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最近打算去泉州旅游，千万不要在晚上路过这条街——

不然你会恍惚觉得，是不是不小心到了神仙的出生地。
再仔细一看，却发现这并非仙境，也不是什么名胜古迹。

而是一条嘈杂的六车道大马路，神仙们一个个就立在公交车和小轿车旁边排排站。

好家伙，真正的接地气菩萨竟然在泉州。
之前各地火过很多巨大的雕塑、装饰物。
什么仙台大观音啦、自贡灯会的生命女神啦、哈尔滨的大雪人啦……总是引发巨物爱好者争相打卡。

建议以后不用去人挤人排队了，直接来泉州，因为街边全是各种神仙。
有人打车时经过公交站，刚想伸头看看是几路车，发现后面立着的三面观音正在朝自己低眉微笑；
 

再开出几百米，关二爷威风凛凛地摆出拔刀姿势，下方立着绿底红字的城市文明标语。
好不容易在神仙们的注视中下了车，拐进巷子又发现另一位巨大的观音，正在朝下方播洒甘露。

终于明白什么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见神仙。
跟很多旅游城市不同，这些巨大的神像并非古迹文物。
它们大多聚集在泉州惠安县，而当地的一项重要产业是石雕，有大量的石雕厂。
很多厂家在比较闲的时候，会制作一些佛像、龙柱和其他类型的石雕，立在自家的工厂和店门口展示手艺和接单能力。
也就是说——这些神像本质上是一种橱窗模特。
或者用旅游博主廖信忠的说法，这里是“神明待就业中心”，来自各种传说、各种教派的神仙们平等地在这里等待被发货。
罗汉和菩萨被摆放类似房屋中介的门脸前；
 

通常成对出现镇宅石狮子，十几个整齐地站在马路边，就像小学生在等着跳课间操；
 

雕到一半的佛像被架着脚手架，等待彻底完工之后再被运到客户手里。
我跟一位泉州朋友聊起当地的石雕，他说自己从小见惯了厂房门口摆佛像，倒没觉得有啥特别。
但外地人真的很难适应。
毕竟在我们的概念里，这样的巨大石雕只会出现在景点、寺庙、古街之类的地方。
来到泉州惠安就像掉进了四维空间，不同时空、不同场景在这里统统摊平。
比如你正常走在现代城市的街头，旁边是混凝土盖起的楼房和交织成蛛网的电线。
楼房边突然就出现十几个或坐或站的佛像，像是突然穿越到了龙门石窟。
前一秒还踩在灰土扬沙的荒地上，一回头却出现了雕梁画栋的大水法（复刻版）。

“等会，是谁把圆明园搬福建来了？”
 

这还没完，紧接着你揉揉眼睛，发现面前矗立着汉唐风格的佛塔。
这数量、这气势，再起个雾就像梦回大唐极乐之宴似的。
 

有时候还会表演一出中西合璧——
“中式飞檐翘角能跟拜占庭式圆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我宣布建筑史学不存在了。”
有网友在社交平台上看完这一系列离奇场景后，表示泉州简直是世界公园的平替。

“这里一条街，顶其他地方10个景点。”
但奉劝追求沉浸感的朋友们，不要被冲昏头脑立刻买票。
因为这“世界公园”随时会露出破绽。
比如公园通常不会在古香古色的亭台楼阁上贴大红色广告牌，上面还用黑体写“出售半成品”。
 

是的，这就是批发商品和艺术品最大的不同之处。
景区里的雕像需要考虑形象有没有历史根据，风格跟周围的其他景色是否搭配。
但在泉州，这些摆满石雕的地方本质上是库房，只需要通过最本质的标准来分类。
“是石头做的吗？是，那就可以放在一起。”
于是你发现自己掉进了真正的时空裂缝，精神抚慰和实用主义在此并行不悖。
往左一看是希腊女神，往右一看是孔子。
 

再一端详，发现孔子脚边还有两个石头做的可口可乐瓶子。
上面开了口，目测用途是垃圾桶。

西班牙喷泉小天使的旁边，是被游客扔铜钱的水池蟾蜍。

风格不搭？你就说是不是都能许愿吧。
十二生肖跟游乐园海豚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明明人家都是动物。
至于画面左侧的维纳斯……对不起我实在编不下去了，只能说全凭石雕老板高兴吧。
跟其他材质的工艺品相比，石雕重量更大、更难运输。

因此大多数石雕一运到目的地，就会被妥善地放在早以提前设计好的位置上。
但或许是因为泉州的石雕实在太多，就像家里东西太多没处放，只能见缝插针地这里摆一张桌子、那里竖一根衣架。
只不过泉州人是这里放一头石狮子，那里放一根雕梁龙柱。

比如下图这位神仙，从体积和做工来看至少应该出现在某个古寺的步道旁边。
但实际的位置：马路中间的绿化带，后面还有个大广告牌。
 

再看这红砖大宅，影壁、牌坊、石狮子、抱鼓石一样俱全，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位历史人物的故居。
 

其实是在国道上，旁边就是立交桥。
不少来自泉州的朋友都表示，自己早已习惯在各种匪夷所思的地方“转角遇石雕”。

关帝庙附近的水沟旁边放着一个石雕哥斯拉，据说在这好几年了，最近已经成为游客们新的景点。
接孩子放学能在街头遇到米老鼠，迪士尼法务团队还有三秒到达现场。
 

在马路边等红绿灯，一低头踢到翘屁股的石头小孩，好像正准备睁眼看看到底是谁乱穿斑马线。
开车从国道去隔壁县城，路边经常碰到雕着花的立柱，方正尖顶的古风路灯。
如果停车仔细探索，甚至还会出现这种克系石雕——八成是工匠整活做坏了，只能随便放一下。
在早餐摊吃饭，遮阳棚的杆子旁边立着一位石头罗汉。
一米开外的花坛旁还蹲着个石头比卡丘。
 

仔细看，石雕罗汉的手和遮阳棚的立柱之间隐约还有一根塑料绳固定。
好家伙，这顿饭能吃的踏实，全靠罗汉负重前行。
一个事实是，泉州之所以到处都是石雕，因为当地的石雕产业真的非常发达。
相当于学霸随便在草稿纸上解两道题，就能让全班震惊不已。
就这么说吧，大家脑子里能想起的有名石雕作品，很多都出自泉州惠安人之手。
包括但不限于鼓浪屿那座巨大的郑成功雕像；
以及美国华盛顿广场上的马丁·路德·金。
而且惠安石雕不止是写在课本上的古老非遗技术，在工业领域也应用很广。

之前就有数据显示，日本八成以上的墓碑都由惠安工匠制造。

工匠们既能流畅雕出东方风格的花鸟图案，也能做出欧式的天使和花纹。

 

在网上搜索当地石雕厂的账号，会发现只要跟“石头”沾边的东西，大概率他们都会做。
从南方村子里常见的土地公庙；
到别墅庭院里的欧式喷泉。
之前我们曾经写过福建人爱在老家建大房子，其中雕花石料的外墙稳稳压过普通的涂层和小瓷砖，居于鄙视链顶端。
如果请到的还是惠安工匠，那绝对是在全村都长脸的事情。
你看下面这个欧式小楼，这流线型的结构，这繁复的雕花又不怎么重合的雕花。
就算是建造米兰大教堂的高更看了都得迷糊一下。
 

哪怕生活在城市，也难逃惠安工匠的“支配”。
如今各个旅游地都会有的复古文化街，街头的古风牌坊如果是石头制作的，就多半出自泉州人的刻刀下。
 

你家小区旁边公园的池塘栏杆，没准也是刚刚从泉州的石雕厂运过来的。
个别石雕厂的业务甚至涵盖了马路上的石墩子——可谓是从至繁到至简，都一勺烩了。
泉州街头那些巨大的佛像，对于外地游客来说是震撼人心的，甚至能看出点崇高的神性来。
但对于工匠来说，那或许只是他们手下的又一个作品。
石头被运进工厂，经过粗雕、打磨、雕刻，然后被起重机装车，送到世界各地被组装成巨大的景观。
人们为这些景观赞叹、惊讶，甚至感受到被巨大事物所注视的战栗。
 

但在成为景观之前，是工匠用雕刻机、打磨机将它们打磨成型。
“石雕厂门口堆满神仙”场景看似荒谬又离谱，却也在直观不过地呈现出了这些巨大事物的来处。

人站在雕像旁边，或许还不到佛像座下莲花高度的一半。
但也正是他们亲手创造出了这样精巧又雄伟的事物。
只不过有时候看到泉州这些随处可见的石雕，也会有点想劝雕刻师傅稍微收敛点神通。
毕竟很多石雕都透着一股“我真的只是随手一雕”的豪气。
 

有人说自己去一趟泉州旅游，见过的石狮子比自己前半辈子见过的还多。
“而且每个还都不重样，完全不是那种流水线批量生产的货。”
别的地方垃圾桶是塑料做的，泉州的垃圾桶是石头雕的；

还会雕出蟾蜍、牛头、马首等一大堆姿态各异的造型。
就连公园里的休息石凳，也要搞出不同的花样。

这个是青蛙抬凳，那个是猫头鹰下棋，远处还有个猴子背凳。
 

而本外地人看到之后只想问，泉州朋友还有没有用不完的石雕，能不能分我一点。
“那些石雕垃圾桶、石雕板凳之类的，请泉州朋友立刻把它推广全国！”