拉着、扛着自己的行李小跑着往前走。程晓
瑜拎着皮箱站在人潮当中有些茫然的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柳城车站,三年了,爸,
妈,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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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8-26 11:54 #174樓 引用 | 點評
炎黄龙城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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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9章婚事

  程晓瑜现在在柳城一家商贸公司作人力资源,因为公司小,人事部和行政部
是合二为一的、程晓瑜的工资虽然只有两千多块钱,但活是一点不少干。她的领
头上司是个有些刻薄的中年男人,人事部的其他两个同事没少在背後抱怨他,程
晓瑜却什麽都不说,给她安排什麽工作她就干什麽,时间长了那两个同事就不太
爱搭理她了。程晓瑜也无所谓,她现在不想和谁交朋友,哪天晚上如果有加班的
话她也总是很痛快的自动请缨,省得回家被她妈唠叨的耳根不清净。

  这三年不见她父母想她想的头发都白了不少,她刚回来的时候她妈妈气得一
边捶她一边哭道,「这都快三年了,每三个月你就在网上发过来那麽几句话,我
们连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这孩子怎麽这麽狠心!」

  程建平和周冬梅觉得女儿回来以後变了很多,比以前懂事了但也不爱说话了,
看到她手腕上那个颜色深重的疤痕,他们两个心酸的跟什麽似的。周冬梅试探性
的问过几次程晓瑜这几年去哪儿了干什麽了,程晓瑜只说妈你别问了,我不想说。
程晓瑜现在每天下了班就按时回家,吃过晚饭就躲进自己的卧室里再不出来,她
不交新朋友,周末也不出去逛街看电影,死气沈沈的一点都不像个年轻人。程建
平和周冬梅难免忧心,可也无可奈何。周冬梅说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手上弄个这麽
吓人的疤,以後怎麽嫁人,坚持带她去作了祛疤手术。手术作完那道疤虽然浅了
些可还是很明显,周冬梅握着程晓瑜的手腕叹了口气,程晓瑜默默地把手抽回来,
把碎钻手链戴了回去。

  程晓瑜回家半年以後周冬梅就开始为她谋划相亲对象,程晓瑜表达了自己反
对的意见,周冬梅说你以为自己还小呢,都二十七了,再没对象你就成剩女了。
程晓瑜无语,她经历了这麽多事对待感情的态度自然和一般女孩不太一样,剩女
不剩女的她没想过,可现在就叫她去和一个陌生男人谈恋爱,她肯定做不到。周
冬梅劝她她也不理,介绍的人她也不去见,几次下来周冬梅气得好几天睡不好觉
高血压又快犯了,程晓瑜才不敢再强,老老实实的相亲去了。

  谁知道这一开头就没完了,从此以後的每个周末程晓瑜差不多都要出去和陌
生男人吃饭。其实柳城这麽一个三线的小城市,出众的男人本来就不多,周冬梅
再这麽大流量的替程晓瑜寻觅对象,这些男人的普遍水准看在程晓瑜眼里自然就
很不怎麽样。

  程晓瑜如今已洗尽铅华不施脂粉,因为她的化妆品都留在严羽的小公寓里没
带走,她用惯的那几个牌子的化妆品凑一套就要几万块钱,她自然是不好意思拿
爸妈的钱买的。程晓瑜不化妆也很好看,眉目雅致,气质冷艳,不少男人还真挺
中意她这一套。周冬梅只要听人家说有意愿见第二面一定推着程晓瑜出去见,程
晓瑜去是去了,只是摆出一副不冷不淡的态度,谁也不是傻子,一般在她那里碰
了几次灰多半也就算了。

  程晓瑜的相亲之旅从盛夏走入深冬,见过的男人也有小二十个了,她认为其
中比较极品的是一位初中政治老师,算是程爸爸的同事。说实话,程晓瑜很难想
象有什麽比在初中教政治更无趣的工作了,可这位马千里先生明显是不以为耻反
以为荣,常常以准国家公务员自居,长着张小职员的脸却喜欢作一副倨傲的神态。
程晓瑜正眼都懒得瞧他,就坐在麦当劳橘红色的座椅上看着窗外喝奶茶。马先生
跟她说他之所以三十岁还没结婚是因为他这个人一向不肯将就,现在的很多女孩
虚荣又随便,他才不敢娶回家当老婆,不像程晓瑜,穿的衣服朴朴素素人又文静,
一看就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他对她印象很好。程晓瑜只默默的喝橙汁,她实在
没话说,要是让这位马先生见到她以前在夜店里抽烟喝酒的样子,不知道他要作
什麽表情。

  那顿饭程晓瑜只吃了二十分锺就借故走了,马先生却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
下周末还邀她出来吃饭,周冬梅撵着她去,程晓瑜念在这位马老师是她爸爸同事
的份上不好说什麽,只带搭不理的又和他吃了顿饭,可马先生还是沈浸在自我的
虚幻世界里完全听不懂别人的话。第三次又约程晓瑜去逛公园,逛公园就逛公园,
他逛着逛着还把他的爪子搭到了程晓瑜肩膀上,程晓瑜怒,一把甩开他的手,
「你干什麽?」

  那厮居然嬉皮笑脸的让她不要害羞。

  程晓瑜冷下脸来,「马老师,我想你是不是有点误会?我觉得咱俩根本不合
适。」

  马千里说,「别生气啊,晓瑜。你不习惯咱们可以慢慢来,我这个人比较内
秀,你多和我相处相处就知道了,我还是有不少优点的,呵呵。」

  这位内秀的马先生正和她夹缠不清,程晓瑜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身形挺拔的男
人朝他们走了过来,这身影这姿态程晓瑜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只看一眼就知道是
严羽。他好像瘦了些,穿着件黑呢子风衣走到她面前,样子帅气却有几分冷漠。

  程晓瑜看着严羽不说话,严羽也看着她不说话。倒是马先生先开了腔,「程
晓瑜,这男的是谁啊?」

  程晓瑜看看马千里再看看严羽,走过去伸手挽住严羽的胳膊,「他是我男朋
友。」

  马千里一着急就有点结巴,「什麽、什麽,他是你、你男朋友,你有男朋友
还出来相亲!」

  程晓瑜一副没所谓的表情扭头去看公园里的风景,手却依然挽在严羽手臂上。
严羽冷冷的瞥了马千里一眼,其实他的眼神里没什麽确切的含义,马千里却感觉
到了一种被轻慢的侮辱,他气急败坏的瞪了程晓瑜一眼,「现在的女人……哼,
我都懒得说,以後别再约我出来!」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程晓瑜看马千里走远了,这才把手从严羽臂弯里抽出来,「借你挡一下,没
关系吧?」

  严羽的表情冷冷的,「程晓瑜,我当你离开我是找到了什麽了不起的男人,
原来就这种品味啊。」

  程晓瑜哼了一声,「你这话说的真没风度,论相亲我自然不能和你比。」

  两个人一时无话,只是面对面站着,过了一会儿程晓瑜说,「你来找我干什
麽?」

  严羽说,「先找个地方坐坐吧。」

  两个人就进了家小咖啡馆,严羽要了杯拿铁,程晓瑜要了杯摩卡,两人坐在
暗绿色花纹的沙发上,程晓瑜低着头默默搅动咖啡杯里的银色小勺。

  严羽说,「你怎麽没和楚辰私奔,反倒回家相起亲来了?」

  程晓瑜闷闷的说,「那是我的事,不劳你操心。」

  严羽沈默了一会儿,「程晓瑜,我要结婚了。」

  程晓瑜手中轻轻搅动着的银勺一停,心口瞬间好像被什麽东西堵住了。她抬
头看着严羽,想要说话,嘴唇颤抖了一下却什麽也没说出来。

  严羽看着她说,「和方菲,三个月以後。」

  程晓瑜想说恭喜你啊,还真和方医生假戏真做了。可她什麽都说不出来,只
能低下头颓然的靠在沙发上,皮质沙发在深冬靠在後背上有些微微的凉,程晓瑜
觉得那凉意透过毛衣渗入她的皮肤瞬间传遍了全身,冷的她只想把自己抱紧一些。

  严羽的脸色严肃的好像在谈一项生意,「如果我真结婚了,我不会再想着你,
我会忘了你。」

  程晓瑜还是不说话。

  严羽说,「你真的没话跟我说?」

  程晓瑜垂着头,嘴唇抿的紧紧的。

  严羽咬了咬牙,「程晓瑜,我最後问你一次,你希不希望我和方菲结婚?回
答我,只要你说不想,」严羽停了一停,把脸扭到了一边去,「我就不结。」

  程晓瑜沈默的犹如一尊石像,冰冷坚硬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过了一百年之久,严羽终於疲倦的叹了口气,「程晓瑜,这辈子我
不会再来找你。」

  严羽走了,没说再见,连咖啡钱都忘了付。程晓瑜低头看着手里的那杯摩卡,
一滴眼泪掉下来落到咖啡中荡起一个小小的涟漪。她想说严羽你不能结婚,你娶
了别人我怎麽办,可她什麽都说不出来,甚至连动都不能动一下。程晓瑜知道严
羽这次是真的要离开她了,在这个时候她终於意识到自己其实很爱这个男人,可
是那一晚可怕的回忆让她没力气勇敢,那一整年的争吵猜忌让她什麽话都说不出
口,只能这样沈默的犹如受到了诅咒。

  如果当年她不是为了忘记楚辰去酒吧随便找个男人一夜情她就不会和严羽纠
缠在一起,如果她不是人和严羽在一起心里却还藏着别的事情她就不会一见到楚
辰就控制不住自己,如果她不背着严羽和楚辰上床严羽就不会那麽恨她,如果严
羽不是因为恨她就不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如果他不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就不会
去酒吧醉生梦生,如果她不去酒吧醉生梦死就不会碰到贝明城,如果不碰到贝明
城後来就不会发生那麽可怕的事,如果没有那件事她可能已经生下她和严羽的宝
宝了,如果真有了宝宝严羽就不会和方菲结婚,如果他们不结婚她可能就不会发
现自己根本不能接受他即将属於别的女人即将忘记她的这一事实,如果她不知道
她其实很爱严羽就不会这麽难过不会这麽後悔,後悔之前作的每一件错事。如果
……如果在她一个人百无聊赖的拎着一大袋零食路过那墙繁花似锦的霓虹中勾勒
出的「忘川」时屏住寂寞抵住诱惑转身离开该有多好,忘川即地狱,忘川河里尽
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腥风扑面哀鸣连连,是要一辈子受尽苦楚的地方,可她
竟以为那是能暂时忘却烦恼的极乐地,到底狠狠一跤摔到痛了,这才醒了。那首
诗里说的好,「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
不相欠。第三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严羽,别把我忘了,求你别把我忘了。我可以忍受和你分别在地球的两端,
但如果有一天连你的心都和我形同陌路了,我会连人生的意义都开始质疑的。程
晓瑜的眼泪一滴滴落在咖啡里,她捧住了自己的脸再顾不得别人的眼光,很伤心
的哭了起来。

  晚上回到家周冬梅问她和马千里今天相处的怎麽样,程晓瑜什麽也没说的关
门进卧室去了,周冬梅叫了几次她也没出来吃晚饭。

  第二天程晓瑜在上班的路上看见一家理发店,她心念一动就进去把头发剪了。
这几年她的一头长发都留到腰了,剪头发的小夥子问她真要全剪了吗?程晓瑜眼
睛都不抬一下的说剪了。黑色的卷曲的海藻一般的长发一缕缕的落在地上,程晓
瑜抬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短发的样子,清爽利落,挺好的。程晓瑜出了理发店去公
司直接打了封辞呈交给上司,中午就回家跟她父母说她要去和城找工作。

  周冬梅一听就急了,「你这孩子,辞工作这麽大的事都不跟我们商量一下!
去什麽和城,柳城还容不下你了?」

  程晓瑜说,「柳城有多大?吃的不像吃的玩的不像玩的,一个月工资两千多
块钱,买双鞋都不够。这种小地方,消磨意志,埋没人才。」

  周冬梅说,「瞧把你狂的!不行,我不准你走,你不在我身边我不放心。」

  程晓瑜五天後还是拎着皮箱坐上了去和城的火车,她毕竟是大人了,打定主
意要做的事父母也拦不住。程晓瑜知道和城竞争激烈物价昂贵,生活肯定没有柳
城这麽安逸,可是她不在乎,她不怕忙不怕累,最好能累的每晚倒在床上什麽都
不想闭上眼睛就能睡着她才觉得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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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8-26 11:57 #175樓 引用 | 點評
炎黄龙城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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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2015-09-28

第160章三年

  时间一晃又过了两年。程晓瑜这两年换了两个住处三份工作,现在在一家公
司作市场部经理,月薪一万多,在和城这样的地方也就凑活过吧。她买了辆七八
万的捷达自己开,在公司里也作成了几个不错的项目,自己租的一室一厅收拾的
舒适温馨,还养了只叫snoopy的大懒猫,交了两三个朋友,不过也不是常
在一起,人家有时候还要陪男朋友的。

  程晓瑜对谈恋爱并不排斥,女人总得嫁人,难道真要等人老珠黄了再找下家
吗?这道理她虽然明白,可是有楚辰和严羽那样两个前度在前面搁着,哪还有什
麽样的男人能入得了她的眼?程晓瑜总是在心里默默地横挑鼻子竖挑眼,终究是
哪个也没成。後来她在一次合作项目上认识了一个其他公司的市场部总监,模样
周正性格也不错,比她大个四五岁不过也不算太多。他们交往了差不多两个月之
後那位副总监在程晓瑜家吃了晚饭然後说他今晚不走了吧,程晓想了想就答应了,
结果那个男人的手从她的领口钻进去的一瞬间程晓瑜的感觉就好像衣服里钻进去
了一条蛇,那些她以为已经埋在脑海深处的关於贝明城的恐怖回忆一瞬间都电流
一般的涌上了她的心头。程晓瑜伸手把那个男人推到一边,冷着脸叫他走。第二
天那位总监打电话跟她道歉,程晓瑜却还是执意和他分手了。程晓瑜在感情上确
实有心理问题,她不想再耽误人家时间。

  这两年程晓瑜和楚辰没见过面,只通过电邮互相通报过几次近况。楚辰现在
已经是天翼的总裁了,他工作上基本顺利,感情上依然空白,他还给她寄过两次
明信片,都是他出国或者旅游时现买现寄的,有一张是云南丽江江边客栈的风景,
楚辰在明信片背面写到,「我今天读到几句话,送给你正好:我行过许多地方的
桥,看过许多次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程晓瑜轻轻抚摸着明信片上的风景,想起当年她和楚辰倚在靠江的客栈围栏上柔
情蜜意的亲吻,那时满江游鱼似锦,那时天空落霞如火。程晓瑜用一根图钉把那
张明信片和墙上几张照片按在了一起。现在想起当年,程晓瑜已没了那种撕心裂
肺的痛苦,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温馨之感。或许有一天,她老的牙齿都掉了,他老
的眼睛都花了,那时他们可以在丽江买一个小平房,每天看看风景聊聊天,反正
都是行将就木的两个老人了,还什麽兄妹不兄妹的。

  今年过年回家的时候周冬梅的脸拉得比哪年都长,也不怪她,程晓瑜过了年
可就三十岁了,基本上算是过了嫁人的旺季。再加上亲朋好友的轮番轰炸,程晓
瑜实在吃不消,本来公司是初九上班,她初六就买了张飞机票回和城了。三十岁
对一个女人来说绝对是个值得感慨的年纪,程晓瑜大过年的回到租的房子里和s
noopy大眼瞪小眼,感觉不免有些凄凉。顺便说一句,虽然程晓瑜的眼睛也
不小,但这个大眼瞪小眼里的大眼绝对是指snoopy。snoopy是只白
底黄花纹的扁脸萌猫,性情温顺,能吃能睡,程晓瑜甚是爱它。在这个刚满三十
岁的大年初七程晓瑜头一次很认真的考虑这辈子嫁不出去的可能性,越想越觉得
其实可能性很大,她的情绪由疑虑到惊慌最後走向认命。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吧,
一个人也挺好,她谈一次恋爱就像扒一次皮,要是再扒一次搞不好就要见骨了。
一个人虽然可能晚景凄凉,但这世界上也不是没人这麽过,大不了就像张爱玲那
样孤老在家中死了一个星期才被房东发现,再大不了就像那些似真似假的社会新
闻里说的那样一个独居的老太太死後被她养的猫啃去了半边脸。程晓瑜捧起sn
oopy胖乎乎毛绒绒的圆脸,「snoopy,我死了你会啃我的脸吗?」

  Snoopy张着那双天然呆的大眼睛冲着程晓瑜眨巴了两下。

  正月十六那天和城有一场五月天《新的开始》演唱会。程晓瑜准备去看,但
是因为她票买的比较晚,因此只买到了普通票。这麽多年过去五月天始终陪伴着
她,他们出的每一张专辑她都会听。说实话挤在一群尖叫的十几岁的小孩之间程
晓瑜已经觉得有点不习惯了,而且普通席离舞台太远,台上的人小的根本看不见
五官,不过没关系,有大屏幕。虽然这里挤得直流汗,不过也没关系,起码气氛
很热烈。大屏幕里的五月天成员在笑着跳着弹琴打鼓,他们好像都不会老,还和
她第一次和楚辰一起看演唱会时一样富有热情和感染力。

  大屏幕上的阿信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下面我带来一首老歌,《突然好想你》,
大家喜欢听吗?」

  台下的人都尖叫着说喜欢,程晓瑜倒是一愣,《突然好想你》已经是老歌了
吗?她上大学的时候出的这首歌,算一算真的差不多十年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最怕回忆突然翻滚绞痛着不平
息,最怕突然听到你的消息……」

  程晓瑜抬头看着屏幕上拿着话筒深情歌唱的阿信,跟着他低低的唱,这首歌,
叫她怎麽能不爱五月天。

  「想念如果会有声音,不愿那是悲伤的哭泣。事到如今,终於让自已属於我
自已,只剩眼泪还骗不过自己……」旁边的一群人又跳又叫的喊着阿信的名字挤
得程晓瑜身子一歪退了几步不知道踩在谁的脚上,她连忙转回身说对不起,这一
回头却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人,个子高挑相貌出众,穿着件黑色的毛衣有些不耐
烦的挤在一群小孩子中间,他的头发剪的比以前短了些,皱着眉头看着屏幕上的
阿信。这个身影程晓瑜再看不错,是严羽。

  被程晓瑜踩到的人根本没空搭理她,仍就蹦跳着叫喊。程晓瑜的脑袋里有一
瞬间的空白,然後还没等她做出任何思考她已经拨开人群朝严羽走了过去。

  「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的快乐或委屈。突然好想你,突然锋利的回
忆,突然模糊的眼睛……」在一个几万人的演唱会现场想要走到一个地方去有多
难,程晓瑜一直喊着让让、让让的不停地往前挤,她的短发被挤乱了,她的低跟
皮鞋也被挤掉了一只,程晓瑜索性把另外一只也甩到地上,继续用力推开人群往
前走。

  「我们像一首最美丽的歌曲,变成两部悲伤的电影。为什麽你带我走过最难
忘的旅行,然後留下最痛的纪念品……」眼前是一张张热情洋溢的年轻的脸,程
晓瑜挤出了一头的汗,却突然发现刚才还站在那边的严羽突然看不见了,她有些
茫然的在人群中转头四处看了一圈,然後喊了声严羽,那声音却很快被一阵阵的
尖叫声淹没了。程晓瑜的眼眶有些发热,穿着袜子狼狈的站在人群里听着台上唱
道,「我们那麽甜那麽美那麽相信,那麽疯那麽热烈的曾经,为何我们还是要奔
向各自的幸福和遗憾中老去……」程晓瑜扁扁嘴,再忍不住的哭了出来,抹着眼
泪委屈的好像一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

  现场气氛热烈,人群里不断起着一阵阵人浪似的波动,人们凭着惯性挤来挤
去的到处晃动,程晓瑜就只顾着哭了,被人猛地一挤差点跌倒在别人身上,幸好
这时候有人从後面抓着她的手臂拉了她一把。程晓瑜脑袋里的第一个反应是那是
严羽,她立刻回过头,真的是严羽,拉着她的胳膊低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讳莫
难辨。程晓瑜抹掉了脸上的眼泪,喃喃的叫了声严羽,「……最怕此生已经决定
自己过没有你,却又突然听到你的消息。」

  一曲终了,会场里响起热烈的掌声,严羽和程晓瑜却只面对面的看着对方,
一时恍惚的如在梦里。

  晚上十一点多演唱会结束,人群涌出会场。虽然外面天气寒冷,可歌迷们的
热情仍未消散,三三两两的一边往外走一边谈论刚才演唱会里的场景。人都走得
差不多了,严羽才背着程晓瑜从里面走了出来。

  程晓瑜的白袜子已经踩成了黑色,她搂着严羽的脖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脚丫
子往後藏了藏,然後闷闷的跟严羽说了声谢谢。

  严羽说,「程晓瑜,你也三十岁的人了,看场演唱会都能把鞋挤掉,你可真
有出息。」

  程晓瑜不好说我还不是急着找你才把鞋挤掉的,只能故作轻松的哼道,「严
羽,两年没见,见了我你就没句好话,还记恨以前那点子事儿呢?」

  严羽脚步一停,扭头看了程晓瑜一眼,那眼神冷的好像尖冰,程晓瑜心虚的
躲开了眼神。

  严羽说,「以前那点事儿我没什麽好记恨的,我要是这三年还跟你在一起,
没准到现在已经被你折腾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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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8-26 12:02 #176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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