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淦饮清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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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人间] 生父杀害子女案里的母亲


 


"
两岁半的女儿和一岁半的儿子被人从15层高楼推下杀害,凶手是孩子们的亲生父亲。31岁这年,年轻母亲陈美霖的人生被残忍撕裂。丧失子女的巨痛,令人齿寒的罪恶掏空她的身体与精神。陈美霖选择不原谅,不释怀。

愤怒无从宣泄,只有复仇火焰照见这位母亲。

01
空心火山


开车在路上,陈美霖的右腿有时会突然没由来地抽痛。她需要腾出一只手用力按住不断颤抖的肌肉,强撑着让痛感缓下去。

这是两年前的罪恶在她身上留下的后遗症。2020年11月2日,陈美霖的两个孩子从15楼坠亡。那时她和前夫离婚不久,大女儿归她抚养,小儿子则是暂由男方照顾至6岁。事发前日,前夫把女儿接到家里玩耍,却在第二天将两个孩子抱出窗户从高楼上抛下。后经警方调查,这是一场由陈美霖前夫张波和他的现任女友叶诚尘蓄意已久的谋杀。叶诚尘无法接受张波有孩子,曾在微信上多次要求张波杀死他们。

接到孩子坠楼的消息后,陈美霖焦急地开车赶往医院。如同噩梦骤然降临,她无法相信如此可怕的事真实发生了。她嘴里不停地叨念孩子们的名字,扶着方向盘,全身难以抑制地抽搐。

到达医院,陈美霖不顾一切地冲到前夫面前,泄出全身的力气抽打他。女儿躺在白布下,没了呼吸,双眼却还睁着。陈美霖的母亲想为孩子合上双眼,陈美霖并步上前,发疯般地拽开母亲的手。

谁也不能碰我的孩子。陈美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两年过去,这个当年在重庆乃至全国都引起关注的事件已鲜少被人提起,陈美霖也已外出工作。只有身体时不时的抽痛提醒着她一切并没有过去。

掩盖在平静生活下,陈美霖如同一座休眠的火山。她个子不高,齐肩的棕色短发打理得很柔顺。较之事发后的暴瘦,这几年她身材充盈了一些。人群中她温和有礼,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她常常怄气。孩子去世两年,凶手却还没有得到最终审判。想到这事,升腾的怒火灼烧起她的身体。有天晚上她觉得胸口特别痛,动一下都疼,呼吸也疼。她想着睡一觉会好些,可到第二天早上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她请假去了医院。CT显示,她的心脏较正常有了一定程度的增大。

心脏变大,陈美霖却时时能感觉到这颗心脏内里已被挖空。日子里没什么事能让她提起兴味。她每天定点上下班,下班后总是没胃口吃晚饭,直接回家。她和父母同住,平时却很少和他们说话。回家后的第一件事是洗漱,随后就把自己关进卧室。

整个房子静悄悄的。有时听到父亲在客厅看视频的声音,她会沉着脸推开门叫他把声音调小一点。她自己则在房间里看电视剧,音量放得很低。看个一两集,困意袭来,她便在百无聊赖中睡去。

无聊或许是一种幸运,好过痛忆翻涌。想到过往,她会在房间里低声哭。有时,她会在地下车库的车里哭完再上楼。

孩子坠亡时的场景总会闪回。当时,窗户上留有女儿的手印。陈美霖忍不住想象,在坠落前,女儿的小手死死地扒着窗户,也许嘴里还在喊“妈妈”。女儿的额头很高,去世时,陈美霖看到孩子高挺的前额凹下一个坑。无法想象那有多疼。

2021年12月28日,陈美霖等来案件的一审判决。去法院的前夜,她几乎一晚没睡,到凌晨四点才迷糊了一会儿。在那之前的七月,法院有过一次开庭审理。在法庭上,被告叶诚尘不停地抗辩自己并无杀人动机。陈美霖听着很想大声反驳,但她怕一旦闹到法院休庭,不知道审理会拖延多久。她用指甲死死掐住虎口,极力遏制住自己的情绪。

直到审理进入末尾,法官征询她的意见,她说出准备已久的话:撤回民事诉讼。这表明,她拒绝一切赔偿,只希望法院能够依法判处两个凶手死刑。

一审宣判后的十天内,张波和叶诚尘提出了上诉。又过了一年多,陈美霖仍在等待二审开庭。二审过后还有死刑复核,她知道这是一场持久战。现在,她每天早上都尽量锻炼身体,为迎接后续的较量积蓄能量。

02
蜕变


两个孩子从高楼上坠落,大女儿当场离世,小儿子被送到医院抢救,最终因器官衰竭而亡。在医院的手术室外,陈美霖看到前夫张波呆坐在椅子上,双目空洞,看不出悲伤,反倒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她突然察觉眼前男人变得陌生可怖。也就在那时,她开始怀疑张波亲手杀死了两个孩儿。

孩子刚离世后的几天,陈美霖安静得吓人,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吃不下饭,吃几口就吐,一个星期体重轻了10斤。

不靠安眠药根本睡不着。醒着的时候她不停地在脑海中推演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她曾质问张波事发前在做什么,张波说他感冒了,在房间睡午觉,忘记关另一个卧室的窗户,两个孩子爬到飘窗上不慎跌落。但陈美霖又从别处听到张波跟朋友说他当时是在客厅吃外卖。

相左的说辞让人怀疑。再加上,陈美霖很了解孩子,觉得他们不会轻易涉险,更何况窗台那么高,两个孩子很难爬上去。

所有推理都指向一个猜测,那就是前夫张波亲手把两个孩子推了下去。

她需要从崩溃中抽身。人处在极度痛苦中开口说话并不容易,但她每天都给警局打电话,询问办案进度。很快,警方通过现场的指纹以及聊天记录认定,是张波在叶诚尘的一再要求下亲手杀死了孩子。

这还不够,还需要得到更多帮助。

陈美霖想联系媒体,一开始找了重庆当地的记者,对方却没有报道的意愿。她没轻易放弃,把案件的事实真相披露在自己的视频账号里。在那之后,全国各地的媒体蜂拥而至。

每次接受采访,她都得强迫自己回忆一遍案发的细节。她曾大哭着向母亲发泄,说自己完全受不了了。她觉得自己像被一张网紧紧缠住,不停地向上蹦以挣脱束缚,却身心疲累至极。偶尔,她冒出了轻生的念头。

两个孩子的骨灰被寄存在重庆北碚区的天台寺,陈美霖常去那里看他们。寺庙的师父总劝她少来,说她身上的悲伤会传递给孩子,让他们的灵魂走得不安稳。

陈美霖也常想到自己正在苍老中的父母。母亲患有甲状腺癌,身体本就不康健。父亲在孩子去世后也消瘦了许多。失去外孙,对他们来说同样是一道重击。她不能让父母像她一样再失去自己的女儿。

为了父母,为了孩子,她渐渐不再沉湎于悲痛,在生活里硬撑下去。

 
天台寺


陈美霖有时会想想,是什么导致了这场灾祸。在与张波的几年相处中,两人也曾一起过着甜蜜安稳的日子。结婚前,这个比她小五岁的男人摸着她的头向她承诺,未来会尊重她的一切选择,一直陪着她。

那时她以为自己获得了一生一次的完美婚姻。曾经在陈美霖眼中,张波工作上进,别人谈不下来的客户他总有办法搞定。他对家庭也足够负责,平时在家夫妻俩有很多话说。

分水岭可能出现在两个孩子相继出生后。陈美霖婚后两年间一直在孕育小孩,而张波则在扩张自己的借贷中介的生意,四处应酬。作为父亲,张波几乎没有抱过孩子,反而嫌辛苦料理家事的陈美霖在事业上帮不了他。2019年小儿子出生后,张波对陈美霖变得冷漠狠厉,频频对她撂狠话,生气时还曾抄起手边的物件往她身上丢。

那时她隐隐察觉到他们之间有第三者出现,但她没有去深究。她想让孩子有个完整的家,不惜下跪挽留丈夫,换来的却只有对方的羞辱。

2020年春节前后,张波频频给陈美霖打电话催她去办离婚。她知道无力挽回,开始和张波商讨孩子抚养费的问题。最初陈美霖提出要45万元的抚养费,张波一口回绝,说自己不是“开银行的”。可过了一段时间,张波却主动提出将为孩子支付80万元的抚养费,分8年付清。在那之后不久,两人办理了离婚手续。

孩子离世后陈美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也许早在那时就落入了张波和叶诚尘为她设下的陷阱。她猜测,两人在那时就有了设计害死孩子的计划,所以张波压根就没打算付抚养费。

她为自己的步步退让后悔,也许是自己的软弱纵容了两人恶意的滋生。近来,每次哭过之后,陈美霖就教训自己:不要哭,哭什么,这是你应该承受的,是你自己没把孩子照看好。

她试图从心理上让自己脱离受害者的身份,从而迫使自己维系坚强。这是一种严苛的对待自己的方式,但陈美霖觉得,向朋友倾诉、接受安慰,只能带来短暂的镇痛,但毕竟她所承受的苦之深重,旁人无法真正地感同身受。

只有自己能把自己拉出泥淖,或者至少,在泥淖中保有活下去的勇气。

03
普通母亲


今年一月初,陈美霖下班回家后,她的父亲递给她一个信封,“张波给你写的信。”
她带着惊讶拆开信封,薄薄的信纸上,男人简短陈述了自己的悔恨。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掉泪了。她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心情,又恨,又觉得男人可怜,“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唯独没有原谅。一个诚心悔过的人,不可能只写这么几句笼统的话,一定有很多细节想要反思和诉说。

在那之后,陈美霖又接连收到张波的信,总是在节日问候,乞求谅解。在最新的一封信里,张波写道:“到了另一个世界我绝不会怪你半点。”他还说自己在狱中学习佛教,在为孩子祈福,并希望能坐二十几年牢后出来尽力补偿她。

 


陈美霖逐渐感到烦躁。她想张波一定是受人影响,以宗教为借口来自我原谅。也就在那段时间,一个自称是张波律师的人辗转联系到陈美霖的律师,说他带着一个心理学专家想来拜访陈美霖,开导她,还给陈美霖的律师发了许多关于救赎的内容。

她一口回绝了见面。“只有自己坦然接受判决死去的才叫赎罪。”她给张波写了一封回信寄到了他所在的看守所。

这些事反复搅扰着陈美霖的心绪。对方的每一个举措,都会让她担忧这是否会改变案件的走向。吃饭时,工作时,走在路上时,她随时都会忍不住想,张波和叶诚尘会在之后使出什么样的脱罪手段,而自己又能如何面对。

而等到最终宣判之后,未来的日子又要如何过呢?今年34岁的陈美霖对生活很迷茫。曾经,她将陪伴孩子们长大设为人生的一个重要规划。

刚离婚时,她身无分文地回到父母家,在朋友的帮助下她找到一份月薪5500元的工作,尚且难以负担照养孩子的费用。

她拼了命工作,经常主动加班,就想在领导面前留下好印象,能早点升职加薪。坐在办公室里她常独自念叨,叫儿子再等等她,很快她就能把他接回家。

陈美霖从小就喜欢孩子,读书时希望以后能做幼师。她问过母亲生孩子是什么感觉,母亲说就像想上厕所一样。可她生大女儿的时候全身剧痛,还产后大出血,好不容易才把孩子生下来。

坐月子期间,她又不慎怀孕了。发现时,孩子已经三个月大。那时医生告诉她,流产是要用针打到小孩脑袋里,把孩子引流。她觉得那相当于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实在不忍心,就又冒着危险生下儿子。

儿子出生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圆满了。

为了把两个孩子养好,她践行了自己的一套育儿理念。她想从小培养孩子们独立,两人起冲突了,她会叫他们自己解决。同时,如果她要教育其中一个,就会把孩子单独拉到一旁,保护他们的自尊。

陈美霖长着一双笑眼,说话时圆圆的眼睛总会弯起,嘴角也跟着上扬,露出笑容。在回忆过去带孩子的事时,她脸上始终挂着温柔的笑。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母亲一样,她说着说着会忍不住自问,“我这样是不是对孩子太严厉了?”

一晃神,才意识到孩子早已不在人世。

事发后的几年,陈美霖偶尔会梦到孩子,梦境总是很真实,两个孩子就坐在她旁边,背对着她不说话,她想要伸手触碰,却怎么都够不到。

朋友希望她能开始新生活,想给她介绍对象,她想也没想就回绝了。她很难对陌生人产生信任,甚至到人多的地方都会感到不适,四肢收敛拘束。平时一遇到人向她示好,她就会立刻保持距离。

未来再有孩子,她也一定会忍不住在新生的孩子身上寻找曾经的儿女的影子,这对于新生的孩子也不公平。一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又哭了。

孩子去世后,家里总有小动物飞来,有时是鸽子,有时是蝴蝶。她将其视作孩子们的魂灵归家。蝴蝶造访后,她去买了一个粉色蝴蝶挂坠放在车上。平时独自开车在路上奔波,吊坠上的蝴蝶在她身侧摇摇晃晃,好像两个孩子在一旁笑闹。

 


事发后,两个孩子所有的遗物都在寺庙前烧掉了,只留了一个女儿生前最喜欢的抱抱猪。它现在还放在陈美霖的床上。

每晚睡前,就像母亲对孩子一样,陈美霖会轻轻把靠在床头的抱抱猪放倒,给它盖好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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