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来当官,为了吃和穿,当官不发财,请我都不来,当官不收钱,退了没本钱。”
这是福建省政和县原县委书记丁仰宁未伏法时自创的打油诗,并不高深,却也算朗朗上口、押韵得紧,最重要的,是角度新颖,表白大胆,把贪官那点功利心思描述得淋漓尽致。
2000年,因受贿罪被判处无期徒刑后,这位又爱写诗又爱收“红包”的书记,又在监狱里赋诗一首:“三年光阴似飞梭,断送前程一瞬间,不该当初图名利,党的重托抛一边。”
人之落魄,其言也善,但可惜,对贪官们来说,显然还是第一首诗更具感染力——丁仰宁身在牢房还为他的“前程”遗憾,可他的所谓前程,不就是当官发财吗?
2004年至2022年,李文喜、薛恒、王大伟秉承丁仰宁的政治“遗风”,先后赴任辽宁省公安厅长,又因腐败先后落马,合计受贿超12亿元,颇有师出同门一脉相承之意。
3人把控辽宁省公安系统长达20年,不仅“同心同德”、前“腐”后继,还腐得千姿百态,腐得各具特色。
第一任腐败厅长李文喜:穿着警服去开矿。
李文喜从警42年,出身一线,早年间曾屡破大案要案,成为一方楷模,掌权后却迅速走向了质变。
在辽宁省公安厅曾调查一批非法采矿案件时,涉案矿主刘志廷托关系请李文喜帮忙脱罪,并许以重谢。李文喜收到消息,第一反应不是秉公彻查,而是掂量起刘志廷的身家。
想到铁矿利润丰厚,李文喜向办理此案的专案组组长吴景贵打了招呼,成功助刘志廷金蝉脱壳,刘志廷大喜过望,将某铁矿30%的股份双手奉上。
囿于职位,既想当官又想发财的李文喜,让妻弟代自己出面挂名,自己则隐身幕后,成了穿着警服的矿老板。在其高达5.41亿的受贿金额里,有一大半来自刘志廷。
事情败露被调查时,李文喜仍然不忘自己最初的功劳,大言不惭地说:“我当了一辈子公安,干了两辈子的活,得罪了三辈子的人。”
办案人员嗤之以鼻,为其补上了后面两句:“你贪了四辈子的钱,犯了五辈子的罪。”
第二任腐败厅长薛恒:从“前辈”身上获得启发。
薛恒是李文喜的继任者,说起来,他的腐败之心也是从李文喜那里开的“窍”。
2005年,时任辽宁省民政厅厅长的薛恒,请托李文喜帮忙,放自己涉嫌敲诈勒索罪的商人朋友白玉臣一马,李文喜欣然应允。
而后,白玉臣果然逃避了法律制裁,对薛恒感恩戴德,要房给房,要车给车。薛恒一边收受着白玉臣给的好处,一边“怦然心动”——原来,公安厅长的职位这么好“变现”。
李文喜退位后,薛恒紧跟着走马上任,在职2年多时间,将李文喜的腐败示范进一步发扬开来。
第三任腐败厅长王大伟:反向围猎行贿商。
王大伟是薛恒的继任者,也是3名厅长中比较“敢干”的一位。别人都是商人主动围猎,他倒好,生怕商人不明白自己的心,来了个反向围猎。
当地有个忠旺集团,财大气粗,曾是亚洲第一大铝型材生产企业。2017年,忠旺集团因涉嫌骗汇,一名副总被拘捕,集团老板刘忠田通过中间人请托王大伟帮忙,王大伟立刻出手灭火。
从轻结案后,王大伟主动约见了刘忠田,话里话外暗示自己为他办了大事,可他却没什么表示。刘忠田问:“领导,哪天给你弄点东西,你能接纳吗?”王大伟好爽道:“那有什么不能接纳的。”
刘忠田心领神会,立刻奉上4000万人民币加400万美元,如山高的现金,把王大伟的商务车都压得上不了地库的斜坡,而这还只是个开始,王大伟被查出非法收受财务5个多亿,其中近一半来自刘忠田。
3个人,20年时间,把整个辽宁省的政治生态弄得乌烟瘴气,腐败不堪,有媒体总结,在这场持续性、大面积的贪腐之风里,李文喜是始作俑者,薛恒是推波助澜者,而王大伟则是兴风作浪者。
纵观3个人的贪墨史,有两个特点非常显著,一是官商勾结,一个是上行下效。3人的权力变现通道都是与商人结交,钱权置换,而贪腐之风自带极强的传染性,诱惑力大且模仿性强,只要有权便能无师自通。
比如一边当厅长一边做矿山老板的李文喜,与刘志廷勾结后,当初他打招呼的专案组主张吴景贵也有样学样,甚至还变本加厉,也找到刘志廷,强行索要某铁矿40%的股份。
李文喜特意找到吴景贵,提醒其这么做不合适,但食髓知味的吴景贵充耳不闻,毫不收敛。他知晓李文喜的“把柄”,对其丝毫不惧,李文喜也无可奈何。
王大伟的秘书同样如此,看见王大伟胡作非为,对其的敬畏心也荡然无存,开始在外面打着王大伟的旗号四处插手案件处理和干部提拔,从中收受好处。
原广东省茂名市市委书记罗荫国曾对执法人员说:
“如果说我是贪官,那整个官场都是贪官了,凭什么就抓我?我如果真实交代的话,可以交代三天三夜,整个茂名市的官员可以挖个底朝天,中国现在不就是贪官提拔贪官,贪官反贪官吗?”罗荫国是个贪官,但他也是个敢讲真话的人。在被查之后,他没有假惺惺地为“前程”而悔过,而是倾诉落差太大难接受。
罗荫国被查是2011年的事,当时他已一针见血地指出“贪官遍地”的现状,而今十几年过去,情况是好转了还是变得更坏了呢?
公安本是社会的防火墙,防火者腐败,无异于纵火,管理者腐败,不啻于于祸国。
看见公安系统都腐败成风,瞬间理解了为何正义总是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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