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种感觉。
近一年多来，跟殡葬行业有关的影视剧越来越多了。
去年，电影《人生大事》、剧集《三悦有了新工作》都与这一冷门题材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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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今年，胡歌主演的电影《不虚此行》也是围绕着一位写悼词的人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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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这个我们曾经讳莫如深的话题，如今被影视剧从不同的角度呈现，让我们重新审视死的含义，感受生的真谛。
最近也有一部触及到生死话题的纪录片，为我们讲述了一个与自己和解、与父母和解、与家庭和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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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台湾嘉义。
三年前，导演卢盈良接到来自母亲的一通电话。
上了年纪的母亲，让漂泊在外的他回来，带自己和老伴拍张将来要用到的遗照。
带着隔阂与心结，离家20多年的卢盈良，带上摄像机，回了一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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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纪录片《神人之家》的开头。
2022年的台北电影节，该片获得包括百万首奖、最佳纪录片、最佳剪辑、观众票选最佳影片这4项大奖，之后又入围金马最佳纪录片、最佳剪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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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映至今，豆瓣评分高达8.3，好评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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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看之前以为是关于神棍题材的纪录片，没想到却是台版《四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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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棒的家庭纪录，真情，自然，感人还有些让人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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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对于在外有漂泊经历的人其实非常具有代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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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看哭最多次的纪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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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是东亚家庭的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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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看之前，很多人会误以为这部片子的题材是拜神求佛。
但实际上，它讲的是原生家庭之痛，个人与家庭的和解。
所谓的神人之家，是指导演这一家人，对于神明有着虔诚的信仰。
“神人”之家的重点，终究在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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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卢盈良，即阿良本人，他的原生家庭可能是最典型的中国式家庭，能够引发许多人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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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阿良的父亲，嗜赌成性，从不过问家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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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在家的他，日常生活中除了吃饭之外，就只剩下拜神明和买签注（一种彩票），很少和家人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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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迷到什么地步呢？
没钱了就借钱继续赌，即使病入膏肓，还心心念念那几个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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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中他一出场，就在琢磨着他认为可以中奖的号码。
阿良的父亲也因为沉迷彩票，不仅家财散尽，还欠了一屁股债。
每次都是儿子帮忙还了，嘴上说不会有下次，但一旦有了钱，还是戒不掉彩票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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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阿良的母亲、哥哥，还是阿良本人，都对他失望透顶，不再对他有什么期待。
直到阿良的父亲得了腺癌，查出来时只能靠打针治疗，没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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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阿良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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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典型的中国式母亲，任劳任怨，隐忍顺从。
少女时期嫁人后，丈夫就成了甩手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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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之下，为了生计，个子矮小的她，凌晨四五点钟就得出门去工地煮饭。
丈夫不管，她就只能背着年幼的孩子做生意卖东西，往往一忙就到大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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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拉扯三个孩子长大的她，究竟吃了多少苦，我们不得而知。
但把那张照片年轻时秀丽的模样，和现在苍老的状态进行对比时，会清晰地感觉到，她为这个家付出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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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到了晚年，也仍然不得清闲。
镜头里的她总是忙碌着，拖地、刷马桶、晒衣服、做饭，还要伺候患病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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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为这样，身体落下不少毛病。
再有就是，阿良的哥哥，从小就认为自己可以通灵的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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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六年级放暑假时，在家里看到了神明，当时还猜对了彩票中奖号码。
从那以后，阿志的通灵能力就被认可，并成为神明的媒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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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他也出去闯荡过，但一事无成，人到中年依旧过得潦倒。
还有一个儿子要养的阿志，只能回家务农，闲暇之余兼职做神职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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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农的收入并不稳定，遇到困难的时候，还得母亲出面找弟弟来帮忙。
通过导演的镜头，我们看到的是一个问题不断的原生家庭，真实又让人感到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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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逐渐明白，身为家中老三的他为何独自出门闯荡二十多年，许久未与家里联系。
和《四个春天》一样，《神人之家》也是家庭私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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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和陆庆屹一家温情、融洽的气氛相比，阿良一家的故事要冷峻得多，呈现了许多难以为外人道也的隐秘、痛楚和不堪。
全片在情节上其实没有大起大落，尽管有绝症，有死亡，但情绪上是平和的。
可看的过程中，还是很容易让人瞬间泪崩，尤其是阿良母亲的片段。
阿良母亲出场的时候，正手扶着栏杆，往上爬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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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手脚很不利索，她还是坚持每天到供奉神明的楼上烧香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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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背后的原因，令人心酸。
在丈夫和儿女离家的那些年，只有这些笑而不语的神明陪伴自己。
难以排解的孤独，让她早已将神明视为自己的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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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孤独，不快乐也贯穿了她的人生。
在甜少苦多的丧偶式婚姻里，她辛苦拉扯大三个孩子，却从未为自己活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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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良对她说会活很久，但她只想赶快离开，得到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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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两兄弟交代，自己撒手人寰的那天到来后，遗体不用抬回家，直接处理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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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说着“人生海海，说短不长”的她，从未见过大海，希望骨灰撒到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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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人伤感的一幕，则是她在拍摄老人照时。
高耸的背景布和娇小的个子，形成鲜明对比，幸福的微笑很难在她的表情上看到。
阿良问，要不要牵父亲的手，她摇了摇头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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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中间。
直到片尾看到那片从未见过的海，曾经眉头紧锁的她，才暂时舒展出真实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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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哥哥阿志的片段。
作为神职人员的他，经常帮助前来求签的人传达神意。
但有段时间，他对神明很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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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志想不通，为什么和别人一样把命运寄托给神明的他，却从未被神明眷顾过。
务农的他，从卖菠萝改种小番茄，下苗耕种这天，还特意请神明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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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上天好像和他开了个玩笑。
先是插杆时，手被钢管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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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是刚出苗的小番茄，被几十年难遇的一场大暴雨淹没，损失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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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志的儿子担心地哭了起来，恳求爸爸去问问神明该怎么办。
但阿志只是沉默以对，直到看到儿子情绪崩溃，才安慰说神明在找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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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外的阿良问他，哥你觉得神明有帮助过我们家吗？
换句话说，真的有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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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志的沉默，或许就是回答。
但不管怎样，风雨过后，他又开始种小番茄了。
这一次，有了阿良帮他度过金钱的难关后，成功了。
某一天，两兄弟在一片生机勃勃的番茄田里面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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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母亲带着愧疚对阿良说“最遗憾没有栽培你”，阿良也对大哥吐露他积压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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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坦诚，一开始用摄影机去记录家人是为了自己，想要找回某个部分的自己，但拍到后面，他发现自己不再是孤单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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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志笑着对他说，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这一幕，我们知道两兄弟和解了，也看到这个支离破碎的原生家庭背后温暖的一面。
这样难得一见的温馨时刻，还有阿良和父母围坐在一起选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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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神人之家》的那段时间，是阿良和家人相处最久的时候。
而在拍摄的这段时间，他和家人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隔阂和心结开始慢慢化解。
一个细微但明显的变化，就是在台北工作的他和家人之间的联系，越来越频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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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阿良会觉得很烦，但现在，这个想法改变了。
纪录片虽然只是讲述阿良一家的故事，但从他们身上，我们能看到很多中国式家庭的隐秘和不堪。
缺少沟通的家庭关系，不太擅长表达情感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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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情节对于观众来说并不陌生，我们或多或少能看到自己的影子，这也是这部纪录片的动人之处。
总的来说，《神人之家》的整体完成度很高。
摄影的质感，叙事的风格，节奏的把控，都扎实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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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拍摄于导演嘉义民雄的老家，很多空镜都体现了台湾特有的地域特色，令人不自觉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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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片表达冷峻而克制，也不煽情，但细细品之，一种内敛的温情就蕴含其中。
片尾，阿良的父亲因绝症去世。
他带着母亲越过重重群山，去看了母亲此前从未亲眼见过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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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可以包容一切的大海出现在镜头时，画面是如此地扣人心弦。
这部纪录片也像他们心之所向的海，默默包容与陪伴着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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