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则热搜引起了很多讨论。
一名44岁农妇被强奸。
她曾选择报警，但因为证据不足，不予立案。
8天后，她自杀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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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的走访调查，揭开了案件中更多令人不适的细节。
比如，强奸犯提出和解。
但精神损失费却不是给农妇，而是给她的丈夫。
「本人与义永红发生性关系，现赔偿义永红老公精神损失费一万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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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丈夫得知妻子的遭遇后，关注点是「我的老婆不能和别人分享」。
以及农妇去世后，村里都在传她并不是被强奸，而是偷情被丈夫发现……
这样的事发生在2023年，让不少网友深感愤怒。
「可以堪比韩国令人发指的电影了。」
「每一个字都让人生理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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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这桩悲剧背后，还有更多农村女性选择用自杀结束自己的生命。
是什么让她们走上绝路？
今天，我们就来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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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女性自杀，曾经是一个普遍现象。
最严重的时期，每三个早逝的农村女性中，就有一个是自杀。
前段时间翻红的9分国产片《出嫁女》，就展现了这可怖的一面。
五个农村女孩正值豆蔻年华，有着大好前程。
却决定集体自杀。
上一秒还在嬉笑打闹。
但下一秒，就穿着新衣，从容赴死。
十分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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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报道的当事人义永红跟她们有着相似的命运。
她原本是一个坚强的劳动女性。
尽管生活贫苦，儿子还不幸患上了白血病，但依然努力工作。
而一次，在丈夫的脚踝被砍伤的时候。
为了不耽误农忙，她开始独自砍芭蕉，然后卖给商贩。
而就在这个过程中，却遭到商贩的猥亵和强奸。
事发后，她害怕丈夫得知后，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所以，选择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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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南方周末
就如《出嫁女》里的明桃。
她被弟弟摸了胸部。
但在妈妈听到声响，来查看的时候，却任由弟弟撒谎，将事情轻易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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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也没有声张。
而这同样是出于家庭的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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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义永红的隐瞒并没有持续很久。
很快，她的异常就被丈夫和女儿察觉。
之后，在两人的鼓励之下，她曾报警。
但事发后她洗了澡，没留下证据，所以很难定罪。
只拿到了警方不予立案的通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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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华商报
整个过程中，义永红是受害者，但却陷入了羞耻和自责。
她觉得是自己反抗得不够激烈，才导致无法给强奸犯定罪。
「我在口供上只说推他，说不要搞，这算不算反抗。」
最后决定用鱼死网破式的自杀来维护自己的清白。
「如果我死了，你们就咬死他那个描述的过程。我想他不会承认，他会瞎编一些过程的描述，就会漏洞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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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华商报
就如纪录片《代价》的主人公。
她把清白看得比命还重要。
觉得自己被性侵后，就会变成一个「疯女人」。
「如果我被强暴了，我会不会像很多人一样疯了，或者学坏，以后就不做正经事。」
她曾试图跳楼自杀。
虽然被救了回来，但却导致终生瘫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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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杀，原意味着毁灭。
但对于义永红们来说，却成了绝境之中最后的「出路」。
那么，是什么「困住」了她们，酿成了如此悲剧？
最直接的是，被性侵后的巨大精神折磨。
但这种精神折磨，不是强奸犯独自造成的。
它背后有深层根源，一步步导致义永红走上了绝路。
首先，重男轻女的原生家庭，让她没有归属感。
身为女儿的义永红不能像儿子一样享受家里的资源，只能靠自己。
她原本成绩不错，还被舞蹈学院选中。
但因为爸爸不愿花钱，只能辍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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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永红明显感到了这种冷淡，跟娘家人的关系并不好。
也不会寻求娘家人的帮助，觉得会被取笑。
还在拍摄的抖音视频里，配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歌曲，宣泄内心的苦闷。
就如《出嫁女》里的金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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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家中的独女，而且只有16岁。
却不像如今备受吹捧的「江浙沪独生女」一样，拿到顶配人生。
而是遭到厌弃，还被父亲早早安排嫁人。
因为「再养啊，也是赔钱的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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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在婚姻中，始终被物化。
从报道来看，义永红和丈夫原是一对恩爱夫妻。
然而当事件发生后，隐藏的问题才浮出水面。
丈夫得知义永红被强奸后，最在乎的只是她被别人「分享」了。
「如果你告诉我了，你的身体就不会被人家得到，最伤痛我心的就在这个地方。我觉得我老婆一辈子都是我的人，不可能跟别人分享的。」
他认为义永红是自己的附属品。
周围人也不把义永红当回事。
在和解书中，强奸犯只写是赔偿义永红丈夫一万元。
却只字不提对她的伤害。
似乎整件事跟她这个受害者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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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南方周末
这样的环境，也会导致人自己物化自己。
义永红始终把丈夫、家庭放在第一位。
事发后，明明她才是最需要帮助的那个，但因为害怕丈夫做傻事，选择隐瞒此事。
正像电影《牛女》的女主，「她自己」在婚姻里是消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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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被称作是「嫂子」「灯亮媳妇」。
而她的官名牛莲花却被人渐渐忘记。
甚至自己也忘记了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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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观念下，女性被默认为性资源。
就像前几天网上热议的一桩80年代的真实案件。
案中，婆婆强奸了儿媳，导致其自杀。
原因是婆婆怀疑儿媳与公公偷情，为了考验儿媳，就趁夜里冒充公公，试图强奸儿媳。
而这样的「考验」却让儿媳误以为真的是公公要强奸自己。
她感到强烈的耻辱，最终上吊自杀。
说到底，案中的婆婆身为女性，却也把儿媳当成性资源，而非人来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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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是熟人社会的造黄谣。
谣言加上荡妇羞辱，便是能颠倒是非，造成无尽的伤害。
而真正令人窒息的，还有那个不受尊重，不被信任的环境。
《女人国的污染报告》中，女主被人造黄谣后。
不仅要被丈夫羞辱，还要承受周围人戏谑、恶心又粘腻的眼光。
在工作的时候，被男顾客借买烟收钱的名头摸手。
而周围人全是看好戏的表情。
她因此有苦难言，最终被逼上了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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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义永红在自杀后，同样被造黄谣。
还被强奸犯的妻子羞辱。
村里流传着「两人是偷情，被丈夫发现后自杀」的谣言。
在这种结构性困境之下，她只能选择了最绝望的抵抗方式。
从这一角度来看，她的自杀何尝不是一种「他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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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农村女性很难挣脱外部困境。
好在，如今，随着越来越多的农村女性外出打工，自杀比率已经显著下降。
年轻一代找到了自己的出路。
但不能忽略的是，很多中老年农村女性依然被困住。
最深的禁锢，来自思想与现实的落差。
就如《香魂女》里，斯琴高娃饰演的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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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卖香油撑起了一大家子，实现了经济独立。
但却从没想过跟不称职的丈夫离婚。
依然默默忍受丈夫的家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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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儿媳被儿子家暴的时候。
她也站在了儿子这边，把偷跑到娘家的儿媳抓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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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是父权社会最大的受害者。
但又逐渐被同化，甚至成为帮凶。
这并非是指责她们愚昧封建。
实际上，她们大多都清醒地认识到男尊女卑社会对自己的伤害和压迫。
前段时间，一名网友分享的妈妈的日记本就记载了这种苦痛和折磨。
年轻时的妈妈思想前卫，清楚地认识到婚姻对女性的剥削。
「真要命，又有一个女人向坟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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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豆瓣网友小狗漂流日记
但最后，还是向命运妥协，成为了一个传统的家庭妇女。
还想让自己的女儿也早早结婚生子。
她逐渐被社会驯化了。
《半边天》里，刘小样同样遭受了结构性困境。
初中辍学，长大后，又经历了包办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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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看得通透，说话很有力量。
「我宁可痛苦，不要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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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还向央视写信宣泄自己的想法和感情。
她也尝试过出走，当售货员、生活老师、厨师......
但她每次都待不住，快又回到家乡。
直到最后，选择放弃出走。
还觉得自己之所以会反抗，是因为「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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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人物
为什么宁愿推倒曾经的自己，都不愿离开？
一方面，受制于家庭观念。
刘小样想在城市里工作，但女儿和儿子却不同意。
于是她选择了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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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城市并非农村女性的百忧解。
电影《惊蛰》的女主二妹跟刘小样的命运一样。
为了逃离包办婚姻，曾逃往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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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后，还是回到农村，嫁给一个不喜欢的男人。
两人之间的性不是发自内心的情。
在第一次的时候，二妹要吃止疼片才能继续。
这种痛是身体上的，或许也是内心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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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结局令人唏嘘。
但留在城市里，就会变好吗？
也不尽然。
农村女性到了城市里，还要背负一层外来务工者的弱势身份，况且这里依然存在对女性的剥削。
二妹就在打工时被性骚扰，还遭遇了上司潜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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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尝试了自由恋爱，但二妹一直被花心的男友玩弄。
在这段关系里，她始终是被动的。
而在决心发生性关系之前，二妹同样要吃止疼片。
她只是从一个陷阱，跳进了另一个陷阱。
而她的认命只是看穿了繁华的城市之下，同样深沉的疮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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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的精神渴望独立，但这与当时保守的现实形成巨大的冲突和落差。
最终，她们的痛苦恰恰是梦醒了却无路可走，只能再次沉睡。
但这不代表她们所做的尝试是无意义的。
鲁迅在《娜拉走后怎样》中写道：
「救济法就是各人去买一本notebook来，将自己现在的思想举动都记上，作为将来年龄和地位都改变了之后的参考。假如憎恶孩子要到公园去的时候，取来一翻，看见上面有一条道，『我想到中央公园去』，那就即刻心平气和了。别的事也一样。」
真诚记录着苦难的「妈妈的日记本」，便发挥着这样的效力。
带给下一代女性包容的力量。
「如果你们真的坚持，我又怎么会像我们那代一样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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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人物
在关于义永红的报道中，还有一个重要的人。
义永红的女儿。
虽然生活在重男轻女的环境之下，但她走出了禁锢。
事发后，鼓励妈妈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在强奸犯商量和解的时候，坚持不妥协，想将强奸犯绳之以法。
正是一代代女性的积淀和蜕变才有了现在的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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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永红们的悲剧，刺痛着我们。
因为她们让我们看到，虽然时代飞速发展，但还是有被困在原地的人。
她们经历着侮辱、伤害，却难以发声。
以至于要用自我毁灭的方式，才能激起一点震动。
而我们能做的，就是不让震动被抹平。
不让悲剧轻易被遗忘。
否则，被困住的不止她们，也会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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