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天,我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人们都在说中国过去几十年的快速发展得益于对外开放,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对外开放给我们带来的最重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这个过程我们究竟是怎么走过来的?
我在琢磨这个问题的时候,脑海里首先浮现的是一个词、两本书。一个词是新技术革命。两本书是托夫勒的《第三次浪潮》和奈斯比特的《大趋势》。而新技术革命这个概念也是伴随这两本书而来,尽管不完全是一回事。
这两本书真的这么重要?真的。因为这两本书把我们带入了一个新的时代。所以,对外开放的真正含义是我们接触、认识、拥抱、融入一个新的时代。
为什么这么说?看一看我们当时的内心世界是处于一个什么状态,就可以理解这一点。我曾经说过,在上个世纪80年代的时候,我们曾经争论过一个半很荒唐的问题。一个问题是,中国人多地少,高速公路适合不适合中国国情?在今天看来这是荒唐透顶的问题。还有一个问题是,机器人会思维吗?这只能算半个,因为这个问题在今天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记得当时主流的结论是,机器人不可能会思维。言下之意,这没有什么新鲜的。
具体情况可见我的《80年代争论过一个半很荒唐的问题》一文,这里不再多说。我借这个事情想说的是,当时我们的内心世界是一个什么状态,离世界发展的潮流有多远。据说,当时的领导人出国访问,看到西方新技术革命的进展,很受触动。回来之后,一时之间,新技术革命成为国内热议的一个话题。新材料、新能源、信息技术、生物技术等,成为当时的流行词 。
《第三次浪潮》和《大趋势》两本书,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引入中国的。
在《第三次浪潮》一书中,托夫勒指出,人类迄今为止已经经历了两次浪潮文明的洗礼:第一次是农业革命,人类就此从原始渔猎时代进入以农业为基础的农业文明社会。第二次浪潮是工业革命,形成的是一种工业文明,这个工业文明以使用不可再生的化石燃料为能源基础,实现了大规模的工业化生产。而现在正在席卷而来的,则是第三次浪潮,也就是信息革命,或者说是信息文明。
说几句题外话。后来我提出的断裂社会的概念,灵感来源之一就是托夫勒的三次浪潮理论:80年代的中国社会是处于哪次浪潮?不得不承认,我们这个偌大的国家原来并不属于同一个时代,不同的部分可能分属于不同的文明。多个时代的成分共存在一个社会之中,导致的一个结果就是,不同社会成分的诉求共存于一时,不同的价值观彼此隔阂,甚至到互相不能理解的程度。直到今天,我们不是仍然还有这样的感觉吗?
回到主题。在《大趋势》一书中,奈斯比特则分析了经济社会生活领域中出现的一系列新趋势:从工业社会到信息社会、 从强迫性技术向高技术与高情感相平衡的转变、从一国经济向世界经济的变化、从短期向长期的变化、从集中到分散、从向组织机构求助到自助、从代议民主制到共同参与民主制的转变、 从等级制度到网络组织、从北到南、非此即彼的选择到多种多样的选择。
这样的一些理念,这样的一些对社会的分析,有的在今天看起来似乎已经很平常,但在当时,是极具震撼性的。要知道,我们当时是处在一个什么样的阶段。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个人电脑为何物。那时候,外部世界是什么样的,所谓的先进已经先进到什么地步了,我们还懵懵懂懂。那时候,这样的思维还在社会中占有相当空间:所谓新技术革命,是为了美化资本主义,掩盖其腐朽没落的本质,应该加以揭露和批判。当时就是这样的状态。
所以,在当时的情况下,这两本书带给我们的影响可以说是震撼性的,从根本上更新了我们对时代的认知,对世界的认知。进一步说,这两本书对中国这几十年进步的作用,我想可以用脑机接口这个词做个比方,这两本书就犹如将我们当时的大脑,与外部世界,与现代文明连接了起来。换句话说,由此我们才有了一种大体与时代同步的正常思维。
有一句话不知是谁说的,你永远挣不到你认知之外的钱。套用这句话来说,一个社会也是如此,你永远取得不了你认知之外的进步,达不到你认知之外的高度。一个人,一个社会是如何思维的,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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