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食客讲,江西主要有两个特点,一个是江西菜很辣,四川人吃了会流泪,湖南人吃了会忏悔。
还有一个特点是很多人都不知道江西菜很辣。
仿佛被打上了思想钢印,江西菜,或者说江西省,就像是潜藏在人类嘴边的传言,好像随处可见,又好像从未存在。 很少有人能够在地图上明确的指出江西的方位,就像很少人能够分得清楚东三省是哪三省——例如小丽,直到上周她才明白,原来海南不是东北的。
它像是一个隐蔽的裂缝,一个精妙的陷阱,或是一首混乱的诗——无数外地人湮灭在了江西菜面前。 事实上,在江西,四川游客通常在早餐阶段就扛不住了。 你怀揣着骄傲走进江西萍乡的米粉店,你看着来来往往的食客平静的咽下一碗碗米粉,于是你只以为这是你生命中平凡的一天,漫不经心的,你点了一碗粉,用刻意的川味普通话向老板表示,加辣。
可能是十秒钟之后,你不太确定,总之,你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在你用舌尖触碰米粉的那一刹,你尝试安慰自己,告诉自己那股大概是来自恒星的辣味只是幻觉。
但随之而来的疼痛却比生命更加真实,你开始知道,事情变得微妙起来了。
于是你端起了桌上的茶杯,你从未像这一刻那样渴望喝水,彷佛刚才吞咽了一整个塔克拉玛干沙漠。 但你却突然用余光瞥见,这江西的早餐店里,连茶杯里都撒了辣椒。 你最后的记忆锚定在老板的叹息中,你模糊的记得老板讲到,“早说你是四川人呐,我少放一点辣椒。” 这是我的经历,但我从不承认。
如果说湘菜是击穿胃部的子弹,那赣菜就是瞄准整条消化道的汽油弹。 通常情况下,江西最常见的小炒肉就能干翻一大批自命不凡的重庆老哥。 我怀疑小炒肉的肉不过是伪装,他们只是想趁机吃辣椒罢了。
但更多时候他们不屑于隐藏,他们选择直接吃辣椒——江西菜里有款名为辣椒饼的玩意儿,你以为那真的是辣味的饼,但其实那就是一饼辣椒。
外地很少看见赣菜馆,因为赣菜师傅不想惹麻烦。 据说最早那批出去创业的赣菜厨师,现在仍在被恼怒的客人追捕,他们有的跑去南洋当华侨,也有的伪装成了湖南厨师,用微辣的赣菜去料理最嗜辣的外地人。
其实哪怕南昌路边的,随意一家搞爆炒螺蛳的脏摊都能把外地人调教的服服帖帖。 有时候你会感觉那不是一盘螺蛳,那更像是一锅奇点,它与宇宙同时诞生,它没有产生过空间,它也没有流逝过时间,它不包含任何事物,它也容纳了万物。 你咽下了它,于是你被浓稠的辣汁所包裹,你仿佛触碰到了虚无。 很久之后你仍未知道,究竟是你吃了它,还是它吃了你。
多年以前,在从江西回四川的火车上,我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不要吃江西老表递过来的零食。 江西有款叫做花蝴蝶的零食,这是他们的传统小吃,也是我接下的第一款零食,我还记得那位江西老哥的热情,笑得像一颗炸弹。 我当时就认为这花蝴蝶根本不是零食,这更像是圣上赐的白绫。
当然,花蝴蝶也就算了,毕竟这玩意儿看起来就很有说法,但我到现在还在纳闷儿,凭啥江西的瓜子都能这么辣。
不同于在网络上比拼吃辣的四川汉子或贵州浪人,江西人几乎从不在网上宣称自己擅长吃辣。
一些人表示这是江西人的拘谨,就像是酒局里那位只吃果盘的哥们儿,五官端正,从不举杯,是大写的人。
但还有一种说法是,他们不讲是因为教父从不屑于亲自火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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