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你卡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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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她。她脸上的红还没退下去。
她望着我说:「我从来没内样儿过。」
我点头说:「我知道。你是好女人。」
她说:「我是。我检点,规矩,从不乱来。」
我说:「知道了。回家熬一小锅枸杞红糖姜水趁热喝。对自己好点儿。」
她微笑,手放在车门上,说:「嗯。你真体贴。」
我说:「不,我是坏蛋。」
她说:「你是体贴的坏蛋。下回我带你去牛屄王朝。」
我说:「好啊。」
她说:「我得下去了。」
我说:「好。我也得办事儿去了。」
她的手第二次放在车门上,说:「我让他们给你的车好好做保养。」
我说:「呵呵。对了,等你身子利落了,带闺女去麦当劳。」
她点点头说:「你真好。」
我说:「不,我坏。」
她说:「对,你是大坏蛋来着。」
她的手第三次放在车门上,忽然对我说:「你的车明天就能取!」
我说:「我这两天下一期杂志正好出片子、定封面,特忙,明天未必能来。」
她迟疑着,在我脸上轻轻亲了一下,柔声说「等你来」,然后慢慢推开车门, 下了车。
我给油、走人。
世上最危险的事儿拢共不超过十个,跟陌生女人纠缠排名第三。在没保护的 情况下跟毒蛇玩才排第八。
(其它的呢?等a8有时间,慢慢跟你聊)
__________
一路紧张地扫后视镜。一直没发现没牌照黑色a8或其它可疑车辆。
绕了N多圈儿后,我还是觉得不放心,瞅右手有一单位大院儿,门口挂一木 牌,上书:「内部停车」。门口没人把守。
我突然掰进去,把车停妥锁上,走出停车场,打了一「现代」。
司机是一四五十岁老男人,胖乎乎的,很有经验,先起步、后问我:「您上 哪儿?」
我看丫面相有点儿恶,无奈车已起步,只好硬着头皮说:「xcv大街,n wz小区。」(街名、小区名隐去)
我魂不守舍,紧张地回头看车后,尽量扫视每一辆车,看款式、车身眼色和 牌照,但始终没再见那辆无牌照a8。
一路上,司机对我絮絮叨叨,跟我讲趴活儿有多苦、讲丫前列腺炎、离开车 什么体力活儿都干不了。
我一概不答话,时不时扭头看后风挡。亡命狼不跟任何人聊闲天。他开车, 我付钱,仅此而已。
到站,我给钱、下车,躲小区雪人后头观看周围。没有可疑车辆。
我走进一家餐馆,里面有七、八桌客人在用餐。伙计看见我,不卑不亢打招 呼。
我朝他点点头,径直走进后头卫生间。卫生间里空无一人。我走进隔断间, 关上门。后边有一扇小窗,铝合金推拉的,上面贴着发黄的报纸。
膀胱痠胀半天了,我解开拉链,掏出鸡巴,等着开闸的工夫给妈妈打电话。 一声没接。两声没接。
多年来,我养成了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大小便必仔细观察,以洞察我肉躯 内部之波澜。
如果你不关心你自己的身体,你指望谁来关心?你的身体不是取之不尽的能 源库,而是逐渐衰竭中的臭皮囊。
还没人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来了。来了。尿下来了。不料还没出尿,龟头一股刺痛!灼热!钻心的灼热。 谁拿一铁丝捅我尿道内感觉。
使劲放松泌尿系统肌肉群,终于尿出来了,但很艰难,尿流细长,而且尿道 里边一直火烧火燎的。
妈妈终于接听了,但音质不佳,肯定又是拿脚按的免提。
我尽量平静地说:「妈,我到您楼下了。您下来吧,我带您去一家墨西哥餐 厅。」
妈妈和平时一样,慵懒地说:「哟!今儿什么日子啊?」
我紧张地对着手机说:「您带上我给您办的那些卡,再带上阿彪,别的都别 带。我就不上去了。」
妈妈说:「你这唱的哪出儿啊这是?」
我说:「赶紧的。」
妈妈说:「喔,好吧。你等我三分钟。」
我挂断电话。尿一直稀稀拉拉滴答着,直到不再有尿液流出,我却没有「尿 完」的感觉。
甩两下鸡巴,刚要往里收,忽然发现两小滴尿被甩到扶鸡那手的虎口上,竟 然是奶白色!这可是我头一回。
我浑身一激灵,赶紧低头仔细观瞧。便池里我的热尿混浊不堪,比淘米水还 混,比刚吃了维生素还黄。
以前我的尿一向特清亮啊,什么问题都没有。靠!我三十多岁就都尿里含精 啦?还是我纵欲过度?
我喝水太少?开车太久?我插了什么不该插的人导致尿路感染?还是刚才吓 的?
我居然也已经大会不发言小会不发言前列腺发炎了?
这时,忽然听见一个人走进卫生间,直接拽我隔断间的门把手。
我立刻心跳加速,赶紧给鸡巴草草掖进裤子,打开小后窗钻出去,落地瞬间 就势一溜滚,然后站起来,撒腿往小区大门跑。
外面的空气干冷,吸进肺里很难受。
此时感觉一股残余部队流出来了,裤衩、秋裤被淋得精湿,瓦凉瓦凉的。
都说「人过五十三,裤裆常不干」,可我离五十三还远着呢!
我不断回头看后边。没人跟出来。也许是巧合?一老哥纯内急?
我右手伸进怀里,表面上极端放松,暗地里攥紧乌钢甩棍,全身筋肉紧张到 极限,一触即发。
正午,我居然看见一只肥肥的白狗紧紧追赶一只瘦瘦的黑猫,在无人的马路 上来回来去暴蹿、狂吠瞎咬。
我觉得十分他妈不详。
妈妈还没出来。女人出门就是磨蹭。
忽然想起第一次给妈妈洗袜子。那会儿我才几岁啊?小学几年级来着?
我脱下妈妈的袜子,本来是想证明我懂事儿了、能分担家务了。
我看着手里那双白线袜。脚腕子以上都挺干净的,脚掌部位颜色略暗略黄, 沤了一天。
我拿起来放鼻子下闻,觉特好闻。至今不明白当年我一小男孩为什么要闻妈 妈穿过的袜子。
我觉得恋足是天生的。一切都是命。一切的一切,都源自基因。莫非我爸妈 恋足?
一出租过来,空的。我抬手叫停。这回是捷达。我猫腰钻进去。
还是车里暖和呀。屁股还没落座,车已经起步了。
我说:「嘿嘿嘿!让你走了么就走?!」
司机赶紧刹车。
我紧紧盯着小区里头。
妈妈还没出来。我心急如焚啊,前后左右看了又看,困兽似的。
司机给我递过来一根儿烟,被我推回去。瞎套什么瓷?
不认识的人给我上烟,我一概不接。所以我a8横走江湖能走到今天。
司机拿点烟器自己要点,我立刻制止:「哎你先忍会儿!」
司机只好放下。
这时候,阿彪蹿出来了。
我赶紧下车,打开后排车门。阿彪看见我,歪脑袋愣了一下神,还是认出我, 噌一下扑进车厢。
妈妈穿着我前年给买的裘皮大衣慢慢走出小区大门。没胳膊走冰雪地面,格 外容易滑倒。
我赶紧过去搀着妈妈,一边搀扶一边紧张地四下巡视,十足一保镖。
帮妈妈坐后排,坐妥后,关上门,看看四周,未见异常,钻进副驾。
司机问:「大叔咱上哪儿?」
头回听人跟我叫这称呼。我特不适应。我都成这么老的老家雀儿了?
我说:「mpt」(地名隐去)
妈妈问我:「你车呢?被扣啦?」
我说:「送修了。」
妈妈问:「是不是撞人啦?」
我说:「没。瞧您说的。」
妈妈问:「怎么滚这么一身雪啊?又跟井茶打架啦?」
我说:「盼我点儿好儿成么?」
司机哑然拣乐儿,还插话说:「您二老还真能逗闷子。」
我瞪他一眼。他老实了,踏踏实实开他车。
听到「您二老」这称呼,我心里忽悠一动,感觉怪怪的,有点儿缺氧,跟喝 了似的,飘飘然,大脑要当机。
妈妈肯定也有感觉。
短暂冷场后,妈妈柔声说:「我还寻思呢,吃一顿饭不至于这么大动静啊。 哎你小朋友呢?不带上一块儿?」
我说:「嗨,她还是忙,请不下假来。她忙她的。」
妈妈说:「你别嫌我唠叨。你真得好好考虑成家大事儿了。」
听了这个,司机偷眼乜斜我,这回没敢搭茬儿,他心里肯定在想这二老到底 啥关系~
__________
出租到了mpt,我结帐给钱,搀妈妈下车,阿彪虎头虎脑窜出来,围着我 转,兴奋得全身直抖。
我搀着妈妈走进那家单位停车场,阿彪跟着,换上那辆代步车,锁好车门。 阿彪坐后座、妈妈坐副驾。
我点火起步。
妈妈问:「你真没撞人?」
我说:「妈您放心。您儿子啥时候骗过您?」
妈妈问:「你公司那边那么忙,你怎么大中午的能出来?」
我说:「挣钱不是目的。快乐才是目的。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要玩儿要 开心,您说呢?」
妈妈扭头望着我,冷静地问:「咱要跑路对不对?」
我说:「其实这他我嗯啊……」
妈妈说:「我早看出来了。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我说:「没事儿。真的。」
来到停车场门口,一中年妇女嗑着瓜籽儿走过来站在我车头右前方,指着门 口的「内部停车」牌子冲我叨唠叨唠,俗不可耐。
干你娘!我猛一脚油。那女的吓一跳。我挠着地嚎叫着飞出大门、冲下坡道、 紧接一右转弯儿,上了大马路。
阿彪在后座上被惯性甩得一摘歪。妈妈平衡不佳,更是一歪,整个人扎我怀 里。
妈妈起身安慰阿彪说:「彪,不怕啊,不怕。爸爸带咱开心去……」
我专心驾驶,并不废话,心里明镜儿似的:我们现在踏上的,正是一条不归 路。
________
到了内家墨西哥餐厅门口,我停好车,搀妈妈走下车,把阿彪锁车里。
餐厅里人不少,但并不喧嚣。
神秘香气、典雅家具、厚重桌布、墨西哥风格的油画(天知道跟高更的塔希 提岛系列有啥区别)、虚无缥缈似是而非的背景音乐,让你误以为进入了神秘高 贵的异国皇家大内。
原本大嗓门的小资进了这儿,受了环境氛围的感染和暗示作用,奴性爆发, 终于学会轻声细语了。靠!真不容易!
我原来一直以为国人进餐的时候根本做不到轻声细语的!
服务员迎上来,问:「几位?」
我说:「俩。有无烟区么?」
引位把我们引到无烟区一个空位上。
我和妈妈坐定,点的香汁大虾、菲希塔铁板烧、多提亚酱汁面饼、墨西哥椒 盐煎牛扒、墨西哥披萨、Taco沙拉、Burrito、Nachos、加勒 比海鲜汤。
等菜的时候,我在默默盘算着把妈妈送我爸那儿、让我爸担负起他的责任。 但很快意识到不可行。
我爸跟他情儿在小窝甜蜜蜜,心思根本不在我妈身上。他不可能照顾我妈。 多少年了,他对我妈哪还有一丁点儿耐心?
三人关系不稳定。我妈早晚被挤兑走。要把妈送爸那儿,还不如把妈扔大马 路上。
我们的饭先后上来了,一看,色香味还真不赖。我喂妈妈吃一口、自己吃一 口,专心致志,餐馆里其他人全羽化了、声音都淡出了。
这一刻,世界只剩下我和妈妈。
我眼睛里没别人。其他人都不存在。我脑子里也只有妈妈。今生我还能有更 多机会照料妈妈么?
莫力香辣酱让我和妈妈吃得都哈哈猛吸冷气,跟狗似的。辣得够威够力,爽!
我拿纸巾给妈妈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妈妈脱掉鞋子,举起俩腿,用光脚夹住刀叉,非要自己吃。
我说不行,天儿冷,着凉还得去医院、屁屁打针。妈妈不听,非自己弄。妈 妈有自尊。
在公共场合,她格外不情愿像个「废物」似的被伺候。
她愿意向世界展示:她能自己生存。
我看看周围。很多用餐者在斜着眼睛看我们这桌,同时低声窃窃私语。
对这些我早习以为常。做女人难,做老女人更难,一个被丈夫抛弃的老残女 人,生活中的甘苦谁能体会?
我跟妈妈说我要去趟洗手间,之后起身奔总台,问最近的ATM机在哪儿。 服务员说出门左拐就有一台。
我出了门,到ATM取出相当多的现金,看看四周,没人。
我把钱揣包里,揪出几张,从后门走回餐厅,进入操作间。
操作间说进就进来了。管理松懈!
我奔白帽子最高的走过去,瞄见他胸前的黄铜胸卡上写着「Sam」。(人 名虚构。地球人都直道)
我说:「Sam?」
他一惊,抬头问我:「先生您什么事儿?」
我说:「你这儿的牛肉和骨头给我来点儿。我们家阿彪饭量比较大。」
我把内几张钞票塞他口袋里(具体几张?面值多少?谁在乎?也许这是我给 阿彪准备的最后一餐。)
他给我弄了一大不锈钢盆的生牛肉外加几块大骨头,端给我。
我说:「好,再来几个馒头。」
他说:「先生,我们这儿没馒头,有面饼。」
我说行。他拿两大张面饼,撕碎碎,撒进不锈钢盆里,还加了一些肉汤。
我端着满满一盆走出后门,到停车场,把这一大盆放车门旁边雪地上,打开 车门。
阿彪窜出来,兴奋得围着我转一圈(这是多年来的礼数,多饿都先跟主人蹭 蹭),然后摆开架势,开始呱呱暴殄。
阿彪的腰身瘦了。以前多健壮啊,每根毛都油亮亮的。
如果我出事儿,以后谁照顾他?
我一阵心酸。
________
阿彪吃他的。我走回餐厅,落座继续吃。
我脑子里想着:公司到底被谁暗算?阴间说「拿」我到底什么时辰?上午内 神秘a8谁派来的?要干啥?……
妈妈问:「特干?」 (音gān)
我说:「嗯?特干?您想喝波尔多特干?」
妈妈暗笑,说:「你便秘?」
我问:「谁便秘啊?」
妈妈说:「还以为你掉茅坑里了呢。」
我说:「谁去厕所了?」
妈妈说:「你啊。」
我说:「我没去。」
妈妈问:「那你嘛去了?去这老半天。」
我干吗去了?
我说:「我忘了。」
妈妈无声微笑,以为我逗她,但事实上我真想不起来了。
我有点儿惊恐。衰老袭来,比我想的更可怕。
我俩继续吃。吃着吃着,妈妈对我低声说:「内桌儿内男的,看见了么?四 十多岁,谢顶内个!」
我顺着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靠窗那桌有一个四十多岁谢顶男在看着我。见 我看他,他立即垂下眼帘,不敢再看我。
我大脑内存里迅速展开搜索:以前见过这人么?
我觉得他的确有点儿眼熟。什么场合见过这人?他叫什么?干什么的?对我 有威胁么?
我拼命回想,却发现我一丁点儿都想不起来。
以前我脑子多好使啊!现在脑子里所有记忆都是断点,如珍珠项链被戈兹拉 扯断珠子洒一地,谁跟谁都连不到一块儿。
我低声对妈妈说:「我看见了。怎么了他?」
妈妈低声说:「他一直在看你。」
我吃一块椒盐煎牛扒,说:「喔,可能刚放出来吧?」
妈妈吃一口Taco沙拉,低声说:「什么呀?肯定是没见过你这么帅的帅 哥!他要再敢看你一眼,我就过去跟他说嘚说嘚. 」
我都这肏形了,在妈妈心中,我还是一帅哥。一没胳膊五十岁女人要为我去 干架,要挺身过去质问一陌生人,我很感动。
我搂着妈妈秃肩膀,低声说:「好了,乖,这么浪漫的餐厅,何必动气?出 门在外,别太较真。」
妈妈怒气难平,还在跟内男的凶狠犯照,十足一健壮母兽。
我吃一只香汁大虾,嘬嘬手指头,对妈妈说:「要不我现在过去抽丫一顿?」
妈妈噗嗤笑了,低声说:「算了……」
我一边亲妈妈脸蛋一边低声说:「乖!内色狼看的不是我,是我身边儿这大 骚货。他闻见腥味儿都硬了~」
妈妈脸上有点儿不自然。我再亲妈妈的脸。妈妈的脸皮开始明显升温了。
每个女人都是骚货。
(a8话糙理正。谁暂时接受不了没关系。再过三十年,你会同意a8今天 说的话)
我盯着内男的,朝丫眨眼睛,挑逗丫的。内丫居然羞答答低下头、偶尔抬眼 偷看我们这边儿,黄脸飞红(我没说煌菲虹)。
明白了,敢情是这么个情况。
我埋头专心吃我的墨西哥椒盐煎牛扒,但余光意识到妈妈一边吃一边跟内男 的犯照。
她是在保护儿子?还是向外拓展魅力空间?
我边吃边继续搜索内存,可死活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内家伙。也许前世 见过?
我才三十多,正当年,记忆力就这么差,以后我可怎办?
妈妈柔声提醒我说:「彪还饿着呢。」
我说:「是啊。咱赶紧的。妈您吃好了么?」
妈妈说:「嗯,吃好了。这地儿不错。」
结帐之后,我俩起身。我给妈妈穿上外衣,搂着妈妈走向餐厅大门。
我给妈妈掀起门帘子、我妈还没迈出去,外头一孙子一猫腰淄溜钻进来,蹭 了妈妈一下。
妈妈苦笑,自言自语:「素质。」
内愣头青为啥蹭我妈?我回头看他,刚巧他也回头来,狠狠刮我一眼。我好 像在哪儿见过他!
在哪儿来着?在哪儿?带小骚货去的公园?不是。在老K咖啡?实在想不起 来了。
唉哟他妈的!谁动了我的大脑?! (向SpencerJohnson致 敬)
_______
此地不祥,不可久留。我心里紧张,表面上还得从容镇定,搀妈妈小碎步往 前走,不敢流露出惊慌。
搀着妈妈从餐厅出来,走向停车处,见阿彪站车旁边,守一不锈钢空盆。
妈一看,立刻问:「车门怎么开了?彪!谁喂你吃的?!」
阿彪舔着舌头站车旁边,雄赳赳气昂昂守卫着,心满意足望着我们。
我看看周围,也跟着紧张起来。我们阿彪打小就不吃陌生人给的吃食儿。
我自言自语说:「今儿个怎么了?撞邪了?」
我蹲下去,掰着阿彪脑袋仔细查看,嘴角、眼神都未见任何异常。
他的嘴已经干干净净,眼神一如既往的忠心耿耿,无可置疑。
我忽然想起来,然后告诉妈妈是我开的车门、是我喂的狗。妈妈惊恐地望着 我,像看一素昧平生的陌路人。
我让阿彪进后座,再扶妈妈上车(坐副驾),帮妈扣好安全带。
妈妈问:「宝,你最近怎么了?啊?妈害怕。」
我点火着车,看着前方说:「我也怕。光怕没用。得面对。」
我给油猛跑,向北向北向北,一古脑儿奔北。
车窗外,道路两旁,到处矗立着大方铅块儿似的楼宇,铁灰、凝重、肃穆、 高高的、没人性。
我居住的这城市,树是越来越少了,仅剩的还被变态的园林师傅剪得跟电线 杆子似的那么秃。
我戴上蓝牙,用遥控器拨号,同时指着窗外说:「我就肏所有园林局的傻屄 们!既然想要水泥杆子似的树,干吗不直接栽水泥杆子?何必戕害这么多树?! 妈了屄的园林局的!给
你们丫上肢都剪秃喽你们丫谁干?!肏!「
妈妈善良地问:「你这给园林局打电话呢?」
我说:「没。不是。」
电话接通了。我问:「现在什么情况?」
财务在那边儿紧张地说:「a总!出事儿了!我内天就有预感,就想跟您说, 您急着出去……」
妈妈在我旁边,我不能多说,怕妈妈担心。
我说:「赶紧。拣要紧的说。」
财务说:「公司被封了,调查的入驻了,副总逮起来了。现在全乱套了。我 不知道这都怎么回子事儿……」
没说完,忽然有电话要插入。我挂了财务的,接进插入的。是老K:「你丫 跟哪儿呢?」
我冷静说:「跟海南呢,蜈之洲岛。」
我也跟老K似的,修炼得说瞎话面不改色。
妈妈在旁边不屑地说:「切,张嘴就来!」
我腾出右手捂住妈妈的嘴唇。妈妈顺势向前探上身、借机亲吻我的手心。妈 妈的嘴唇温热,软软的。
我脑子跟蓝牙里,左手把着方向盘,脚下给油,右手给妈妈,盯着风挡前头, 兼顾着后视镜。
没有异常情况。
老K的语调和往常一样,说:「我可说正经的呢。」
我说:「说。」
老K问我:「爽呐?」
我说:「没。」
老K说:「打你公司,说你没去。」
我说:「嗯对。」
老K说:「是不又找内小骚货去了?」
我说:「没。」
老K在那边儿冷笑说:「你没去?哈,全中国都乐了!」
我说:「你丫有屁快放。」
老K说:「过来K歌儿。」
「过来K歌儿」是他爱说的一句黑话,男女男3P的意思,而且表示他已经 把「果儿」搞定了。
我能感觉到他在那边儿坏笑,坏水从他每一个毛囊往外渗漏。
多年经验和教训教会了我:越是烦躁的时候越要心静,越是烦躁,说话做事 越要慎重。
我从妈妈嘴唇边收回右手,好好开车,对着蓝牙那边儿的老K说:「你K先。 一会儿你改振动,我给你K过去。」
他在那边儿奸笑。
我说:「挂了啊。我晒太阳去了。」
我挂断蓝牙。
妈妈看着风挡外的冰天雪地,问:「咱要上海南?」
我说:「不,就郊区,散散心。」
妈妈说:「哦。那你干吗跟人撒谎呀?」
我说:「老说大实话,白开水似的,多没劲啊?」
妈妈问:「咱去几天啊?」
我说:「再看吧。也许三、两天?谁知道。」
妈妈叹一口气,貌似放松下来,说:「喔,那还让妈带上所有的卡?看你今 天这么紧张,我还以为咱要逃命去呢。」
我没再多说话。
妈妈在很多时候有点儿像帅克、有点儿像阿甘。
「大智若愚」的「智」和「愚」之间,界限到底在哪儿?谁也说不清。但我 知道,很多时候,聪明就是傻,傻就是聪明。
_________
天开始擦黑儿了,其实刚四点多。
车顶云层里埋伏着四千万吨硬雪,憋着不下。时候未到。
车外这种浑不啦叽的光线是我最不喜欢的。
我最烦在这种时候开车。费眼睛。到处黑不拉叽,什么都看不清楚。可没辙。 事已至此,我还能选择什么?
我掰进高速,一直扫着后视镜。路上的车少得瘆人。
刚放松一会儿,阿彪忽然发出怪声音。
我赶紧看后视镜,后头啥时候冒出来一黑色a8?
这回车牌倒有,但被一张红底儿金字的「百年同心」遮住,一个号码都没露 出来。
我心里一紧。
跑出两、三公里,再看后视镜,丫还赖不叽跟着我。
跑出八、九公里,丫始终不紧不慢跟着我。我脑袋大了。
我收油,想趁丫超过我的时候看看丫车里是些什么人。
嘿!丫也收油!
我加速,丫立马加速,跟我始终保持二十米车距,而且不断用大灯晃我。
邪屄了嘿!我跑中间道,左右两道都没车呀。
丫什么意思?我掰到最慢道,不再给油,看丫怎么处理。
丫也跟着掰最慢道,贴我后头,车速也慢下来。
忽然之间,风挡模糊了。刚才勉强能看见的风景看不到了。看看左右,明白 是外头下雾了。
车前车后大雾弥漫,能见度撑死二十米。那a8始终跟在我后边。我中道他 中道。我加速他加速。这感觉很不爽。
天色越发地暗下来,我不得不开大灯。
跑啊跑,怎么也找不到出口。怎么回事儿?
我逐渐给油加速,时速已超过一百六,那a8始终贴我二十米。看得出来, 丫是一把跟车好手。
我不知道这车性能如何,不敢爆表。
看看里程表,见鬼!都跑出二百多公里了。下一出口掰出去吧。
噌噌噌!又是五十多公里招呼出去了。还是没有出口。无论我怎么跑,也看 不到出口!
三公里过去了。没有出口。那a8还咬着我。
八公里过去了。没有出口。那a8还咬着我。此时,他针对我的恶意已经昭 然若揭。
二十公里过去了。还是没有出口。那a8始终贴我后头不断用大灯晃我,晃 得我心慌意乱。
看不到任何指路牌。我的心开始嘭噔!嘭噔!!雾越来越浓,可见度只剩五 米。前后左右什么都看不见。
我一边开车一边频频观看后视镜。
浓雾当中,能看到一对远光灯在执著地晃我,像一大男孩恶作剧冲我邪恶地 神经质地眨眼睛。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我打开所有能打开的车灯,包括雾灯。
内a8跟我的车距已不足五米,气势汹汹,朝我一窜一窜的。
我快疯了。妈妈已经紧张地说不出话。阿彪如临大敌,紧张地一直朝后头狂 吠。
我一边开车,一边试图安慰阿彪:「好了,彪!没事儿的。他逗咱玩儿呢。」
其实我这话是说给妈妈听的。
我往死里一脚地板油,顺带扫一眼中控,却看到了我最害怕看到的画面:油 表亮红灯了!
我心脏狂跳,赶紧打开远光灯、盯着右边。还是没有出口。
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
可如果你跟高速里,你只能干着急。后面的a8开始变本加厉拿大灯晃我, 我被晃得晕头转向、烦躁不堪。
正在此时,只听后面的a8一声喇叭轰然炸响,比火车汽笛还高三十分贝。
妈妈浑身一哆嗦。
我也吓一跳,真要崩溃了!
不行了!再也受不了了!余光看见左边隔离带有一空档,我当时没反应过来。
一眨眼开出去两公里,我忽然提醒自己:刚才的隔离带有一空档?!
我猛然加速。时速到二百了,我大喊一声:「都坐好喽!」
然后猛一把朝左边掰轮儿,瞬间把车掰到最快道,往左打轮儿的同时狠狠一 脚紧急刹车。
时速二百的情况下,刹车片吱吱叫着、白热化摩擦着。
车速锐减,眼瞅着时速指针往下掉。
后面内孙子始料不及,在惯性带动下一下从我右边飞出去,拉着带急刹车。
丫怎么也想不到,我闪过丫之后,关了所有车灯,原地掉头,嘎崩利落脆, 同时猛给油,沿原路逆行往回跑。
风挡里夜雾浓稠如特伦苏,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已经豁出去了。当对手根本不打算活,惊恐的就换成你。
我顶着浓浓大雾,豁着胆子黑着灯逆行往回开,后视镜里不再有车灯。
丫掉头不如我灵活。 再说了,丫挺的有我开车技术好?
我咬着冷冷的牙,暗下决心:如果对面来第二辆a8,我就撞沉吉野!我还 不瓦全了,肏!
与其躲避,不如肏他妈面对!要杀要剐痛快点儿!
我瞪圆眼珠子,轧着最快道一路逆行狂奔。邪门了。迎头方向一直没车。这 是xxx高速么?
摸黑跑啊跑,回到隔离带空档处,空档大约五米左右。我毫不犹豫一把轮儿 钻过去,终于不再逆行。
窜过去的瞬间我扫了一眼后视镜。还好!后头没车。
我继续紧张地扫着后视镜。后视镜里没看到a8。
我长出一口气,但脚下不敢松懈,车灯还是不敢开。我更加猖獗地狂踩地板 油,丧心病狂。
我知道,油箱见了底儿,我跑不了多远了。我心悸,继续找加油站。可哪有 加油站啊?
此前我痛恨的大红屋顶,此刻在我心里显得异常可爱,但是目力所及的范围 内,一个也没有啊。
我适当松点儿油门,车速降到九十,走最慢道。这条高速上开始出现一两辆 小轿车,嗖嗖超过我,都是正常车辆。
妈妈说:「刚才吓死我了~怎么回事儿?」
我说:「没事儿。我碰上a8,总会飙一把的。」
________
终于见一出口。我来不及细想,赶紧掰出去。
掰出去才从视觉暂留上读出路牌上有个「断」字,好像还有个「头」字~
一开始我没当回事儿,觉得只要能出高速就有救。
看看后视镜。没有车跟着我。我放松下来,打开车灯,慢慢开。
没走多远,有一加油站。我呼出一口恶气,开进去,停车,虚脱在驾驶席上。
加油站空空荡荡,一人没有。办公室亮着灯。
阿彪伸过头来舔我。我没劲儿搭理他。
等了一会儿,没人。按一声喇叭。还没人。
我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走到办公室门口,往里看。空的。
我敲敲凉玻璃说:「有人吗?没人我自己加了啊!」
还是没有回音。这儿人上厕所啦?
我走回来,熄了火,打开油箱盖,摘下油枪,往里一杵,开始灌油。
我看看左边、看看右边,还是一人没有。奇怪的地方!
加油站外头静悄悄的,黑黑的,什么都看不见。
喀一声,跳枪了。
我把油枪挂好,拧严我的油箱盖、关上我的油箱门,掏出两张大票,塞办公 室门缝,喊一嗓子:「钱塞门上了啊!」
回来拉门上车,关门落锁。
我点火、起步,开出加油站。
妈妈问:「你刚才听见了么?」
我说:「听见什么?」
妈妈说:「我听见一个声音,像老头在叹气,还有一个女的呜呜哭。」
我说:「我没听见。」
妈妈说:「彪也听见了,耳朵直了,毛都炸起来了。」
我腮帮子到锁骨一阵发麻,嘴上说:「管丫谁叹气谁哭呢!咱有了油,咱就 颠喽。」 (颠:run)
车在漆黑的道路上平稳行驶。
妈妈问:「这儿叫什么地方?」
我说:「没看清。」
妈妈问:「你来过么?」
我说:「没。」
谁都不出声音了。
车里安静下来。
忽然,我听见阿彪发出紧张的咕哝,与此同时,妈妈低声说:「听!」
我清清楚楚听到车里某个角落传来一声「咳~~」
是老头子的叹气。
我说:「彪,不带这么吓人的啊!」
妈妈紧张地说:「不是他!」
我打开广播。一俗不可耐的歌曲。
歌曲结束之后,女主持人的声音:「我是主持人xx。继续我们的话题,见 到鬼是不是阳气衰竭?好了,嘉宾已经打进热线了,有请导播接进来。」
一男的:「是我么?是我么?」
女主持人说:「是你。请讲。」
这男的说:「主持人你好。我觉得这个话题不适合在晚上讨论。」
女主持人说:「请问你见过鬼么?」
这男的沉痛地说:「我见过。事实上,我就是一个鬼,冤鬼。」
他的嗓音开始变低沉,开始接连叹气,「我死得冤啊!咳~~咳!」
这叹气声跟我刚听到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声音更大更清晰。
我换一频道,听见「……我给大家讲讲守灵夜发生的怪事。那天晚上啊,特 别特别冷,就像今晚这么冷。北风嗖嗖的刮着……」
我后背开始放射状酸麻,耳根子到胸骨通通麻透。(通透 )
我啪地关了广播。
妈妈估计也不好受。我安慰妈妈说:「妈别瞎紧张。没事儿的。不过我还真 信这个。」
妈妈问:「哪个?」
我说:「真的有鬼。昨天我做梦……」
妈妈说:「好了好了,说点儿别的行么?」
________
两边房子多了。看见灯光了。
我发现我们开进了一个小镇。
我看到两边有台球厅、小超市、火锅店、捏脚的、订做真牛皮皮鞋的、日杂 二元店、卖电话卡的、卖盘的、卖鱼的、卖水果的、卖烟酒的、卖生肉的、卖熟 肉的。其中一半都关门了。
街道上行人稀稀拉拉,看上去没什么人气,挺荒凉的。也可能天太冷,大家 都猫家里。
我减慢车速,找到一家旅社,看上去挺干净。院子外有一圈铁栏杆,大门很 宽,院子不小。
我直接把车开进院子里。
我让女服务员带我和妈妈看了房,还行,有一大双人床、俩沙发、一独立卫 生间,晚上有淋浴热水。
我问怎么吃饭。服务员说:「吃饭很方便,咱后院有小食堂,出门还有一溜 小饭馆儿。」
我问:「这里现在住了多少客人?」
服务员说:「没多少。房子基本上都空着。」
问了价钱,一天一百。这种地方,没探头,呆着踏实。办了入住手续,房门 号码104。
我出去锁了车,带阿彪进来。我一向简单生活,各种卡和笔记本是我全部家 当。
洗洗脸,七点多了。我和妈妈到后院小食堂吃了饭。
我左一杯右一杯猛喝水。我要把我的尿冲淡。我妈妈纳闷地看着我。我没说 我的难言之隐。
喝了水、撒掉;吃了饭、拉掉;挣了钱、花掉;去爱了、然后死掉。这就是 一辈子。
回了房间,我点根儿烟。妈妈说:「别抽了行不行?呛死了,还满嘴烟味儿。」
妈妈烦我抽烟。我把装现金的包放妈妈身边,叼着烟出了门,靠旅社铁栏杆 后面观察周围情况。
天儿太冷。街上的人更少了。对面,一烤羊肉串的在店门口叫卖,被冻得来 回跳。
蓝牙响起。我接。
一听,那边是个女声,上来就说:「你太太要是在你旁边儿,你就说‘打错 了’。」
我听出来,是她(汽修厂都要留联系电话的)。
我说:「哦你没打错。我在外头。」
她说:「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家?」
我说:「没。」
她说:「这是我家里电话。」
我说:「噢。」
她问:「内车行么?」
我说:「还行。你少点儿了吧?」
她问:「什么少了?」
我说:「血。」
她说:「嗯,少点儿了。你个坏蛋!还给我留了个念想儿!」 (念想儿: souvenir)
说的是我塞她凹屄里的套套。
我问:「几点发现的?」
我注意到街对面来了三个男的,三十来岁,站那儿吃烤串。
她说:「就刚才。我说我下边怎么怪怪的呢,还以为是被你弄肿了。」
我问:「没肿么?」
她说:「嗯,有一点儿肿。你太坏。」
我说:「一般吧。你现在嘛呢?」
她说:「一边儿洗衣服、一边儿想你。」
我说:「想我什么?」
她低声说:「一切。知道么?我现在正把你给我的‘念想儿’翻过来,伸舌 头舔你水儿水儿。」
我问:「香么?」
她说:「嗯,香,还咸。你今天为什么不射?」
我说:「不是跟你说了么?」
她说:「你不难受啊?」
我说:「难受啊。要能永远抱着你该多好。」
她说:「别花言巧语的。老总身边儿肯定少不了花蝴蝶儿。」
我说:「那是。现在替我摸摸你下边儿。」
她说:「嗯。如果你射了该多好。」
我问:「怎么好?」
她说:「现在我就可以挖出来一些吃掉。」
我说:「等着。下回让你吃饱。」
她说:「我又涨了。好想你。我被你害惨了,都快疯了。这些年我怎么过来 的?」
这时,我看见街对面内三个男的中间内个用眼睛朝我飞快地扫了一眼,然后 赶紧转移目光,但对身边同伴低声说着什么。
我说:「我也想你。我得挂了。」
她说:「好吧。等你,啊?!」
我说:「知道。挂了。」
我的烟抽完了,扔掉烟蒂,把蓝牙收里边口袋,大踏步朝他们仨走过去。惊 弓之鸟疲于逃命,不如直接面对、尽快解决。
烤串的看我过去,兴奋起来,问我:「大叔,来多少?」
旁边铁桌子上的大肉盆里有一百多穿好的肉串。我拿起一串儿,一边闻着肉, 一边扫视他们每个人的眼睛。
我的目光恶狠狠。内仨被我照得垂下眼皮。这几个人都眼生。
不过就我现在这记性,就算以前见过他们我能想起来么?
内仨手里各拿五、六个肉串儿,闷头吃着。
我们几个都冻得颠来颠去。
烤串的再问:「大叔来多少?」
我放下肉串。肉还真是羊肉,膻味十足。
我冷冷说:「这肉不行啊这肉。」
烤串的立刻急了,信誓旦旦说:「我的肉是这儿最好的肉!你去别家看看去!」
我搂着他问:「有人鞭、人腰么?」
我故意把嗓音压低但内仨也都能听见。
他望着我,愣磕磕的,张着嘴,失语了。内仨紧张地观看各自手里拿的肉串 儿。
我拿起一根闪亮的钢签子,龇着牙舔着钢签说:「我喜欢吃男的。大补啊。 好久没吃了,我馋!」
我一边絮叨一边加紧扫视内仨。内仨面面相觑,明显慌了。
我接着说:「人大肠,吃过么?把肠子从屁眼儿抠出来,拿刀子切一节儿, 之字型穿签子上,带着点儿屎,撒上孜然辣椒咸盐,烤到半脆流油,拿嘴这么一 咬,靠!香!」
我舔舔嘴唇,紧盯内仨。内仨警惕地看着我,像见了鬼。
我说:「人口条也好吃啊!撒上孜然辣椒咸盐,啧,嘿我跟你说嘿……」
内仨已经听不下去,手持剩下的肉串,给钱走人,不敢回头。看来没受过特 殊训练。
没事儿跟我瞎犯什么照?!
烤串的还傻呵呵看着我,嘴唇有点儿硬,语调不自然:「大叔,谁跟您说的 我这儿……我这儿~~」
我说:「真没有?你再好好想想?」
我的右手伸到他屁股上,慢慢摸他蛋蛋。
他脸僵硬,快哭了:「大叔、您要多少钱?我这是小本经营,我不容易啊我 ……」
我想笑,但强忍住,不让嘴唇分开,忍得好辛苦,整个脸上的肌肉都开始抖, 越抖越厉害。
街灯下,他满脸彷徨,试图搜寻我的瞳孔。
我松开嘴唇,说:「开个玩笑。别在意。」
他半哭半笑,鼻孔冒出一大鼻涕泡,破掉。他想笑又不敢笑,好像一放松就 会被我生掏了肠子。
我笑说:「先来十个,我尝尝你这肉。」
他数出十个放烤架上,一边拿扇子扇一边撒孜然辣椒咸盐。他还是很紧张, 俩手僵硬,动作走形。
我看看他身后,小店匾额上写着xxxx。小店里空荡荡的,没什么客人。
我问:「你是老板?」
他说:「是,我是。」
我问:「你家有羊杂么?」
他说:「有。」
我再看看小店。透过玻璃上的冰花,模模糊糊看见最里边有一女的坐着,穿 一红棉袄。
我说:「里头穿红棉袄内是你媳妇儿?」
他说:「啊……她是我姐姐。」
说完紧张地望着我,不知道我又憋啥坏主意。
我问:「你媳妇儿呢?」
他说:「跑了。」
我说:「哦。别告儿我你姐离婚了。」
他说:「我姐夫带我媳妇儿跑了。」
十串儿烤好了。他递给我。
我接过来走进小店。弟弟战战兢兢赶紧跟进来。
我吃着串儿往里走,说:「味儿还不错。羊杂在哪儿?」
弟弟紧张地对姐姐说:「快点儿快点儿!」
姐姐懒洋洋起身,到墙边。墙边有一大锅。她掀起锅盖。里边全是,干的, 有的发白,有的淡紫色。
我弯下腰,扒拉扒拉,抓出几块闻闻,一边闻一边打量姐姐。
味道纯正。她长得还行,有点儿慌张,想看我又不敢多看,目光游走。
我给姐弟俩一人一块羊杂,说:「吃喽。」
弟弟赶紧听话地张开嘴,吃进去,嚼起来。
姐姐接过去,看着弟弟,完全不明白我下一步要干什么。
弟弟说:「吃吧。快点儿。」
姐姐满腹狐疑吃进嘴里,嚼起来。
我看姐弟俩咽了之后,没什么不良反应。放了点儿心,说:「给我来一塑料 袋。」
弟弟给我装了满满一塑料袋。我接过来。
串儿吃完了,我指着桌上的空签子和羊杂,问:「我这一共多少钱?」
弟弟赶紧抢着说:「是送您的,不要钱,嘿嘿,不要钱。」
我拎着羊杂唱「那年七月七,大姑娘去赶集,半路遇到个坏东西…」往外走, 听着背后。
姐姐不满地问弟弟:「你认识他?」
弟弟说:「啊,对,朋友。」
姐姐说:「我怎从来没见过?」
我出了小店,摇摇晃晃,横着膀子过马路,回旅社。当恶狼感觉不错。回去 我就要把羊皮扒掉!
_________
走回旅社,女服务员趴前台看电视。
我说:「院门锁上吧。」
服务员起身拿长长的链子锁,哗啦哗啦走出去,跟戴着脚镣似的。
我现在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保障妈妈的安全。
亲眼看服务员锁上院子大铁门,我才回房间。妈妈正半躺在沙发里看电视, 又是光脚踩着遥控器。Badhabitsdiehard。
阿彪闻着味儿过来围着我绕圈儿。
妈妈说:「你这根儿烟得两米吧?抽了半小时了都。」
我说:「我踩点儿去了。」
我把羊杂倒出一些。阿彪围着我又绕了一圈儿,然后开始进餐。
妈妈问:「明儿咱上哪儿?」
我说:「过了今儿,再说明儿的。」
妈妈说:「瞧他!吃得真香。」
我说:「是啊。活得多简单!」
妈妈说:「真羡慕他。」
我说:「行了,他有他的苦。都进中年了,还没配过。」
妈妈说:「你忘啦?给他找过啊!他都瞧不上人家。」
我说:「您说他跑马不?」
妈妈微笑说:「跑咱也不知道啊,肯定他都舔干净了。」
我说:「怪可怜的。要不咱一会儿帮帮他?」
妈妈说:「你帮他吧,我看着。」
我和妈妈就这么看着狗你一句我一句地唠着嗑儿。我的笔记本电脑就那么平 放在桌子上,关着,没人碰。
忽然,阿彪不吃了,竖起大耳朵,警惕地看看天花板。
我也看看天花板。不要吧?!别再十字裂了!
就在这时候,听见屋子里咔吧一声。是桌子上传来的。
我们仨一起循声望去。
只见我的笔记本电脑自己弹开,还自动开机了!黑屏上打出一个逐渐加粗的 白十字,背景交替频闪「淫」和「死」这两个字。
我脸巴子麻了,强撑着走过去长按power键关机。无效。关不上。
妈的又来了!这十字啥意思?这俩字到底啥意思?诅咒我们将死于「淫」? 淫死?死淫?死人?往死里淫?因淫作孽?
这是怨咒么?谁在操纵这一系列怪事儿?
这时候,电视里的无聊节目忽然换成一个耄耋男的脸部特写。
他的嘴一张一张的,说:「……我就看着那具尸体。我问我自己:她真的走 了么?咳~~咳~~」
又是内叹气声!妈妈此时已被完全「定」住。
我赶紧过去关电视。电视关不上。老耄耋还在继续讲着更多细节:「……现 在我也要死了,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趴桌子底下把电视插销揪出来,可内老耄耋还在说话:「……我看见他们 了,他们都穿的黑棉猴……」
忽然,我听见我的笔记本电脑发出女人高潮前的呻吟声,伴着老耄耋沙哑的 笑声。
我浑身发麻,拼命长按笔记本的power键。就是关不上。
我急了,把笔记本电脑扔在地上,发狠狂跺。碎裂了。我照电视机屏幕就是 一脚。显像碎了。
所有诱惑我们的身外之物都死掉了。终于安静了。呻吟声、笑声、喋喋不休 的谈话声都没了。彻底消停了。
阿彪直愣愣望着我。
我看着妈妈。妈妈眼睛空洞,说:「咱明儿走。」
我紧紧抱住妈妈,说:「好了,好了,都过去了。」
妈妈说:「没过去。我知道!罪孽啊!」
我说:「那是。谁没罪?」
我站起身。
妈妈惊恐地问:「你去哪儿?」
我说:「我去洗澡。您洗不洗?」
妈妈说:「不要。别离开我。」
我开始脱衣服。
妈妈说:「你说,是不是因为咱这些年做太多了?所以开始收拾咱?」
我脱裤子。
妈妈说:「你说话呀。」
我说:「您洗还是不洗?」
妈妈说:「你先洗吧。」
我脱光,走进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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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间里。
我打开淋浴龙头,热水哗哗喷涌而出。
我站到花洒下冲澡洗头。热水冲刷着我罪孽深重的身体。
我低头看脚边,发现地漏堵了。
我蹲下仔细看,地漏旁有大堆大堆白头发。谁的?靠!
我站起身继续洗,下意识揉搓头发,头发一抓一大把、一抓一大把,猛掉。
我一激灵,赶紧拉开浴帘,对着镜子一照,嘴巴失控地大张。我赶紧把拳头 塞嘴里,才没叫出声来。
镜子里,我看到一个光头老男人,满脸皱褶老年斑,连眉毛都掉光了。
死神像一阴险恶魔,在你看不到的角落折磨你。
我赶紧对着镜子龇牙。还好。牙齿还全。我擦干身体,戴上浴帽,走出卫生 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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